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远宁有些不悦。

    “难道不是吗？”莫淑毫无惧意抬眼看他，道，“那北部可是最前线，不论是对南燕来还是对殿下和礼亲王来。殿下就这样弄一个人到那里，礼亲王就能坐视不管？到时候，高大人自然是羊入虎穴了。”

    慕容远宁沉声不言，莫淑这话得倒是有理。慕容远宁沉吟半响才像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错，确实是羊入虎口，淑儿不是就要用他，用他投石问路吗？”慕容远宁有些抽痛地道。

    “嗯，”莫淑轻轻地又抿了一口茶，哼了一声，道，“只看他这只羊是不是那些老虎精明了。”

    “本王看他可不像是个精明的。”慕容远宁有些嫌弃地道，“不过，淑儿为何要让他去想？如若是他不愿呢？这结党谋私可是个大罪，他若是被礼王兄拉拢了呢？”

    “不会的。”莫淑斩钉截铁地道，“如若他真是被礼亲王拉拢，他也绝对不敢自己曾经被宁亲王拉拢。另外，他也根本不会被礼亲王拉拢，如今他只有两条路，一、做个纯臣，二、跟殿下站到一起。礼亲王？”莫淑冷哼一声，“礼亲王怕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呢，还拉拢他？”

    “确实，其实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旁人定然都觉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

    “所以啊，殿下不用担心。”莫淑接过陆巧儿拿着的茶壶，给慕容远宁斟上茶，道：“不过，现在他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因为太害怕这三个世家了，但是对殿下未必有多少忠心和信服。不如让他选一选，让他自己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毕竟北方的情况，更加复杂也艰难，如若是他糊里糊涂地到了那里再心生怨怼，可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远宁点头，道：“淑儿这考虑不错。”着慕容远宁轻轻笑了一声道，“只是，依本王看，这位高大人想不太清楚。”

    莫淑也勾了勾嘴角，道：“也不见得，当初他年轻想不明白，如今跟这三个世家还有东海郡王周旋了这多年，总该有些长进了。”

    “希望他能想明白吧，不然这就成了个心结。”慕容远宁摇着茶杯，看着杯中飘飘浮浮的残叶。

    “放心，他不会成为殿下的心结的。”莫淑遮住脸，脖子一扬，把一杯茶喝尽。因为，如若是他还留在这里的话，咱们离开的那一日，便是他的死期。莫淑没有出来，只是静静地放下了茶杯。

    中午时候，华晚街满脸疲惫地从地牢之中回来，莫淑和慕容远宁正在院中散步，萧铭赐坐在院中的石杌子上，摇着脚要吃饭。萧铭赐听到院外有动静，满心欢喜地侧头一看，见是华晚街，一下子跳下了石杌子，站到了莫淑的另一侧，紧紧地攥着莫淑的胳膊。

    慕容远宁看在眼里，不悦地皱着眉头。莫淑笑着对萧铭赐道：“八殿下这是要扶我啊？还是拽我？还是”莫淑幽幽道，“那我挡箭啊？”

    萧铭赐感觉到耳边一丝凉意，转头尴尬地笑道：“淑妃姐姐分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还非要取笑我。”

    莫淑瞪了他一眼，转头满脸笑意地冲着向他们行礼的华晚街，点了点头，用余光一扫，慕容远宁分明是因为萧铭赐的行动正生闷气，脸上铁青的，与阎王怕是无二了。另一位则是瑟缩得似乎要像土行孙一般缩到地里去。莫淑看此情形只好叹了口气，笑着迎上华家家主道：“华家主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吗，刚才还和家主的医者聊天，是家主需要多多休息呢。”

    华晚街叹了口气，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劳累命，这实在是闲不下来。”

    “即便是如此，也该多休息才是，毕竟遵照医嘱总是没错的。”莫淑客气道。

    “可不是。”华晚街也笑道，“不过跟儿子话，也就忘了时间了。”

