第61章 是不是也伤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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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拉下口罩,“已经抢救回来。”

    老爷子一滞,“什么?”

    医生没发现他的异常,很快皱起眉,目露责备,“上一次抢救才多久?我记得我交代过你们,病人需要静养!”

    秦晟连忙不住点头,边庆幸地舒了口气,边低声应是。

    窗外的风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中冒了头,在地板上洒落些许明净的阳光。

    秦老爷子站在边缘,脸上的表情由淡然变得铁青,他侧头看着身后的保镖,视线仿佛剐肉的刀子,又钝又利,“你们都是废物?”

    那保镖连续失手两次,冷汗如雨般浸湿后颈,擦也不敢擦,“这......我们明明......”

    他目光乱瞟,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最旁边的一双漆黑双眸,一怔,“太、太子爷......”

    秦老爷子皱起眉,表情狐疑,往自家孙子的方向看过去。

    四目相对。

    一老一少,一躁一静。

    还是老爷子率先收回目光,脸色不善地侧过头,瞬间便明白了缘由。

    能把他安插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除了他这个好孙子,还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眼见今天的事情已经谋划不成,他沉默许久,转过身,“把秦晟带上,我们回去。”

    黑衣保镖迅速上前,不顾男人的挣扎,猛地一下劈在秦晟侧颈,然后拖着昏迷的人离开医院。

    前后不到十分钟,许璐冷眼旁观着丈夫被拖走,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待到走廊彻底清静,许璐轻声朝秦鹤交代:“你送阮阮回去,我......看看蔓生。”

    罢,也不管二人作何反应,转身便跟着护士走进了病房,留下门外的两人尴尬对视,相顾无言。

    是尴尬,其实只有宋阮一人这么觉得。

    清癯深隽的男人站在原地,眼睫半垂。纤长睫羽被阳光染上了金黄,略一抬眼,眸光便如同沉静润泽的湖水,透出一股淡淡温柔。

    明明刚才还是阴天,此刻却有阳光从走廊窗户照进来,秦鹤的轮廓被这束光渡上一层暖融融的边,他开口,声音也无端带着温柔,“阮阮。”

    “我送你回去。”

    宋阮被这样温柔的秦鹤蛊惑,理智瞬间尽失,等到真真切切地坐上了黑色宾利的后座,她被司机的关门声一震,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脸颊倏地翻滚起羞耻的热意,她感受到内心一阵挣扎反抗——理智告诉她,现在就应该远离秦鹤身边,越远,他所带给她的影响就越少,她便越不会失态。

    沸腾的情感却在心中疯涨,粗壮的藤蔓骤然攀爬上她的心脏,血液和灵魂都在身体里呐喊:她要跟这个人在一起——

    就现在,就此刻。

    宋阮闭了闭眼,半晌,自欺欺人般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她就放纵自己,这最后一次。

    -

    市医院,第八层病房。

    手拿病历单的护士叮嘱完一切,又调慢了些针管的速度,随即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

    东侧窗户没关,有风挟裹着寒意吹来,却并不冷,白色的窗帘呼呼作响,帝都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

    许璐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她闭着眼,透明的脸上血色尽失,大概是因为身体孱弱的原因,那双原本多情的桃花眼总是微微垂着,看起来便格外乖顺。

    秦晟可能就喜欢这一点吧。

    许璐伸手,帮许蔓生盖了盖被角,凝视着妹妹柔美的五官。

    她们俩相差两岁,性子一冷一热,可从感情却极好。许蔓生从到大都很依赖她,不管大事事,全部都会和许璐报备倾诉。

    除了被秦晟强迫这件事。

    许璐轻轻呼出口气,抬手按了按眼角。

    新婚一周年纪念日,第二天早上却发现丈夫和妹妹睡在同一张床上——她那时被愤怒蒙蔽了眼睛,晕倒后请来医生,却被告知,她已经怀孕两月了。

    简直滑稽又可笑。

    许家溜达社区,父母都是品行端正一辈子的人,骤然发生这种事,一时气急,真相都没来得及查明,直接就从族谱里划去了许蔓生的名字,并将她赶出家门,彻底断绝关系。

    秦晟毁了许蔓生的名声,毁了她的自由,将她藏在兴华公馆,为她造了一所全天监控、坚不可破的金丝牢笼。

    一年后,许蔓华便怀了孕。

    她怀着孩子,又失去了家族的后盾,踏出公馆一步,帝都的风言风语便能活生生将她淹死。激烈的抵抗日渐平静,最后几乎是放弃抵抗——她认命了。

    “我当初...应该问一问你的。”

    许璐眼角通红,看着面前面色虚弱到快要消失的妹妹,罕见地有些哽咽,“蔓生,对不起。”

    秦成琚是秦成琚,许蔓生是许蔓生。

    许璐对此向来都分得清清楚楚。

    那个畜生做的事,她知道蔓生被蒙在鼓里,可人做了错事,就要有被惩罚的准备,秦鹤得对——他罪有应得。

    即便是蔓生为他求情,也丝毫不可饶恕。

    床上的人眉头轻簇,鸦黑的睫羽颤了颤,像是快要醒来。

    许璐瞥见她干裂的下唇,起身接了杯温水,棉签被浸湿的那一瞬间,她转过头,恰好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蔓生。”

    许璐笑了笑,抬手将她扶起一点点,用湿透的棉签轻轻润了润她的唇瓣,又问道:“想喝水吗?”

