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亮茶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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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令已经进行到第四句,柯沅枫稍有些紧张,一时想不出什么出彩的诗句,便衍了一句词来凑数:“半春松影碎,语分茶,日暖唤青禽。”

    “生香熏袖,活火分茶。”方扶南也对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词,拿起第四只茶盏抿了一口茶,示意柯沅枫继续。

    沈青青却摇了摇头,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从袖内探出,腕上翠玉镯叮叮作响。

    “这几日我看了几本戏本子,看得其中有一句颇有意思,最后一句,便由我来对。”她抬起茶盏抿了一口,朗声道,“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分茶、攧竹,马藏阄。”

    场上场下都寂静了一下。

    戏本子在这时候根本难登大雅之堂,这位娘子不话还好,怎么一,就将方扶南方才稳稳当当维持的平局一下子给拉下去了?

    可她这一来,柯沅枫也犯了难,茶令还要相对才好,但他一心准备春闱,于诗词还有所涉猎,但那市井百姓喜爱的戏本子,读书人怎会去看?

    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人吗?

    “形制也可不对,但须有‘茶’字便可。”严九爷发了话。

    虽然他纵容沈青青,但也不能过分为难人家学馆的生徒。

    柯沅枫感激地看了严九爷一眼,但方才一愣之下,胸中原有的笔墨散了不少,一时竟想不起什么现成的诗句可套。

    身旁沈云心咬着唇,纤细的手指绞着衣带,低垂的眼角微微泛红,似乎要落下眼泪来。

    柯沅枫心中一动,捏着最后一个茶盏,慢慢道:“红粉女儿泪,碧窈学士茶。”

    沈云心倏然抬头,一颗晶莹的泪挂在眼角还未来得及滑落,听他竟将自己写进诗里,霎时羞红了脸,又默默低下头去。

    原本清秀的脸因这一抹飞起的红云,竟衬出一点艳丽的意味,这种容色很特别,淡淡的书卷气带着昳丽明艳,似乎镀上了余晖的白云,又似乎少室山头的晴雪奇景。将一干士子生徒看痴了去。

    相较于沈云心的害羞,沈青青面对一直在身边话逗笑的方扶南,简直是百毒不侵,只除了在方扶南动作过度的时候才将他推开一些。

    “接下来便是茶艺。”严九爷翻了翻手中的册子,“这一回茶会,参报了茶艺的,恰好便是沈十八娘与沈家的青娘子。”

    人群里“哄”地一声炸开了锅,才知道那青衣女子竟是沈家的表姐沈青青,真是令人咂舌。

    原本还以为那沈青青是个寄人篱下的弱女,不想身上这气势竟然直逼金枝玉叶的公主;还有前些日子分明风传薛老太君有意聘她为长孙媳妇,不想她却和提刑司的方扶南如此亲密,这都是什么情况?

    薛骢听见了身旁的议论,耸了耸肩,瞪了薛麟一眼,意思便是,“你看吧,回去老太君准要罚你。”

    沈青青站起身,沈云心也盈盈起身,两人相对行了一礼。

    “十八妹,莫怕。”沈青青用口型道。

    沈云心点了点头。

    过去在沈家,她和沈青青并没有交恶,也算不上特别亲厚,但不知道怎地,今天沈青青似乎对她特别照顾,她也从心底里觉得沈青青就像亲姐姐一样能够依靠。

    茶艺是允许自由围观的,因此众人按捺不住,一拥上前,围在一旁观看。

    沈青青重又坐下来,甩手一个火折点亮了红泥的茶炉,两根玉葱般的手指拈起半节竹筒制成的茶勺舀了一撮严九爷重新送来的茶叶,在茶碾中磨得细碎如面,随后放在茶罗内,细细筛进正在沸腾的茶水中。

    众人看得有些莫名,这娘子明明只是在重复方才第一轮的斗茶品而已。

    虽然她将茶面研得极细,点点翠绿的茶粉落在水中四散开来的模样也十分优美,但只凭这么一点,可是称不上什么茶艺的。

    一时众人便有些索然,全都挤到沈云心的案前去了。

    “你要做什么?”方扶南拿着木叶天目盏转着玩。

    “做一些好玩的。”沈青青唇角轻轻一勾,一手支起腮,看着陶壶中的水慢慢沸腾,“很好玩的东西呐,是伯父亲手教我的。”

    她完,向着方扶南眨了眨眼,眸中似乎有些难言的情绪。

    那边沈云心不紧不慢地取出一个绣着娇黄色芍药的锦袋,解开束口的银丝,几个苍绿色的球滚了出来,在白玉盘里溜溜地转了几圈。

    等到球停下来,众人才看清,那球由数十甚至上百片银针茶叶聚拢而成,叶背泛着绒绒的银色光彩,有的蛋黄大,有的更大一些,最大的一个有整只鸡蛋那么大。

    众人围着案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猜测这的茶球有什么千秋。

    严九爷也颇有兴味地看着沈云心,之前几次茶会沈云心只在他面前展示过茶艺,极精巧奇妙的心思,听是沈家高价聘来的福州茶师傅教的茶艺,当然也离不开这女孩子自己的颖悟。

    不知这一回,她要亮出怎样的绝技来。

    沈云心接着取出一个三寸来高的雕花匣子,揭开盖子,从垫满红色丝缎的匣子内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白水晶杯。

    观众便有些哗然。

    水晶杯自然是极贵重的,但是这种西域传来的东西,拿来品大漠的美酒很有意趣,用来煮茶,可就不那么诗情画意了。

    颇有一种江南秀丽女儿却嫁了个西北剽悍军汉的意味,虽然不上有哪里不合礼法,但总让人觉得败坏风月。

    有一半的人这样一想,便折回去看沈青青,毕竟人家煮茶点茶的手艺都恪守传统,无可指摘。

    壶中水沸,沈青青用一块素麻布垫在壶把上,一手往茶盏里斟了半盏茶,另一只手拿着茶筅飞快地点茶击拂,茶汤上霎时漫起一层浓绿的泡沫来,久久不散。

    “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翠涛起。”方扶南熄灭炉火,轻声道,“菱娘子果然深藏不露。”

    观者不由赞叹:“青娘子的手艺,分明比方才两位郎君更好,怎地方才倒在一旁干看着?”

    “吓,只怕是这位娘子有意让着妹子吧?”有人跟在后面悄悄道,“难道你真以为,方大人那等少年进士及第,便那么点文采?”

    十二岁便进士及第,还是一介白衣出身,父母是何人都不知道,别神童,就是文曲星下凡也比不上。

    这不是明摆着相让吗?听方才抽签决定场次之时,有人这沈十八娘的闲话,便是沈青青给解的围,在外还知道处处维护沈家,可见这些年沈家可没白养这个外甥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