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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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南枝走的时候很安静, 没有惊动多少人, 府里一切都跟寻常一样,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东胡,莫三会去吗?

    东胡离南国最近,其次是中庸, 最后是北朝。

    宫南枝庆幸自己跟莫雨学了几天轻功,一路上也算平安快速,马匹换了三次, 眼看就要到东胡。

    找了个客栈尖, 身上已经臭汗淋淋,顾不上什么,宫南枝平躺在床上闭眼就睡着。

    起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下去一楼吃东西的间隙, 就听到有人议论。

    听南国抓了个刺客, 大半夜溜进太子府。

    是吧,听没刺杀成功,当场被带了个正着。

    不对, 我听朋友,太子府早就有所准备, 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难怪, 要不然怎么会一击即中。

    太子果然威武, 当初被送到北朝,现下还能对南国之事处理的有条不紊,难怪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宫南枝心里隐隐不安, 再也下不了口。

    她得回去,万一那个人是莫三,他回去找她了呢?

    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不管是何恩怨,落到太子府,莫三都不会好受。

    回到南国苏城的时候,宫南枝已经累得全身无力,不能直接去,要想去查看,必须把自己养足精神。

    等到晚上,宫南枝换了黑色夜行衣,男装扮,住了一段时间,已经对太子府极其熟悉。

    从别院进入,俯身在房顶,宫南枝猫着腰亦步亦趋,刚想纵身跳下,突然对面一个同样黑色的身影探了过来,她心下一慌,却也不敢先动手。

    对面的人眸子极为清亮,看上去无比熟悉。

    “南枝?”

    听到这个叫声,宫南枝险些哭出声来,她捂着嘴巴,眼泪扑簌簌落到瓦片之上,腹中一阵抽痛,见状那人连忙上前,携她坐下。

    宫南枝还是在哭,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却又极力压制,蔓延成呜呜咽咽,那人扯下面巾,给她擦擦脸,

    半是玩笑道,“干嘛,我又没死,哭什么,傻瓜。”

    宫南枝推开他手,抽泣道,“你这面巾有没有鼻涕啊,就给我擦脸。”

    “有,太多了,你看,刚才风冷,我了个喷嚏,上面全是我的鼻涕口水。”莫春风趣道。

    “恶心的莫三,我以为你被抓了,这才赶了回来,如果不是在客栈听这事,我们恐怕还见不到,可是,你为何深夜也在此?”宫南枝看着同样夜行衣的莫春风,往他身上抹了把眼泪鼻涕。

    莫春风揽过她,假装生气,“还不是因为你,我倒要问问宫姐,为什么如此自作主张,将自己嫁到南国,嫁给那白峥为妻,你这样做,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可有想过我会发疯吗?”本是平静的开始,最后却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宫南枝连忙堵住他的嘴,四下瞧了瞧,还好没有惊动他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我的信,子夏冬青不会有事吧,他们还没有回到北朝吗?”

    “好了,我们要的话实在太多,但是,现在必须要换个地方了,要不然,一会我怕自己变成刺猬,扎个全身透心凉。”罢,莫春风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借力飞了出去。

    月色凉如水,无风亦无雨。

    两人已经对着看了大半夜,却依旧彼此傻笑不做声。

    莫春风眉眼依旧清俊,身形略瘦了一点,黑发偶有落到耳边,别有一番风情。

    宫南枝此刻头发高高竖起,黑色的衣服勾勒着纤瘦的身形,眸色里始终含着一汪清泉,欲还休。

    “傻瓜。”几乎是同时,两人开了口,又了同样的话。

    俱是噗嗤一笑,“哥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宫南枝突然神色认真,伸出手捏着莫春风的脸,用力掐了几下。

    莫春风低头笑起来,拉过她的手,暖声回应,“我又何尝不是,火急火燎的从中庸回了北朝,听你嫁给别人了,又马不停蹄赶来南国,连个人影也没见着,你又跑去了东胡,如果不是我找人往外散播我被抓的消息,不知道我们俩要南辕北辙到何种地步。”

    “对啊,我算先去东胡找你,找不到再去中庸,实在不行,我也能回北朝,总得找到你,问问你。”

    莫春风点了蜡烛,重新剪了烛心,听完宫南枝来南国的种种缘由,不禁感叹,这个苏白,果然是易容了,当时就觉得他有问题,却没想到他能耐这般大,竟能逼着南枝嫁到南国来。

    所有的一切,连环串接,大约也只是为了引自己入套,来个瓮中捉鳖。

    夜月笙这个连环计,使得着实人了些。

    且不那白音白峥,再不提风桐,都是真心实意待她之人,怎么就能这般信手拈来,随意安置。

    突然,宫南枝想起了什么,脸也变得严肃起来,“你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莫春风依旧吊儿郎当一副自在模样,拉了凳子坐到她身旁。

