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枕头
秦昕然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道:“我实在无可托付之人,不然何至于找到公子头上。”
长生心下默然,也不敢胡乱应承,只道:“我尽力一试。”
秦昕然点点头,面上带着感激之色,起身朝着长生郑重相拜。
秦昕然如今在家中处境艰难,不敢在外面多待,事情嘱托完毕,她便起身离开。
少女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连帽斗篷,离开雅间时,将那兜帽戴起,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来。
此时正是茶室生意冷清的时间,雅间外的厅座里只坐了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秦昕然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出了雅间。
正对着雅间的白衣公子,饮茶时抬眼,恰巧见到美人离开雅间,虽只看到姣好线条的半张脸庞,但却令他心驰神往,暗暗想着若是一整张脸,该是何等天姿国色。
坐在白衣公子对面的蓝衣公子,见他这般模样,笑着道:“观这姑娘身后跟着的婢女,她应当是某户人家的千金,倒是可惜了。”
白衣公子疑惑,问道:“有何可惜?”
“若非良家,还可邀请她过来陪坦之饮一杯,既是良家,若是心动,便只能或娶或纳了。”蓝衣公子笑着道。
白衣公子名叫顾佑,字坦之,他听了这话,脑海中回想起刚刚见到的一点朱唇,心下一动,唤了身旁厮,道:“你跟过去,看看这是哪家的姑娘。”
蓝衣公子是他的好友,如今在飞虎卫任职,名唤陆荀,闻言便笑了起来,道:“坦之竟然起意了,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大家闺秀进了茶室雅间,多半是与人私会。”
陆荀话音刚落,就见那原本闭紧的雅间门被开,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俊秀青年。
长生见到茶室大厅里坐着两人,蓝衣公子看着有些眼熟,但他也没想起来是谁,对方也没有跟他招呼的意思,长生结完账后便径直离开茶室,去往人市,丝毫不知身后两个公子的讨论。
“你去看看,看那人是什么来头。”顾佑又算唤一个厮去跟着长生。
陆荀失笑,道:“倒是不必派人去查,这人我认识,是魏岚先生的弟子,罗恒,曾经在我们衙门里住了一阵子。”
顾佑闻言,眼中肉眼可见升腾起怒火来,道:“原来这人就是罗恒,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舞弊案,就是因他而起!”
陆荀见他这般生气,笑着道:“你们的人行事不谨,可怪不了人家。”
顾佑冷笑一声,闭口不言。
过了半个时辰后,那跟踪秦昕然的厮回来回话。
陆荀听完后,挑眉问道:“你那是秦清源的大女儿?”
“回陆少爷的话,的跟在她的马车后面,亲眼见她进了秦侍郎的府邸,又听见别人唤她大姑娘。”那厮恭敬答道。
顾佑听了,摸了摸下巴,又想到这姑娘跟外男私会,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就淡了下来,道:“可惜是个不安于室的。”
“秦家大姑娘,不是先前坏了名声的那个,据是被拐子拐走过。”陆荀是飞虎卫,因而消息比较灵通。
顾佑听了这话,面上嫌弃之色更重,道:“这样的女子,只怕都不是清白之身了。”
陆荀又想到秦昕然和长生私会,轻佻一笑,道:“罗恒倒是聪明,竟能够得秦家大姐与他私会,便宜这子了。”
顾佑也跟着道:“这般女子,就算出了事也不必负责任。”
陆荀啧啧称奇,道:“那位秦家大姑娘可是原配嫡出呀,本以为罗恒憨厚的,没想到心黑着呢,这姑娘的一生,完了。”
这两人只觉得,长生刻意勾引一个坏了名声的闺秀,定然是□□薰心,既想占便宜又不愿意负责任。
顾佑听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既然招惹了,就不能让他这般轻易就脱身,魏岚的闺女刚没了,他这头就勾搭了新的,也不知魏岚知不知道此事。且秦家冰清玉洁的女儿,与他有了首尾,怎么能这么便宜就放过他呢?”
