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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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学士用力的戳了一下长生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如此蠢钝?”

    长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为陛下分忧,不是臣子的本分吗?”

    王学士冷笑一声,“本分,你这样蠢的,也就知道本分了!”

    想到之前在太极殿里,王学士还替他拦了拦,长生心下感激,便道:“我知道大人的好意,只是当时的情形,也由不得我拒绝。”

    “我自然知道你拒绝不了,但你也不该这般容易就接了下来。”王学士不高兴的道。

    长生有些疑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便道:“还请大人明示。”

    王学士见长生依旧满头雾水,用力的一跺脚,道:“我明示不了,看到你就来气,蠢材!”

    待长生回了家中,将此事从头到尾告知大陈氏,大陈氏脸色一白,问道:“陵南府?陛下当真要你去陵南督查水务?”

    长生点了点头。

    大陈氏神色灰败,道:“那人认出你了,否则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怎么会举荐你呢。怪我,怪我,不该心存侥幸,你与……与他太像了,我们改名也无用,那人定然认出来了……”

    长生道:“孙儿若去了陵南,祖母和婶婶妹妹们可如何是好?”

    长生心下满是担忧,他事先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因而才敢应下这桩差事,如今这种情况,他生怕自己离开京城之后,家人会面临危险,只是陵南亦十分危险,也不好拖家带口,一时之间竟没了两全之法。

    “明日我向陛下告罪,我不去陵南了。”长生道。

    原本沉默不知想着什么的大陈氏,突然用力的了他一下,疾言厉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是你反悔就行的!”

    大陈氏年纪大了,她用尽全力了一下,长生却觉得不痛不痒。

    “可我放心不下你们。”长生道。

    大陈氏望着长生眼中真切的担忧,越过他,好似看见了当日那个青年,一样对着他们同样的话,大陈氏咬了咬牙,道:“那人还不至于这般下作,他既对付了你,不会再多次一举对付我们,官场之事最终都会用官场手段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恶意谋害他人家眷。”

    大陈氏又道:“对方如今是明晃晃的阳谋,你是罗家的未来,按下了你,就等于按下了我们,你只管放心去陵南,尽你所能大展拳脚,不要担心我们。”

    长生还是满脸担忧,大陈氏见他这般,一咬牙,道:“你若继续优柔寡断,最终只会一事无成,我了无事,便无事!”

    长生心底稍稍安心,大陈氏又道:“王学士的不错,你当真是个蠢的。”

    “为何?”长生不解。

    “这差事别人都不做,你连理由都不找就接了下来,就这般轻轻松松的接了,当真武断。”大陈氏道。

    长生解释道:“陛下只道满朝上下无人敢应,孙儿一时心情激荡,便接了下来。”

    大陈氏道:“满朝都知此去凶险万分,你倒好,愣头青一般接了下来,也不知道跟陛下讨要两个随行的侍卫。”

    长生此时方才恍然,为何王学士会那般生气,自己连个条件都不曾提,确实显得蠢了,但时过境迁,如今再去谈条件,反而不好。

    “陵南一去,也不知日后会如何,不若辛苦祖母再去秦家走上一趟,退了亲事,免得耽误人家姑娘。”长生道。

    大陈氏心下有些不愿,长生上任很赶,五天后出发,大陈氏恨不得这五天里就拜堂成亲,如何愿意此时退了亲事。

    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长生坚持,大陈氏到底尊重他,便应允了此事。

    秦家主院,秦清源急的直转,秦夫人见他这般,也跟着提心吊胆,便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自下衙回来脸色就不好看,可是谁给了您气受?”

    秦清源一跺脚,道:“这个罗恒,当真是个榆木脑袋,陵南都快发洪水了,他还敢去那里上任!”

    “陵南?”秦夫人眼珠子一转,又问道:“要去陵南上任?去那里做什么?”

    “调任陵南府同知。”秦清源解释道。

    秦夫人道:“那罗修撰这是升了,从六品变正五品,跳了不少呢。”

    “升官有何用,命都快没了,陵南如今离决口岌岌可危,旁人都避之不及,他倒好,上赶着过去,这不是找死吗?”

    一想到这里,秦清源就气的不行,他比长生这个正主还要着急,在他看来,长生一入官场便是状元,日后前程不愁,偏偏这般想不开,竟然被忽悠着去了陵南。

    秦夫人眼珠子一转,便道:“可怜的大姑娘,未来女婿去了陵南府,还不知能不能回来跟她成亲。”

    秦清源越想越气,道:“这婚事不能认,明日我就去罗家退亲。”

    秦夫人安抚道:“老爷,大姑娘名声本就坏了,您又不愿意她给人做妾,如今再退了亲,她还能许什么人家?”

    秦清源一听,也觉得在理,便又骂道:“这个孽障,行事不检坏了名声,自己找死还拖累家里弟妹!”

