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素冠荷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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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确实不爱金银俗物,张兄,花木如何?”长生问道。

    张修其实不喜欢花花草草,但读书人大多都有品鉴花草的习惯,他也只得道:“自是喜爱的。”

    长生点点头,道:“我的彩头便是一株奇兰。”

    张修嗤笑一声道:“就凭你,哪里来的奇兰?莫非还带了来不成?”

    长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有老师的名头在,我难道还会拿一株不入流的兰花糊弄你不成,你若是不愿,那不比就是。”

    张修想要赢了长生的心态占了上风,立马道:“我姑且信你一回。”

    事情发展到如今,众书生如何不知,自己只是陪衬而已,到底,张修的目标还是长生几人,张修出身豪富又背靠大树,也不知长生等人到底是如何得罪他的。

    张修原本要针对的是秦如陌和长生二人,原本长生只是陪衬,但如今俨然成了主角,张修将秦如陌抛在了脑后,根本不管其他人,想也不想的朝着长生,问道:“我们比斗如何?”

    长生对于那把古扇没什么兴趣,但如今也不是退缩的时候,便欣然应下,如此,长生和张修是一组,安云则和秦如陌成了一组。

    一根香燃起,众书生全都看着两人比斗。

    张修显然早有准备张口道:“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

    长生只是略一思索便道:“燕莺穿绣幕,半窗玉剪金枝。”

    四周交好声响起,张修点了点头,又道:“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

    “长水长长长长长长长流。”

    两人有来有回,一连对了四个对子,比斗也有终点,便是第五联。张修显然早有准备,他见长生似乎丝毫不惧,咬了咬牙,放出了大招:“烟锁池塘柳。”

    长生挑了挑眉,居然会是这个对子,在场的书生品鉴了一番之后,只觉得颇为精妙,五字偏旁对应五行,又勾勒出一幅写意画卷,不仅偏旁相对,又要同样富有意境,因而格外难对。

    长生含笑看着张修,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对子?”

    张修心下一惊,也不知长生为何会知道不是他想的,这是安云告诉他的联对,就连他也不知道安云从何得来。

    在场书生也有不少心底尝试了一下,想了许多下联来,但都被一一推翻。

    长生不慌不忙,半分都不着急,就看着那点好的香一直烧着,张修看着长生冥思苦想的模样,心底觉得十分畅快。

    眼见那根香快要燃尽,长生方才笑了起来,轻声道:“炮镇海城楼。”

    众人哗然,看向长生的视线顿时就不一样了,仔细思忖着这对联,细细品味,方得其中妙处。

    长生朝着张修道:“承让了。”

    长生不擅长作诗,魏岚知晓这一点也没有多加苛责,诗中没有灵性就算了,但起码要工整对仗,因而长生耗费了许多时间在对仗上,“烟锁池塘柳”的绝对,因为名声太大的缘故,哪怕他是个学渣,在现代的课堂上也曾经听闻过,若非如此,他恐怕也是对不出来的。

    长生笑着朝张修道:“承让,承让。”

    张修这才不情不愿的交出那把古扇来。

    长生开那古扇,只见扇面上绘着一副山水图,落款为“山水居士”。

    秦如陌瞟了一眼,他知长生的境况,便低声道:“这是山水居士的五幅《山水》扇面中的一幅,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出手,应当能值个几百两银子。”

    张修见此冷哼一声,又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当即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完就一甩衣服下摆,径直离去。

    文会至此,算是不欢而散。

    若要立于不败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参与比试,一连几日,安云再下帖子,张修想要一雪前耻,但长生等人全都不再赴约。

    这日傍晚落霞漫天,罗念轻手轻脚关上院子门,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背后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去哪了?”

    罗念看着长生,脸上扬起一抹勉强的笑,道:“哥,我没去哪,就随便逛了逛。”

    长生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日日见你早出晚归,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

    吴家也在通临府,长生猜测着罗念做的事约莫应该跟吴家有关,他上次来只见到了那吴家夫妇,常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吴家姑父又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之人,对于儿女从来不管,大多数时候丢开手交给继室,唯一会管教儿女的方式就是毒。

    只是父子天性使然,长生怕罗念还是放心不下。

    长生一想到此,脸色柔和下来,轻声道:“你若是想他了,就正正经经的上门去看望,可以当平常亲戚相处。”

    罗念入籍罗家时,吴家夫妇也签了切结书,罗念兄妹与他二人断了联系,但在长生看来,血脉亲缘哪有那么容易割舍?

    罗念闻言,脸色一顿,道:“我只是去吴家看了几次,他们已经搬走了。”

    “搬走?去哪了?”长生好奇。

    “据是挣了银子,发达了,搬往别处了,怕邻里间攀扯,搬家后的住址谁也没有告诉。”罗念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以为会见到离了自己之后,那些人过得很差,没想到竟然会变得更好。

    家境发达了,也未曾想过去看罗念兄妹一眼,长生一想到此,觉得罗念心下估计是有些伤心的,便安慰道:“弃我去者不可念,搬了也好,两边都无挂碍,你也莫要多想了。”

    只长生心下依旧觉得有些怪异,若是吴家人原本是本分人,那这样的人从低谷再次爬起来,虽然概率很,但也能让人信服,可如吴姑父这样五毒俱全的,凭什么爬的起来?