    话间，陆巧儿走了进来，见到华晚街，忙福了福身道：“哎呀，要知道华家主回来了，就给华家主把饭也一起拿回来了。”

    华晚街忙摇道：“哎呦，可不敢麻烦姑奶奶。”

    莫淑笑道：“有什么的，家主若是有事只管使唤巧儿就是了。”

    “可不是，都是一样伺候的，没什么不同。华家家主可不用客气。”陆巧儿阴阳怪气地道。

    陆巧儿和莫淑对视一眼，一错身微微一笑。莫淑对着愣在原地的华晚街，微微福身道：“那我们可就进去了？”

    “是，是，您请，您请。”华家家主躬着身子，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淑妃姐姐。”几人刚一回头，萧铭赐便一脸紧张地看着莫淑唤道，“淑妃姐姐怎么又和巧儿姐姐打起来了？连个缘由都没有。”

    莫淑眉头轻蹙，眯着眼睛盯着萧铭赐，萧铭赐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哼，你也是有弱点的，还敢拆我的台？我先拆了你的再。

    莫淑嘴角一勾道：“我们哪里打起来了？我们这不是好着呢？”

    “宁亲王，您跟淑妃姐姐和巧儿姐姐一起的时间长，她们一直这样火药味这么浓吗？”萧铭赐扬着头，松开与慕容远宁道。

    慕容远宁没想到萧铭赐会主动和他话，先是一愣，才道：“好像是吧，一直如此。”

    “是吗？这样还能在一起待这么长时间，竟没有什么事故，也不容易呢。”萧铭赐幽幽地道。

    莫淑微微笑道：“殿下是想出什么事啊？”莫淑侧目看着萧铭赐，萧铭赐眼睑微抬，便被莫淑的眼刀狠狠地在脸上来了两下。

    萧铭赐咬牙切齿道：“也没什么，只是奇怪罢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到底我们是从一起长大的，就算是有些摩擦也未必有什么影响。”莫淑着又叹了口气，道：“比起我们，奇怪的人多了去了。反正我们这样磕磕碰碰的，也碍不着谁。倒是那些自己奇怪还把别人给逼疯的，倒真是应该多注意注意了。”

    萧铭赐脆弱的抵抗，被莫淑一下狠过一下的眼刀，狠狠打裂。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可是不敢再看莫淑了。莫淑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冷哼一声转回了头。

    三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屋，分别坐下。莫淑如今好了不少，也不在床上歪着了，靠着软垫坐在案几的一旁。陆巧儿还是坐在莫淑的身后侧，等着什么时候伺候。

    “巧儿过来做吧，统共就这么三个人，哪有那么多可伺候的，这几日你也辛苦了。”莫淑道。

    陆巧儿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往前挪了挪靠着莫淑坐下。慕容远宁见状笑道：“八殿下可瞧见了，所以她们这么吵吵闹闹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分道扬镳，自是有缘由的。”

    陆巧儿一愣，莫淑眼睑微抬，与陆巧儿对视一眼。陆巧儿立刻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萧铭赐，眼中的恼意昭然若揭。

    莫淑随着慕容远宁也端起碗喝着汤，悠悠道：“可不是都有缘由的，这世间不都是这样的，因果报应谁能逃得过的呢。”

    萧铭赐一听，抿了抿嘴，缩着脖子不敢言语。慕容远宁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华家家主虽可怜了些，但是那句话是怎么的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嗯。”莫淑侧头看向萧铭赐，别有深意地哼了一声。

    午饭过后，莫淑和陆巧儿并排躺在榻上，陆巧儿转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莫淑，扭过头，眼睛望着斑驳的房梁，先开口道：“姐？”

    “嗯。”莫淑仍是闭着眼睛哼了一声。

    “八殿下又惹你了？”陆巧儿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很是肯定。

    “嗯。”莫淑仍是应了一声。

    “他怎么惹你了，你那么威胁他？”陆巧儿皱着眉头道。

    莫淑猛地睁眼，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替他叫屈了？”