    “老爷勿要生气,大姑娘横竖坏了名声,还不如继续这门婚事,老爷好歹养了她一场,也算尽了心,大姑娘嫁了人,日后如何,全凭她的造化。”秦夫人道。

    秦清源深恨秦昕然被拐败坏门风,满肚子火气,道:“罗家先前议亲时就不愿意早早娶了她,如今这样,婚期又得延后,一看到这个孽障就来气,真恨不得她刚出生就掐死她。”

    秦夫人想到秦清源言之凿凿长生此去送死,便计上心头,道:“老爷,今时不同往日,罗修撰如今处境,罗家如今定然巴不得大姑娘早点嫁过去好给他家留后,左右大姑娘也是许了罗家的,不如咱们这两日就将大姑娘嫁过去。”

    秦清源听了这话,气得胡子都直了起来,道:“这两日就嫁过去?罗恒已经是个死人了,我赔个女儿不算,还要送一堆嫁妆?”

    秦夫人轻声道:“老爷,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将大姑娘嫁过去,罗修撰若是平安归来,定然会得陛下看重,日后前程无量,老爷此举不就拢住了这个女婿的心,罗修撰若是回不来了,大姑娘虽然嫁过去便守寡,但旁人只会夸老爷高义,是守信之人。”

    秦夫人又道:“左右一副嫁妆而已,只是时间这般紧,怕不能给大姑娘凑出什么好陪嫁来。”

    秦清源对这个败坏门风的女儿实在没有半分怜惜,他听了这话心动非常,但还顾忌着自己的亲爹,便道:“父亲如今还在庄子里,若这样急急忙忙就送她出嫁,只怕不好对父亲交代……”

    秦夫人却笑着道:“老爷子疼爱大姑娘,但也拗不过大姑娘的心思。女儿家的心思,妾身比老爷懂,大姑娘与罗修撰本就有私情,如今罗修撰如此境况,大姑娘虽然嘴上不,但定然是想与他同甘共苦,当年老爷出事,我心里便也是这般焦急不已。”

    秦清源想到了当年,神色柔和了几分,心安理得起来:“你得对,我这个当爹的,不能做恶人。”

    次日一早,不待大陈氏出门,便见到了秦府来人。

    大陈氏与长生对视一眼,长生只当秦家不舍得秦昕然,接了消息便要上门退亲,待登了秦家门,听了秦清源的话,两人俱是一惊。

    长生一脑门子问号,他倒没见过这般上赶着将闺女往火坑里推的亲爹。

    世间并非所有父母,都真心疼爱儿女。

    大陈氏初听时满心感动,但秦家夫妻的急切反应,倒是让她回过味来,这种事一般都是男方急,哪有女方这么上赶着的,大陈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秦家夫妻的想法,有这样一对父母,大陈氏对秦昕然又多了几分怜惜。

    夫妻俩越是急切,大陈氏脸上神色越淡,她道:“我今日原也要上门,与秦大人商量他们的婚事。”

    秦清源笑着道:“德固即将调任陵南府,再回京城也不知是何年岁,自来一女不嫁二夫,他二人两情相悦,我便做主,让他们一对有情人早日成眷属。”

    长生越听越不对劲,婚前有私情难道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吗?他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扣屎盆子的老丈人,别二人没有私情了,就算真的有私情也要遮掩一二,秦清源话也太过露骨。

    “陵南府凶险,我家孙儿心善,不愿意耽搁了你家姑娘。今日老身上门,是来退亲的。”大陈氏道。

    秦清源倒有些慌了,这时候退亲,哪怕是罗家提出来的,外人不会认为是罗家主动退亲,只会以为是秦家胁迫所致。

    秦清源如何愿意为了秦昕然这步死棋坏了自己的名声,见大陈氏要退亲,忙道:“老夫人,我秦某人不是背信弃义之辈,两家既然定了婚事,我家女儿便许给了你家,德固活着,她是你们罗家的媳妇,德固……无论生死富贵,她都是你罗家的人。”

    当着大陈氏的面,秦清源没敢出当寡妇的话。

    “不必遮遮掩掩的,秦大人想,若我孙儿没了,秦大姑娘就是我罗家的寡妇对吗?”大陈氏问道。

    秦清源支吾了一下,道:“老太太,不好这么,陵南之行虽凶险,但也并非没有生还的机会……”

    大陈氏压下心底的不悦,道:“罗家寡妇够多了,不缺她这一个,秦大人,大姑娘不是旁人,是你的亲生女儿。”

    着,她便命长生拿出当日交换的庚帖,以及信物。

    秦清源神色不定,没想到这老太太这般顽固,秦夫人赶忙开口道:“老太太难道不想给罗大人留个后吗?”

    大陈氏顿了顿,她心底到底藏着一分希望,长生此去生死不知,她也想给长生留个后人,一时竟然犹豫起来。

    “祖母与秦大人商量婚事,晚辈本不该多言,只是此事不止与晚辈有莫大关系,还与秦大姑娘息息相关,不妨问问秦大姑娘的想法。”

    听长生这般,秦家夫妇对视一眼,许久后秦夫人方才唤了贴身婢女,道:“去请大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