    相比较于吴家,长生心下更加忧虑的,是罗家日后的生计问题。

    长生靠着上次文会发了一笔财,但家中那么多人又没有进项,老师马上进京,长生此次不管此次中举与否,都是要跟着进京的。

    而若是将罗家人全都留在大成府,长生也不好麻烦魏家人照应,且山高路远,他心下也会记挂,还是要一大家子齐齐整整才好。

    京城居,大不易,一大家子人不方便租赁房屋,最好还是能挣一笔银钱来买一座宅子。被现代“炒房致富”的概念洗脑多年,长生满脑子都是买宅置产。

    长生这一路走来,若是专心挣钱,恐怕早就腰缠万贯,但他挣钱一直比较节制,生怕太过显眼惹人注意。

    猎也好,挖药也罢,旁人只会当他运气好,不会觉得他身上有惊天秘密。

    长生拦下罗念,本也是找他有事,第二日一早,长生带着罗念出了门,通临府他并不熟悉,要靠着罗念这个地头蛇引路,罗念熟门熟路的就将他引到了一处牙行。

    长生二人一进牙行,立马便有伙计迎了上来,热心问道:“不知两位郎君来此,需要我们帮忙做点什么?”

    牙行除了帮助交易,还可探听消息,罗念就见着长生听了两件事,然后付了那牙行五两银子,只觉得甚是肉痛。

    自牙行出来后,又让罗念带路去了广宁街,停在了广宁街贺府门前。

    “听府上有一株素冠荷鼎,似乎出了些许问题。”长生敲门之后,朝着厮道。

    那厮闻言眼前一亮,又看长生二人年纪轻轻,便道:“你是从何处得的消息?我家老爷对那株素冠荷鼎爱若珍宝,若是你没有本事,还是不要贸然来试了,若是惹恼了我家老爷,只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无妨,我自有办法,劳烦代为引见。”长生道。

    那厮叹了口气,便带着长生二人去见了大管家,照例被大管家盘问了一遍之后,方才见到那一盆素冠荷鼎。

    素冠荷鼎是兰花中的珍稀品种,姿态优美,数量稀少。眼前的这一盆素冠荷鼎,叶子枯黄,茎秆发黑,显然是将死之罩,他装模作样的量了一番,又伸手摸上枯萎的叶片,细细感受,方才查探道植物中蕴含的淡淡生机,“这花尚且能救。”

    管家听了这话,却没有什么喜色,道:“素冠荷鼎价值千金,你算如何救?”

    长生开口道:“我有独门秘法,难以相告。”

    管家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便又道:“那我这就收拾出一间客房来,让先生住下。”

    长生摇了摇头,道:“我是此次应考的生员,怕是不能留在贵府,我要将兰花带走,乡试放榜之前,我能令它起死回生。”

    管家听到长生是应考的秀才,顿时高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道:“素冠荷鼎事关重大,我得先问问我家老爷。”

    “合该如此,听张氏牙行那边,贵府四处寻擅长侍弄花草的花匠能忍,若是能治好这株素冠荷鼎,你家老爷愿意出两百两银子,此话可还作数?”长生问道。

    管家微微眯眼,道:“我家老爷一诺千金,你若真能令它起死回生,此话定然作数,可若是不能治好它,还让它状况更差,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我是应试的秀才,读书人清名重要,若无把握,我岂敢这么?”长生怕管家不信,又拿了身份凭证给管家看。

    这株兰花贺老爷有大用,得了消息之后,便匆匆赶来,正巧听到长生的话,立马道:“如此,给你个机会便是。”

    “贺老爷,我保证能令这花起死回生,再生新芽,但这株素冠荷鼎我得带走,治好之后我再归还。”长生道。

    长生本以为贺老爷会拒绝,没想到他想了想后便同意了,只要求跟长生签了一份契书,约定好事成与否的报酬事宜,便放了长生二人离去。

    长生又让罗念引着去了城中的另一家大户,依样搬了一盆花出来。

    罗念两手一边抱着一盆花,苦着一张脸问道:“我只听过三妹妹擅长侍弄花草,从来没听哥哥也有这样的本事,别三妹妹不在这里,就是三妹妹在,她也没有把握能令这花起死回生,这两盆花,全都是价值千金,若是一不心弄死了,我们该如何赔。”

    长生摆了摆手,道:“无碍,我自有办法。”

    通临府中数千秀才焦急的等待放榜消息,同样等着的还有大成府的魏府。

    “什么,你要将谨儿许给那个穷酸?我不同意!”孙夫人的声音尖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