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暴怒与冷静
慕容远宁见那狱卒面露惧色,转头看县令也是一脸惊愕的表情,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这有什么害怕的?难不成他还能跑出来?这样你们不也放心了,省得一会儿跑进去看一眼,一会儿进去看一眼。若是他好久不叫嚷几句,你再进去看看,人还在不在不是挺方便的?”
那狱卒眨巴眨眼睛,慕容远宁这话得倒是不错,不过好好一个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慕容远宁竟然这么轻飘飘的,几人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慕容远宁丝毫不在意几个狱卒看着他有些恐惧的眼神,微微颔首,便径直往里走。县令又听到里面发出如鬼鸣般的叫声,不禁抽搐了一下,转头问那几个狱卒道:“这东海郡王自从昨日进来就这个样子?”
那几个狱卒面露苦色,七嘴八舌道:“可不是,大人,这也太吓人了。现在还好些,就晚上的时候,这儿本就阴森,我们,我们得亏是几个人一起,不然真是要吓破了胆了。那声音,那声音真能把鬼招来啊。”
县令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几个人道:“辛苦,辛苦你们了。再坚持几天吧,等淑妃醒了,宁亲王把人带走了就好了。”
那几个人也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县令又拍了拍他们以示安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县令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一声嘶吼,像是一个张开大口的黑影从地牢深处冲了出来一般,县令几乎能感觉到那黑洞洞的大口之中的阴寒之气,直冲自己扑过来,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幸而几个狱卒一把扶住了那县令,县令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砰砰地直往外跳的声音。
狱卒们劝道:“大人,不行就别进去了吧,您还没看东海郡王那样子呢,更吓人。”
县令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总不能让宁亲王殿下一个人在里面,本官还是,还是得陪着些。”
一个狱卒有些敬佩地往里看了看,道:“这宁亲王可是真厉害,什么反应都没有,好像没听到似的。”
“宁亲王跟我们能一样吗?”一旁一个狱卒嗔道,“那是征战沙场,不知杀过多少人的,你看看周身的那戾气,不怒自威是怎么来的?还怕东海郡王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吗?定然是不怕的。”
“那也是,看堂堂一个王爷落得如此境地,不会觉得有些唏嘘,后怕吗?”头一个狱卒仍是一脸崇拜,丝毫没有受其辞的影响。
“宁亲王啊,那怕是见惯了的,当年那么多亲王,还有之前北燕的,大海淘沙下来剩下了这些。”那县令慢慢缓了过来,觉得腿有了力气,松开了几个狱卒的,慢慢站直道,喃喃自语道,“不错,确实是赌注下得大收益才大,但到时候是宁亲王还是东海郡王呢?难,难啊。”
那县令晃着脑袋,唉声叹气地走进了地牢。等到县令一走三摇,扶着一路的铁栏,这才到了最里面的地牢,便看见慕容远宁负而立静静地看着牢狱之中四肢被缚正在发狂的东海郡王,表情甚是严肃。
县令有些奇怪慕容远宁此时在想什么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唏嘘曾经的一地之王竟然落得如此田地?
慕容远宁看着东海郡王,有些可怜,暗想,是谁这么厉害,竟然把他那几个朋友竟然就关在他的对面,让他们看尽他的丑态,这还不得要了东海郡王的命了?慕容远宁暗暗觉得这是陆巧儿干出来的好事。
不过这样也好,东海郡王被人上了锁链,本已经对他是个极大的打击了,这事情竟然还让之前怕是多有仰仗他的狐朋狗友看见了,这心里怕是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打破了。而那些世家子弟呢?原来还想着自己怎么怎么厉害,见到自己的靠山都成了这个样子,怕是早已经没了什么世家公子哥儿的架子了。
慕容远宁转头一看,那几个打扮精致的公子,如今已经颓然地坐在干草垫子上,有的眼神空洞,不知在望向哪里;有些瑟缩在角落,低着头不敢见人的样子;还有一个人拼命捂着耳朵,摇晃着脑袋怕是已经被东海郡王给吓疯了。
慕容远宁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应当好办了,不禁噗嗤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陆巧儿啊,当真是得了莫淑的真传,这要是阴狠起来还真是当仁不让。慕容远宁暗暗庆幸,自己和莫淑她们主仆二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然啊,怕是晚上都睡不好觉。
慕容远宁此时心里想着陆巧儿和莫淑是多么得让人惊恐,却不知他这么一笑让站在他身边的县令更是毛骨悚然。不一样,不一样,当真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出来。果然是大浪淘沙的佼佼者,自己是不是当真该上了这艘船才行?可是县令又有些犹豫了,暗想,这慕容远宁会不会到时候把自己给踹下海?
“你笑什么?!看我这样子很好笑是吗?!你是不是特别高兴啊!看我这么一个郡王如此落魄!”东海郡王目眦欲裂地往慕容远宁身前扑,可惜奈何足被缚,甚至连铁栏都不能接近。
只听见铁环铛铛相撞的声音在地牢中回响,东海郡王的怒吼更是如幽冥鬼哭一般一遍一遍地一遍一遍地在耳畔回响。县令能明白那个世家公子为何会拼命地捂住耳朵了,他几乎是把自己的衣袖给捏碎了才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堵住耳朵的冲动。
慕容远宁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样子我又为什么高兴?”慕容远宁轻蔑道,“东海郡王,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不过是个地方上的郡王,本王是京城的亲王,咱们根本就不是对,你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以为你一个亲王抓谁就能抓谁吗?我告诉你!我要告御状!你凭什么抓我?!你有什么资格!我造反了吗?!就是我造反了,也得陛下出兵,颁谕旨,有你什么事情?!”东海郡王双抓着铁链,死命地往前扑,双脚几乎已经离地。粗糙的铁链,磨在从不沾阳春水的已经磨出了血,铁链上也是血迹斑斑。
慕容远宁冷冷地看着他,道:“告御状?好啊?我还怕你不告呢。造反你倒是没有,不过估计你也没这个胆量。但是草菅人命,你以为你就逃得过责罚吗?陛下刚刚登基,那把龙椅都还没有坐热乎呢,这就被民乱给推翻了,陛下是多冤啊?”
