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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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嫔自己不来,反而来了个宫女!

    王贵妃暗自冷笑, 想来这位是看自己触了霉头, 不敢在这当口上惹皇后不快,但不来又显得太过冷漠,是以派个不痛不痒的人来探望。

    她沉吟片刻, “叫她进来。”

    其实王贵妃真的想多了。

    田果儿是自作主张, 偷偷跑来的, 林嫔并不知晓。

    当然, 即便她知晓也没什么用。

    田果儿的主意太大了!

    她裹着件墨绿色对襟羽缎斗篷,仍旧怯怯生生,东张西望又畏畏缩缩,似乎动静稍大点就能把她吓跑。

    这件斗篷王贵妃曾见林嫔穿过,主子的衣裳却套在下人身上,这对主仆当真姐妹情深啊。

    田果儿未语泪先流,握着帕子泣不成声道,“娘娘受委屈了。”

    王贵妃略皱皱眉头, 显然对这虚假的同情不以为然。

    “奴婢虽位卑, 却也有几分古道热肠,眼见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心里实在难过,顾不得上头怪罪,怎么也要过来看看娘娘。”

    王贵妃跪得久了,膝盖略动一动就好似针扎般的疼,疼痛让她没心情绕圈子, 便不耐烦道,“你到底想什么?”

    田果儿肩膀缩了缩,咬咬嘴唇,上前一步道,“娘娘贤德仁厚,谏言劝诫,奈何皇上被人蒙蔽,竟不辨忠奸,枉费了娘娘的一片真心。”

    这话得有意思,王贵妃来了兴趣,面上却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胆敢议论皇上是非,拖下去给本宫重重地!”

    田果儿完捂着帕子正要哭,没料到王贵妃要她,立时惊得面无人色。

    瞥见门外来了几个宫女,她大叫道,“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王贵妃充耳不闻。

    田果儿急了,“娘娘,皇后德行有亏,奴婢亲眼所见,她与人有私!”

    与人有私?!王贵妃头皮一炸,心立刻狂跳不止。

    宝晴已让旁人退下,自己在帘后守着。

    王贵妃半天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你可知你在什么?”

    “皇后和亲卫军都指挥使杨广有染,早在皇后还没服侍皇上时,他们就不清不楚的。”田果儿生怕她不信,从遇到那二人开始起,一直到进宫后。

    得很细,手比指画,尤其是破庙那段“英雄救美”,得绘声绘色,比话本子都要精彩。

    半个时辰才讲完,田果儿已是口干舌燥,觑着上头贵主儿的脸,发狠道,“奴婢发誓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天五雷轰,不得好死!”

    大炕旁烛光煌煌闪烁,忽悠忽悠的光影中,王贵妃的脸阴晴莫辨,默然良久。

    她自诩智谋过人,看人的眼力极准。

    这个奴婢有野心!

    有野心是好事,只要有所求,就能为己所用。

    她猛地一倾身子,眼睛猫似的放出绿幽幽的光,低低道,“好奴婢,缘何不与你主子?”

    田果儿以为她信了,心头一喜,答道,“奴婢早和林嫔娘娘了,但她胆子又不得宠,不敢得罪皇后。”

    王贵妃心里不禁暗笑,皱眉,“所以你便要把这个烫手山芋塞到本宫手里,做你们主仆手里的刀?你也太看了本宫!”

    到最后,她语气严厉,田果儿又吓了个半死,“娘娘明鉴,奴婢此心可对天日,奴婢是真心想助娘娘登上后位!”

    王贵妃脸色更加难看,呵斥道,“凭你刚才所言,死三遍都不为过!看在林嫔面儿上,本宫不予追究,滚吧!”

    没成想这么个结果,田果儿惊慌地站起身来,连行礼也忘了,踉踉跄跄奔了出去。

    宝晴走进来,重新掖好被角,“娘娘,为何不拿此事将皇后扳倒?”

    “傻丫头,她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那杨广是谁?从皇上还是郡王时就跟随左右,出生入死多次,称得上是第一心腹。”

    “若不是他策反了陈平,领着宣府卫所的精兵进京阻击罗家军,皇上能不能登上这个皇位还不一定!”

    “如今又掌管亲卫军,皇上是把整个皇宫的安危都交给了他,这是多大的信任?他和皇后有染,恐怕皇上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想谋反。”

    王贵妃冷笑道,“这林嫔好心思,知道本宫受罚定然心生不满,变着法儿地挑拨本宫和皇后斗,她好坐收渔利,我真是瞧了她!”

    宝晴道,“林嫔看着温温柔柔一个人,想不到心思如此歹毒,指使别人来,即便不成,也能推不知情。”

    “这宫里,哪有什么好人呐。”王贵妃叹道,忽而一笑,“不过田果儿倒能用用,你附耳过来。”

    宝晴听她低声了一通,又细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娘娘好计谋!”

    王贵妃缓缓向后仰去,靠在大迎枕上,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今日所受之辱,他日用命来偿吧!”

    王贵妃受罚,发挥了非常明显的作用,宫内关于皇后的流言慢慢平息下来,再也无人敢皇后陷害朱庶人。

    皇上之后的举动,更让朱庶人成了朝野上下的禁忌。

    他派人直接将白山庄大门的锁封死了,铁水浇铸,永不开启。

    太后得知,又一次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皇上坐在床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太后莫名心头一缩,抓着他的手道,“皇上当真要你大哥去死吗?”

    她的手又湿又冷,朱嗣炯觉得很不舒服,却不好把手抽出来,“母后,快一个月了,您就不问问儿子伤好些了没有?”