    许蔓生很懵地看着她,瞥见她微红的眼角,摇摇头,“我不渴,姐,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她将水放回床头柜,侧过脸,神色自然,“亲妹妹住院了,我总该来看看。”

    许蔓生垂下眼睫,细密的睫毛颤了颤,呼呼的风声中,她忽然想起先前昏倒的一切,连忙抬起头,“姐,成琚他......”

    刚开了个话头,却又在许璐淡淡的眼神下猛地止住,许蔓生一滞,低下头,喘不过气似的呼吸了一下。

    “姐,我只有成琚一个儿子,”

    “我这一生,只有他了......”

    许璐鼻尖泛酸,在心底很慢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都有点沙哑,“蔓生,我也只有阿鹤这一个儿子。”

    “可人生还很长......你现在还年轻,不定以后,你会有更多只属于你的人和物。”

    女人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许璐又道:“阿鹤现在掌权秦家,只要你愿意,秦晟这个变态根本困不住你,你还可以重新拥有自由。”

    “秦成琚......他犯了错,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你护住他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的。”

    “可那是条人命啊。”许蔓生抬起头,苍白的唇止不住颤抖,已经是满面泪痕了,“姐,承担一条人命,后果是什么我想不出,也不敢想。”

    许璐一默,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空气有一瞬寂静。

    窗外的风还在吹,脸上的泪痕被吹得很凉,许蔓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吐出口气,朝姐姐笑了一下,“姐,我没事了,你走吧。”

    许璐皱眉:“蔓生......”

    “真的没事了。”许蔓生轻轻断她。

    面容苍白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蓝白的条纹衬得她愈发清瘦。那张柔弱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就像时候每次受委屈时,被许璐安慰后的笑容。

    “姐,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对了,我给你的秋梨膏记得要喝,那个缓解哮喘很有效。”

    “......我会的。”

    许璐站起身,走到门口停下,迟疑地回过头,看了眼她。

    许蔓生仍旧是笑着的,纤细的手臂晃了晃,欣然和她告别。

    许璐莫名不安的心也跟着晃了晃,半晌,还是转过身,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咔哒”一声,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静谧无声。

    苍白的女人垂下头,留恋地摸了摸床头柜上许璐碰过的那杯水。沉默许久,眼里的温情慢慢化开,啪嗒啪嗒,浸湿了整片衣襟。

    -

    临近下午,帝都的天空碧蓝得格外纯粹,黑色宾利在高架上飞驰,寂静的车厢内,宋阮和秦鹤谁都没先话。

    南区公寓地处市中心边上,纵使司机很有眼色地绕了公寓一圈又一圈,半时后,车子还是缓缓减速,停在了以往熟悉无比的路口边。

    男人下颌微绷,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依旧没话。

    车里飘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雨后初霁的明净,令人不自觉深深呼吸,想把这股淡香吸入肺腑。

    宋阮眼睫低垂,半晌,礼貌地对男人道谢:“我到了,谢谢秦总。”

    男人点点头,因为侧着脸,高挺的鼻骨格外锋利,从她的角度看去,有种类似于剑刃出鞘般的冰冷淡漠。

    宋阮动作一顿,莫名就感觉有点委屈。

    不等她更多疏离的话来刺秦鹤的心,男人已经抬起眼,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出一片阴影,宛如蝴蝶欲展开的翅膀。

    他抬起眼,矜贵的脸上表情很淡,声音也淡:“宋姐算怎么谢我?”

    “......什么?”宋阮没想过他会这么回答,一时间有些懵了。

    “我绕路送宋姐回家,花了半个时。”神色自若的秦鹤抬手,看了看腕表,煞有其事地重复:“您该怎么谢我?”

    宋姐。

    您。

    宋阮怔在原地,听秦鹤用礼貌的语气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时间,竟觉得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刺耳又伤人,让她不自觉攥紧双手,呼吸困难。

    她正愣着,窗外忽然有车灯一闪而过,宋阮本能眯起眼,脑海中却宛如刚刚的车灯般,突兀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那天在病房对秦鹤冷言冷语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明知却故意地伤害了他?

    作者有话要:  我们阮阮超乖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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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存稿箱时间搞错啦!!对不起!!!

    天使们最近怎么都不留言呀呜呜呜呜(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