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晓之以理
身在高位,他也有他的不得已而为之。
皇上试图服徐飞鸢理解他。
燕长雍一个人顽固若磐石似的就够他头疼了,他不想再听徐飞鸢一直太子的坏话!哪怕,他心里隐隐明白,他们的才是有理的,可世界上的事情又岂是一个“理”字便能断的清呢?
昭明的律法由皇室而定,同样,他也有权灵活更改其中的律法条例!
哪怕这两人在背地里骂他昏君,他也认了!被人骂总好过把江山断送吧?百年之后,他总得有脸面对朱家的列祖列宗!
那想,徐飞鸢却被他的糊涂态度气着了。
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讥诮,她冷然道:“民女不明白。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女,皇上何必这样区别对待?皇上您会保住齐逸的命,您要怎么保住?堵着章远的口吗?不,现在根本堵不上了。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拍板定案,齐逸就是真凶,让他死遁;二是他受人蛊惑,罪不至死,蹲一阵大狱后再找会把人放出来。”
“可这两种办法都是让齐逸沾染了污点,他日后要如何在皇室立足,如何昂头挺胸的面对所有人?皇上您觉得这样做,长公主心里能不难受吗?忠将之后,却要落得这般下场吗?”
徐飞鸢的质问声一声高过一声。
皇上哑口无言。
片刻,他才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太子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再者了,哪怕最后证明那些事儿就是他做的,可食色性也,他是误入了歧途,但他并非不可救药。”皇上轻舔下微微干涩的唇,继续道:“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对朕很有孝心。”
“有孝心之人便能接受教诲,朕之后好好教诲于他,定不会让他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皇上语气肯定,他望着徐飞鸢的眸光里也隐约带着一些希冀。
这事儿就只有她和燕长雍清楚其中的缘由,她不,燕长雍不,太子便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人人称颂的太子!
可这种事儿,徐飞鸢却没法接受。
恰巧林忠从外拿着太医做好的药丸进来。
徐飞鸢便道:“皇上还是先服药吧。您是帝王,您所言所为皆影响着昭明国的国运。昭明国能否长治久安,能否代代相延,完全取决于皇上的心。”
她这意思,是不愿按照他的意愿做事儿了?昭明帝伸捏起林忠掌心里静静躺着的那枚药丸。
黄褐色的药丸,只闻着便能闻到一股苦味。
皇上轻蹙了下眉头,抬把那枚药丸放进嘴里,生吞了下去。感觉着苦涩在口腔里蔓延,感觉着那苦涩一点点蹿进食道,混入血液,皇上才又开口:“你这样,倒是和燕长雍挺般配的,都是一样的冥顽不灵,固执无情。”
他愤愤的瞪视徐飞鸢。
徐飞鸢却半点也不惧。
皇上若真想要惩治她,早让林忠把她拖出去了,可他没有,他只是在和她商量。甚至,他如今的语气里还隐隐有些退让之意。
这样的昭明帝,让她真是恨都恨不起来。
谁也不是神仙,谁都有七情六欲,皇上也是人,也有私心,他想要在子女中间找一个平衡点,又想要保着昭明的万里江山,他身上担负的担子太重,重到他不惜忍受病痛的折磨,也想要找出一个最折中的办法来。
皇上,其实挺不容易的。
她无法对这样一个人横眉冷对。
轻扯了扯唇角,徐飞鸢笑道:“皇上金口玉言,等天明我便去镇远侯府和侯爷夫人您的圣旨。”
他何时下旨了?皇上吹胡子瞪眼的。
徐飞鸢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皇上刚刚不还我和燕世子般配的?有您这句话,想来侯爷夫人也不会再听皇后所言,急着和左相府结亲了。”
“”还能这样抢婚?果然一天不吃饭,这脑子都有些混沌起来,竟是让徐飞鸢钻了空子。“你这丫头!”皇上有些无奈的苦笑着用食指点了下她,“看在你给朕送来美食的份儿上,朕这次便饶了你,再有下次,定当严惩不贷!”
她又不是这宫中之人,哪里还会有下次?徐飞鸢但笑不语。
林忠看她三言两语的便哄得皇上展颜,心中欢喜。但转念想到她和太子在钟毓宫之内的恩恩怨怨,他便又觉得头疼。
秀禾之死,终究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利刺!
要怎样才能把此事掩下去呢?
林忠还没想到办法,外边便传来了“长公主驾到”的声音。林忠的脊背一僵,脸色立变,下意识的,他就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见皇上神情晦暗不明,他忙道:“皇上若是不想见长公主,奴才这就出去让她先回去。”
不见便能解决问题吗?不能!刚才徐飞鸢所言有理,他总不能偏颇的只看太子的表现,而完全忽略长公主的情感!重新斜靠在床头上,皇帝沉声道:“见!让她进来!”
“是!”
长公主似是哭过了,眼眶都还是肿的,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雍容华贵。她身穿一袭杏黄色的长裙曳地,裙摆速度划过地面,显示她此刻焦灼的心境。
她行至皇上榻前,低头垂眸,屈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安好。”
“哼!”皇上没好气的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长公主索性跪下,重重磕了一头:“儿臣不孝,惹父皇着急伤心了。”
“可想通了?你待如何抉择?”皇上直奔主题。眸光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他心有千结。他不是没看到她哭肿的双眼,可他便是心疼又能如何?心背都是肉,她难过,他也难过啊。
长公主久久未言。洁白的贝齿轻咬着唇瓣,她心里明知道怎样做才是对昭明国最好的选择,可让她舍弃齐逸,她当真做不到。
“只求父皇能保全齐逸一命,其他的,儿臣不敢多求。”她声音凄凉,泪水合着悲哀顺着脸颊滑落,滴落背,尽是冰凉。
心口处仿佛破了一个窟窿,让她便是跪着,身形都有些摇晃,轻颤。
她让秀禾进宫来打探皇上的病情,但秀禾却一日未归,她便是再蠢,也能猜的出这其中缘由!终究,她只是个女儿身,又岂能和尊贵的太子殿下相提并论?皇上心中既然早有决断,她便是硬碰硬的和他讨要公道,也只是落一个两败俱伤罢了。
与其两伤,不若她便全了这番孝心,一人独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