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鸢听得心中犯疑：“章夫人就找不到可用的大夫吗？”坐堂问诊的大夫可要比那些游街蹿巷的郎中医术高明的多。

    素凝的抽噎声顿了下，清秀的面容上也缓缓龟裂出一抹涩然：“大夫都有固定的看病之地，太容易被人挑拨收买。我不想青梧步了我的后尘。”

    “你”徐飞鸢欲言又止。看着素凝眸底泛出来的哀愁，她恍惚明白了什么。

    素凝牵强的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她望着徐飞鸢的眸光有些涣散起来。

    那些心底的痛，一经提起，便是撕心裂肺的苦楚。

    素凝提起往事来便有些泣不成声：“先前我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可怀胎两月的时候，章府惯用的大夫替我开了两幅药剂，是我阴虚火旺，胎儿不稳，需要好生将养，方能保得腹中胎儿平安降生。我没有怀疑，喝了大夫开的汤药。却不曾想，那两幅汤药竟要了我腹中胎儿的命！”

    “那看起来是副安胎药，可里面有两味药放错了，补药变成了催产药。”

    后面的话根本不需多少，徐飞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大约是那副催产药药效太猛，伤到了素凝的根本，致使她再无法孕育一个孩子。

    徐飞鸢一时不知道该些什么。看着素凝哭的泪人似的，她心里浮现无限的哀凉与同情。这时候，似乎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抚慰素凝内心的苦楚与伤悲。

    月兰在一旁被感染的也差点落泪，她抬狠狠擦了擦眼睛，怒道：“这种黑心肝的人，那里配做什么大夫？就应该报官，把他千刀万剐了的。”

    “当初老爷倒是报官了，可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大夫捡回来的那个药童学艺不精拿错了药，与大夫无关。那大夫如今还是章府的惯用大夫，他一直在调理老爷其他几房妾的身子，倒是没有再出过差错。”

    好似，当初她痛失孩儿的事情就是一桩意外。

    可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意外吗？徐飞鸢不相信，但她这会儿却不好意思在素凝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补刀。

    倒是素凝哭的梨花带雨的，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来。她白皙的指紧紧攥着茶盏的柄，莹着泪的眸底带了洞察一切的明了：“其实我明白，这是有人看不惯我，所以暗中对我使绊子了。”可她能怎么做？她只能咽了这个苦果。

    她都不能再为章家绵延子嗣了，她如何还敢求章远为她做主？

    素凝无奈而又凄凉的笑笑，仿佛是被风霜侵染过的百合花一样，楚楚可怜却又只能认命的承担风霜雨露，严寒相逼！

    “你，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怎么能让青梧去看坐诊大夫？”她生怕某些人会把对她的恨意转移到青梧身上，生怕青梧的一生会被她牵连拖累了！素凝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来，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可我是真的没想到，青梧告假不是为了求子，而是为了养伤”她再度凝噎。

    徐飞鸢听得心中压抑。把怀中揣着的讼师证放到桌子上，她道：“既然你也替青梧抱屈，那想来你应该会支持我替她打官司，让她和牛大和离的吧？”

    和离？素凝被这两个字惊住，她眼珠子僵僵的转动着，落在那本紫红色的讼师证上。片刻，她讶然的抬头看向徐飞鸢：“你，你就是前段时间轰动整个皇城的镇远侯府世子夫人，徐飞鸢？”天，她竟然有缘能够见到这样的奇女子！

    她可真是三生有幸！

    素凝粉嫩的唇瓣微微翕动起来。蓦地，她伸把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青梧结婚五年，被鞭打的次数却数不胜数。若夫人真能够挽救她于水火之中，素凝不胜感激。”反正青梧和牛大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依着牛大的狂躁程度，怕是青梧再在牛家待下去，真会有一天没命的。

    她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如今徐飞鸢这个告夫和离的奇女子在此，她素凝自然要豁出去一切为青梧讨回个公道。

    素凝着，伸便又去摘她头上的簪子。

    昭明王朝的女子向来注重仪容，素凝又是知书达理之人，可如今她却毫不避讳的当中脱簪，这该是受了何种刺激才会做出来的举动呢？

    徐飞鸢抬阻止了她的动作：“有夫人这话便好。至于酬劳，等青梧重获自由后再谈便是。”

    素凝摘簪的动作凝了下：“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不谢。”徐飞鸢眸光落在她尽显愁绪的眸子上，微微顿了下，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夫人和章大人的关系如今如何？”

    素凝的眸光突然躲闪起来，话也支支吾吾的：“还，还好。”毕竟他都没提出休妻不是吗？在明知道她肯定不会怀孕生子的情况下，他还肯唤她一声“夫人”，这便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她又还怎敢奢求更多呢？

    “我和章大人相敬如宾，挺好。”素凝的自然了些。只不过她再自然，却也遮掩不住眼底那铺天盖地的哀凉。

    徐飞鸢抬轻指了指她的眼睛：“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户，我看到的情况却并不好。素凝夫人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呢？”

    “我”素凝被轻易看穿，明显有些足无措起来。

    徐飞鸢也没再多少什么，只是道：“我建议夫人好好考虑下吧。无子并不见得是你的错，你根本不需要承担因此而带来的诸多后果。”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素凝在章府的日子怕是步步艰难吧？

    阔步走出茶楼，徐飞鸢望着章府的朱红色高门，吩咐一旁的月兰：“去暗中打探下章府如今的情况，看看是谁在掌家权，又是谁最得宠？还有素凝如今在章家的地位。”她不想看到那般天仙般的美人一生哀怨的，囚在那高门大户之中。

    美人，该活出属于美人的风采来。

    她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来章府绝对是不怀好意。”燕长雍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徐飞鸢的身侧，表情肃然，眼神凛冽的瞪向她：“章夫人和章大人琴瑟和谐，恩爱有加，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恶意揣测两人关系，还妄想把伸到章府中去！”

    “徐飞鸢，我郑重警告你，章府的事情你最好别掺和，安分些，别总这般胡乱做妖！”燕长雍严词厉色，好不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