    “你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问题,你可是要迎娶中庸太后的侄女隋安安,还有那杨太尉的女儿杨倾城。”宫南枝拉紧他衣角,双目瞪圆。

    “是有这么回事。”莫春风拉了个长音,瞧见宫南枝撅起的嘴又不忍心,“不过,我给拒绝了。隋安安当时想要逃离高培,便找了这么个回避的由头,让我假装娶了她,待半月后她自行离去。还有那倾城,她自胡闹惯了,你别当真就行。”

    宫南枝冷哼几声,“第二个问题,据实回答,否则,哼,绝不饶你。我问你,你的亲爹,到底是谁?”

    莫春风这才收起脸上的胡作非为,认真的坐下,“有那么重要吗?”

    “有!”宫南枝心里想的是,如果他真的是风皇的儿子,那么,他们便决计不可能在一起了,自己怎么也是已嫁之人,若他是皇子,风皇怎么会允许她嫁到皇家?

    如果他不是风皇之子,也许,很大可能,莫三会跟自己浪迹天涯,心里总是忐忑,如今问了出来,却更是紧张他的回答。

    “是,我是他儿子,可是我宁愿没有这样的爹。”莫春风冷冷道,桌上的蜡烛随着两人的气息左右摇摆着火焰烛心。

    他竟然真的是风皇之子!

    宫南枝沉浸在这个消息里没能及时出来,“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

    “这跟我来找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人,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的。”莫春风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

    “你是皇子,还怎么跟我在一起,毕竟,名义上我已经嫁给白峥了,如果你是普通人,我还能期盼着你带我隐遁江湖,相濡以沫,可是,你不是啊,你是皇子,身份在这里,万一,万一你能继承大统,或者,就算你不去当那个皇帝,皇家也绝不会允许我跟你在一起的。”宫南枝一边,一边陷进那无休止的自我催眠中。

    “南枝,看着我,我是我,我还是莫春风,你只是你,只是我的南枝,明白吗?从始至终,我要的,我爱的,都唯独一个你罢了。我不会去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没那个必要,我可以陪你逍遥江湖,也能陪你生儿育女,好不好,给我生儿子,南枝。”到最后,宫南枝也被逗笑,莫春风看她笑了,心里也安放下来。

    “好好话,怎么到最后都变成不正经了。”宫南枝扯出香包,扔还给他。

    “卸磨杀驴了。”莫春风塞回自己衣里。

    “你是驴啊,你这香包真是用料精纯,这么久还是香气不断,回头也让檀香帮我制几个。”

    莫春风压低嗓音,“你可知道里面是何物,都是江湖上少见的名贵药材,有价无市那种,单这一个香包,檀香搜集材料用了两月之久,若是你喜欢,我送你这个就好。”

    “算了算了,以后未必用得到,若不是你妹妹,我也不用遭这个罪。”

    “是风桐下的毒?那天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出来是幻香,可是,风桐什么时候有这种毒物,就算是北朝,能制出这种毒物的,也寥寥无几,想必幕后有高人指点,关键是风桐那脑子,不够用的。”莫春风隐约觉得事情不会简单。

    宫南枝也没多,一只手撑住脸,“真是兄妹情深,你看我这手,也是被你天真可爱的妹妹踩得,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突然中了邪,非要跟我过不去。”

    莫春风握着那双手,看着依旧留有的点点红痕,不禁满是心疼。

    这风桐下手也太狠了,“算了,我了解她那臭脾气,无非是被她那老爹宠的,哦,不对,是你们的爹。”宫南枝侧过脸去量,莫春风闭上眼睛,半喘口气,“能别跟我提他吗?”

    “当然能,之前你那么重要的私盐案,多少人都意外由你来调查,若是知晓你的身份,怕是更多了唏嘘吧。”宫南枝嘴上着不提,可还是不受控制的顺口了出来。

    “好了,再我真跟你生气了。现在这情境,不跟你走也不行了,不过,我得回一趟北朝,跟我父亲,交代一下,毕竟照养我十几年,别拖累了他们,还有你,到时候易容一下,回宫相府看一下吧,真是大不孝。”莫春风吹了蜡烛,自己过去没脱衣服躺到床上。

    宫南枝窘迫,当即脸就发红变烫,“莫三,你睡这里吗?”

    没有应答,却传来笑声,莫春风只是笑着,侧过身,一手撑脸,半躺着,专心的看着那个站在黑暗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