顾佑在“冰清玉洁”四个字上咬字格外重。
陆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
长生去人市逛了半天,没有见到一个合心意之人,最终只是买了一家三口,夫妻俩带个女儿,夫妻俩三十岁左右,女儿十三四岁,这三人据都是从江南卖过来的。
妻子可以做个厨娘,丈夫可以给长生当长随,至于那女儿,就负责照顾大陈氏。
长生穿越过来已经五年了,古代社会如同一锅缓缓烧开的水,他是其中一只外表开上去熟透,内里却仍然带着些许生疏的饺子。
他买了奴仆,心下却只想当做自己聘请了三个员工,个人力量渺,他无法对抗整个制度,但却可以善待眼前这三个人。
长生本想寻一个妥帖的人替他跑一趟江南,但到底没有寻到,罗念本是个合适走一趟江南的人选,但到底年纪太,且如今还在道观习武,也不好就这样让他中途而废。
长生只得暂时按下此事,先去了城北,一连三天拜访了京城所有的仵作,偏偏没有一个人能给他一个准话,仅仅凭指甲青紫,他们也无法确认死因是中毒,除非剖尸之后方才能确定。
仵作的路子堵住了,长生便更加看重江南被发卖的那几个婢女,若真有人下毒,当日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这几个仆人才能知道。
长生本为不知该请谁走一趟江南而忧愁,紧接着便收到了秦如陌的请帖,倒颇有些瞌睡就送枕头的意味。
秦如陌会试落榜,不算再留在京城,这次春风楼宴请,算是为他践行。
长生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满是失意的脸,未曾想秦如陌却很擅长自我调节,此时神色清明,双目澄澈。
不需要长生等人安慰秦如陌,秦如陌反而出声安慰他们几人,道:“我一路行来,从县试到乡试,全都顺风顺水,如今虽然会试失利,但比之大多数读书人,我已经是十分幸运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我都看得开。”
众人纷纷夸秦如陌心胸豁达,长生问道:“你今后有何算?”
秦如陌目光看向江南方向,道:“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去江南游学,领略一番别处的风土人情。”
长生听得他的算,心中顿时一动,但顾忌着在场之人诸多,便未曾开口。
“醉笑陪公三万场,不必诉离殇!且饮尽这一杯!”魏思谦高声道。
等到宴席结束,长生落在最后,秦如陌此时已经醉的迷迷瞪瞪了,拉着长生的手一直道:“我们这几个人里,最顺的还是你啊,德固,你运气好,凡事做一次就成……”
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到他先前着看得开,如今又这般,多半还是有些意难平吧。
秦如陌着着,忽然哭了起来:“德固,乡试、会试,贡院里都是一般难熬,一想到我还要再来一次,我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男子汉大丈夫,再来一次而已。”长生安慰道。
“里面不干净,又冷又脏……”秦如陌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痛哭流涕。
长生看着他这般,只道自己今日恐怕无法跟他事了。
秦如陌哭着哭着,突然抱住长生,道:“德固,后面还有殿试,你一定要考个好名次,一定一定不要考同进士,当个如夫人多可惜!”
长生一边嫌弃他烂醉如泥,一边心下又觉得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放心,我会努力。”
秦如陌吃醉了酒,整个人十分难缠,秦家的厮根本扒拉不开,长生挣脱不得,最后只得跟他一起去了秦府,为了避免大陈氏担心,又托秦府的厮回罗家报信。
秦如陌一直闹了大半个晚上,一会哭一会笑,大半夜甚至拉着长生一起唱鹿鸣歌,弄得长生十分为难。
秦如陌是秦清源的侄子,是秦昕然的堂兄,因而会试期间一直借助在秦家,索性为了怕耽误他的会试,秦家给他安排的是一座单独的客院,虽然吵到了隔壁的院子,到底没有惊动秦侍郎。
第二日一早,秦如陌醒来时,整个脑门突突的痛,待看到一旁双眼紧闭面色难看的长生,顿时一惊,推了推长生,问道:“德固,你怎么在这?”
长生一整夜都未曾睡好,秦如陌睡相十分难看,偏偏又睡得极死,最后只委屈了长生一人。
“你昨夜死命拉着我,不放我走,我能如何办?”长生道,实际他本就有事要拜托秦如陌,昨夜也算是半推半就。
秦如陌沉默片刻,觉得有些歉疚,又见长生眼底一片青色,喏喏问道:“德固昨夜没睡好吗?”
长生双目无神的看着他,缓缓的点点头。
秦如陌眼神游移,道:“对不住了。”
长生也不跟他兜圈子,见他神色清明,便道:“我有一桩事要拜托你。”
秦如陌精神一振,忙道:“但无妨。”
待听完长生所请之事,秦如陌面色古怪,问道:“来也巧,前日里我才要游学江南,大妹妹也求我顺路去江南找人,且都是找魏家卖出去的下人,你,你们是不是约好的?”
长生面露尴尬,道:“秦大姐与魏二姐是闺中密友,她有此心,也并不奇怪。”
秦如陌下江南是临时决定,长生忘了秦如陌和秦昕然是一家人,他再求一遍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秦如陌半躺在踏上,一张如玉的俊脸上满是狭促,道:“只是你二人都托我寻找,我若找回来了,人交给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