    太后一怔,这才把目光移到他的额头。

    各种灵丹妙药下去,伤是好了,但留下指盖儿大的疤,在他俊雅白皙的脸上,分外的刺眼。

    太后喃喃道,“这不是一眼就看得到嘛,还用问……你还和你亲娘过不去?哀家又不是故意的,失手,失手你懂?”

    朱嗣炯心中竟没有丝毫起伏,他抽出手,淡然一笑,“身体发肤,皆为母赐,朕怎会记恨母后?但朱庶人一事不要再提,母后歇息吧。”

    太后见他要走,忙唤住他,声音已带了哀求,“哀家不替他情,只是……你别叫那起子人欺辱他。”

    看着老了不少的母亲,朱嗣炯也不大好受,温声,“母后放心,他到底是皇家血脉,与朕同父同母,朕自会给他留些体面。”

    朱嗣炯并未扯谎,他这个位子也不屑谎。

    这话得诚恳,不知哪一句触了心,太后涨红了脸,眼睛里竟蓄满了泪水,拉着朱嗣炯的手,颤巍巍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哪个都疼,可这心生来就是偏的……”

    “他在哀家身边长大,从未离过一天……哀家受姓阮的窝囊气时,都是他伴着、劝着,还没桌子腿高,就踮着脚给哀家倒茶。”

    “自己还咧着嘴哭,就知道用手给哀家抹眼泪……”

    “你有本事,不用哀家操心,他不成啊,自幼娇生惯养的……看着他受苦,哀家心疼啊,心疼得睡不着觉!”

    太后呜呜地哭起来,不同于之前的撒泼哭号,这次她是真伤心。

    朱嗣炯眼神有些黯然,“母后放心,他不会受苦,白山庄顶两三个太阙宫大,里面什么都不缺,朕只是把他拘在庄子里,又没有让他坐牢。”

    太后顿了顿,想反驳什么,看他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又忍了下去,心里一灰,沮丧和失望袭了上来。

    但终究还没死心,她试探道,“哀家不替他求情,那糊涂官司判也判不清,只是稚子无故,起来也是堂堂皇室子弟,不能养成废人啊!”

    “哪个稚子?”

    “你忘啦?就是你大哥从山东带回来的侍妾,出事时不是有孕了吗?是个女娃,现在都快一岁了!”

    “哦,此事朕知道……朕还知道,前不久,他的另一个姬妾也刚生了。呵,接二连三的生子,他这日子过得很顺心啊。”

    “皇上不用这样不阴不阳地他。”太后不乐意了,“三宫六院,你尽可以广纳佳丽,女人一多,还怕孩子少?何必酸他!”

    简直鸡同鸭讲,朱嗣炯最后一点儿耐心消磨完,“太后,前朝政务繁重,朕先回去,稍后再过来问安。”

    罢,他抬腿就走,那架势就像后面有狗追他。

    “等等!皇上你叫人把那两个孩子接到宫里吧!”

    朱嗣炯仿佛被天雷击了一下,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他慢慢转过身,好似不认识太后般的,下死眼盯了一会儿。

    “母后在笑吧?”

    “哀家什么时候同你笑过?”

    “母后,朕有儿子……”

    太后没好气道,“知道你有!又不抢他太子之位,哀家只不过想让孙子孙女少受点苦!”

    “睿儿不是母后的孙子吗?”朱嗣炯笑了起来,笑得惨然,笑得释然,也笑得让太后惑然。

    “自然是,但那两个孩子也是啊!就算他们爹有罪,他们又有什么罪?”

    “从生到死,都困在庄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绝望套着绝望,这种日子凭什么叫哀家的孙子来承受?他们才是个孩子啊!”

    碰到了疼处,太后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嚎哭起来。

    朱嗣炯没有再劝,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怨情离开了寿康宫,脚步灌了铅似的沉重,心里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他刚刚离开,王贵妃就去了寿康宫。

    一呆就是半日,没过多久,太后就病了。

    御医请了几次脉,均忧思过重,气机郁结。

    朱嗣炯只当母后又装病作妖,太后几次恳求,均不肯松口。

    太后的病愈加重了,后来竟卧床不起,过年时不但没有出席家宴,连内外命妇的请安都免了。

    毕竟是亲娘,朱嗣炯免不了忧心忡忡,万碧虽和太后不对盘,却不忍见自家爷愁眉不展,便让李重生进宫给太后请平安脉。

    哪知太后深恐她害自己,一顿臭骂将人轰了出来。

    李重生一挥袖子走了,言明即便砍了他,也不会再给这老妖婆看病!

    好心当成驴肝肺,万碧也撒手不管了。

    如此便到了二月间,皇宫内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御花园的湖面上已有彩鸳鸯、绿头鸭等禽鸟戏耍,春水鸭碧,再加上岸柳吐黄,冬青染绿,迎春花灿烂如金,俨然向索居深宫的人们宣告,艳阳天又要来啦!

    万碧这胎已是坐稳,刚有些显怀,见春日晴好,便扶着雅到御花园散步。

    她随意走着,冷不防迎面走来一个内侍,端着一盆滴水莲。

    枝叶繁茂的花挡住了他的脸,看上去花盆不轻,他端得很吃力,跌跌撞撞地,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看他直直奔过来,雅忙挡在万碧身前,呵斥了一声。

    那人吓得手一抖,“呼啦”一声花盆摔在地上。

    也因此他的脸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雅强行将尖叫憋在嗓子眼,若不是顾着后面的皇后,她立刻就要转身而逃。

    万碧也看到了,心猛然一紧,紧接着砰砰乱跳,连带着腹也隐隐作痛。

    随行的宫女嬷嬷们一阵倒吸气。

    怨不得她们,只因她们看到的是一张形同鬼魅的脸。

    作者有话要:  谢谢“簪纓の豆腐愛讀書”、“静静的”、“笑开了容颜”灌注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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