    “没有。”陆巧儿往莫淑身边蹭了蹭，道：“我就是问问，看看萧铭赐这一个家伙是怎么又惹我们郡主生气的，看巧儿我收拾他。”

    莫淑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确实该收拾他了。”莫淑也看向床上放的房梁，道：“他见咱们两人冷嘲热讽一番竟然问慕容远宁，咱们两人是不是总是这么吵架，吵架为什么还能在一起。你他是不是可恶？”

    陆巧儿也瞳孔一缩，道：“有这事？那天郡主不是已经和他清楚了？”

    “算是清楚了吧，看起来还不够清楚。”莫淑磨着牙道。

    陆巧儿深深地运了运气，不再言语。过了半响，莫淑便传来轻轻的呼噜声，呼吸也变得深沉而绵长。“淑妃？郡主？”陆巧儿缓了缓，见莫淑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陆巧儿起身，提了口气，蹑蹑脚地出了房门，转身进了萧铭赐的房间。

    萧铭赐也在睡午觉，陆巧儿坐在萧铭赐的床边，伸拍了拍萧铭赐，萧铭赐惊得立时就要尖叫出声，被陆巧儿一把按住。萧铭赐定睛一看是陆巧儿，眼中浮出些喜色，却见陆巧儿眼中满是冰冷。

    陆巧儿附在萧铭赐耳边，冷冷地道：“若是再让淑妃告诉我，你威胁他，就不是送你回南齐那么简单了。淑妃下不去，我可下的去。”

    陆巧儿完如鬼魅一般轻飘飘地站起，也从萧铭赐嘴上松开，整个人已经在萧铭赐一米开外了，头也不回地要往外走。

    “巧儿姐姐！”萧铭赐喊道。

    陆巧儿不理他只管往外走，萧铭赐又喊道：“巧儿姐姐真的会杀我？！”

    陆巧儿脚步顿了顿，似乎看到了萧铭赐满身是血地躺在她怀里的样子，心里一阵剧烈地震动，几乎站不稳。陆巧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酸痛，转过身仍是一副冰冷的样子道：“嗯，如果殿下威胁到淑妃的话。”

    萧铭赐苦笑一声道：“所以，我还是不及淑妃姐姐吗？淑妃姐姐为什么收留我？因为同情心？还是愧疚？她如今更不愿意收留我了吧？”

    陆巧儿盯着萧铭赐半响，道：“淑妃不会伤害你的，既然她答应带你去滑台，除非你想走，她是不会赶你走的。我家我家姐言出必行。”

    “那你们为什么这样给慕容远宁演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虞思齐认识？”萧铭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陆巧儿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些阴狠的样子，道：“看起来淑妃得对，她以为和你得很清楚了，但是你却还没听明白。我们？我们是南齐人啊，莫家人。至于我们怎么认识虞思齐的，你可以去问宁亲王，他会告诉你的。”陆巧儿转过头，正要走，那萧铭赐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又一次涌进她的脑子。陆巧儿顿了顿，转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八殿下，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我想你已经有些体会了。人，还不是不要总在危险地带试探，否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难免有一天就会彻底掉下去，万劫不复。”

    陆巧儿看着萧铭赐微微颤抖的样子，有些心疼，但还是狠了狠心道：“还有，八殿下对我有些错误的认识。你之所以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当你是爷的伺候，是因为你是八殿下，更因为淑妃把你当八殿下。如若你自己非要跑到淑妃的对立面，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们是皇兄派来的？”萧铭赐虽然心里害怕，但是又实在是战胜不了好奇心。萧铭赐想着，若是南齐人的话总不会对自己下黑吧，自己毕竟是南齐的皇子呢。

    陆巧儿忽然笑得异常灿烂而温柔，轻声道：“自然不是，否则我怎么会救你呢，为了萧国主着想，杀了你不是更好？”

    萧铭赐见陆巧儿脸上从未有过的，有些狰狞又显得有些疯狂的笑容，终于心生怯意，麻木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