“哼,你少给我在这儿道貌岸然的,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似的。”东海郡王听了也发出一声冷笑道,“谁不知道宁亲王的风流韵事,想要迎娶花魁却没有银子替那姑娘赎身,竟搬出了亲王的身份压人,这才让那妈妈放了人,你这时候跟我在这儿满嘴的仁义道德,好像自己有多干净似的。”
慕容远宁紧咬牙关,沉声不答,宋娇娇的事情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怎奈宋娇娇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也总不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东海郡王见慕容远宁不话更加得意,笑道:“哈哈哈哈,宁亲王,不是挺能的吗?得一套套的,怎么现在不出话来了?”东海郡王渐渐敛了笑意,冷哼道:“你不过就是想借我打击礼亲王罢了,我告诉你,礼亲王,就凭你,你不是他的对。”
慕容远宁深吸了一口气,又渐渐吐了出来,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要与礼亲王做对?我们是一起辅佐陛下的,何况礼亲王是本王的王兄,本王敬重还来不及呢,哪儿来的对一?”
东海郡王眼睛微眯,死死地盯着慕容远宁,没想到这一个征战沙场的粗人竟然还挺能沉得住气,竟然得滴水不露。东海郡王本以为慕容远宁一个武将出身定然是脾气暴躁的,若是让他出来什么为了对付礼亲王的话,最自己就颇为有利。
慕容远宁幽幽地看着他,让东海郡王更加心里冒火,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县令看着两人一个怒不可遏,一个冷漠淡然,相互对峙着,县令也不知是不是该劝两句,想要劝,却又不知该些什么。县令只好屏息凝神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得有什么战火会烧到自己的头上。
“县令!不好了县令!”正在县令修行的时候,一个急躁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吓得县令赶忙抬眼看了慕容远宁一眼。慕容远宁果然眉头微微隆起略带不悦地往牢门外黑洞洞的走廊看去。
还好慕容远宁没有发作,县令长出了一口气,当他收回眼神的时候,恰好和东海郡王的眼神相对。只见东海郡王的眼神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阴冷,鼻子和嘴都纠集着,牙齿前后摩擦着,带着下巴也不住地抖动,像是要食人的猛兽一般。县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后面的铁栏上,发出咣啷一声巨响。
眼看慕容远宁已经甚是不悦似乎要发作的时候,一个衙役跑了进来一只扶着铁栏,一只扶着腿,又是气喘又是咳嗽地道:“不,不好了,大,大人,不好了。”
慕容远宁沉郁着脸,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衙役伸做了个作揖的架势道:“那,那些个世家,找,找来了。”
听那衙役一,在一旁的几位公子一下子精神起来,有几个真起了身,叫道:“来了,来了!放我们出去!你凭什么抓我们!爹!娘!快来救孩儿啊。”其中一个白脸公子被惊吓了一个晚上,如今已经崩溃了,哭哭啼啼地喊道。
慕容远宁转过头冷眼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又转头对县令道:“县令大人这事情是你来解决还是本王来解决啊?”
县令看了看慕容远宁,虽然这件事情照应该是慕容远宁惹出来的,若是他出面的话好歹还能震慑那些个世家一些,但是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显得很没有能力什么都得让他个亲王出,怕是以后自己更没有晋升的会了。
县令硬着头皮,想要应承下来但是一想起那些个世家气势汹汹的样子,又想着自己若是不能晋升呢,得罪了他们这以后还要怎么在这县城里面做官呢。一时又张不开这个嘴把这事情应下来。
慕容远宁冷眼看着县令这个样子,又是一声冷哼道:“怎么?县令大人这又是犹豫什么呢?”
县令一听直感觉周身一股冷气笼罩,慕容远宁进来之前就警告过他不要这样游移不定,可是他又不是那些在京城为官的人,他又怎么能完全信任慕容远宁呢?也许他回了京城之后,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这又要怎么办?
县令一面用袖子揩着额头上的汗,一面脑中飞快地想着辞,但是那几个问题根源的公子哥儿们一个个哭天抢地,七嘴八舌,吵得县令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县令的眼睛无意之中向旁一瞟,直看到在这一团混乱之中,那东海郡王正在用一种幽深又阴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
县令看着不禁浑身一抖,立时道:“殿下,那下官就去看看了,看看是怎么回事。”县令虽然觉得这也是个不容易的差事,但是比起这里鬼哭狼嚎的境地,那外面的七嘴八舌可能还要好些。毕竟他还是个县令,他们总是要给他写面子的,至少表面上是客客气气的,哪里像这里危险重重。
县令着躬身行了一礼,逃也似的向外跑了出去。一面快步走着,一面又想如若是他自己解释,他大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慕容远宁的身上,自己虽然是极力阻止了但是奈何没有用处,毕竟那是亲王,自己这般解释他们大概也能知道他的难处了。县令一面想着,一面点头,喃喃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