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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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贺缈得那样, 晋帝晋后都是非常温柔随性的人。

    尤其晋帝, 虽然看上去满面肃冷, 但其实比晋后还要待人宽和些。倒不是晋后严苛, 而是不少黑脸都由她顶在晋帝前面唱了。

    不过到了贺缈这里, 情形也就变回了寻常人家严父慈母的模式。晋后拉着贺缈左看右看,感慨女大十八变, 一转眼从前的软软就像个能独当一面的君王了, 而晋帝则是坐在一旁, 安静地听她们母女二人话, 时不时应晋后的要求嗯一声或是点点头, 神色难得软和下来。

    “一转眼,软软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了。算算年头, 我已经有……”

    晋后顿了顿, 偏头看向晋帝,“已经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三年。”

    晋帝话向来惜字如金。

    “都三年了……”

    晋后感慨,“上一次来盛京见你, 还是你及笄礼的时候。”

    提到及笄礼,贺缈的神色一凛。

    而晋后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声音也突然低了下去,眉心微微蹙了蹙。

    不过下一刻, 晋后眉眼间的阴霾就一扫而空,又笑道,“听车夫, 今日可是咱们女帝的大选之日呢。”

    她面上的笑意变得莫测起来,“我这一路来大颜,可觉得大颜男子是长得越来越俊俏了,尤其到了盛京,更是看也看不过来。哪儿像我们那破京城,尽是些歪瓜裂枣……”

    贺缈眼皮跳了跳,余光瞥见晋帝的脸色已经黑了,连忙岔开话题,“盛京这种苦寒之地,怎么能比得上大晋养人,您又在笑了。”

    晋后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神色,“真好,做女帝真好,还能这样挑拣好看的男子。”

    “莫要做梦,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晋帝终于主动开口插了一句话。

    晋后撇了撇嘴,“怎么不可能,若是你……”

    “我要是死了,就下旨让你殉葬。”晋帝冷冷地开口。

    晋后高挑了眉,果断选择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重新转头看向贺缈,话锋一转,又笑了起来,“那么,女帝陛下今日可有挑中皇夫又或是……男妃?”

    贺缈还沉浸在方才他们两人心惊肉跳的对话里,被唤了好几声才堪堪回过神,耳根微微有些红,“您别笑了,这次大选是为贺琳琅办的,原本就是想为她选驸马。”

    这件事上贺缈对晋后倒是没有什么避讳,将她怎么给贺琳琅设陷阱,又是怎么被贺琳琅反套路的事通通了,惹得晋后幸灾乐祸地笑。

    “敢情轰动整个盛京,让百姓们议论纷纷的女帝大选,竟就是个空壳子?”

    晋后一边笑一边摇头。

    晋帝斥了一声,“胡闹。”

    贺缈也知道晋帝会有这样的反应,下意识往晋后身边凑。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没能躲过晋帝的教育。

    “你如今年纪不了,也的确该考虑成家了。早日择选皇夫,也好让民心安定。”

    晋帝眉心拧成了一团,“今日我们来的时候,还听盛京各大赌坊都在下注你最后会选什么人,更有什么雀楼雅集……这种风气为何不严惩?”

    “我……”

    贺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还有前段时间你在信中提到女学女科一事,我原本对女学在大颜的推行很期待,可沿途这一路听来,却发现进展依旧缓慢。听你不久之前才为女学一事微服私访,难道就一点感悟都没有?”

    提及政事,晋帝突然就开话闸,完全掌控了话语权。

    一句接着一句,问得贺缈根本无法辩驳,只能低着头哼几声,声音轻若蚊蝇。

    “谢逐那子,之前在我面前振振有词、对答如流,我原先看他还有些本事才让他来盛京辅佐你。看样子大概是我高估他了?”

    “好了!”

    最后还是晋后忍无可忍断了晋帝,“她如今都长大了,当然有自己的算,你一个敌国皇帝,总是干涉别国内政做什么?”

    “?”

    晋帝皱着眉朝她瞪了一眼。什么叫敌国皇帝,他们大晋是大颜的宗主国!他怎么不能干涉了?

    “棠昭和棠暄呢?这次没有跟着你们一同来吗?”

    贺缈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觉得耳根清净,原来是没有弟弟们在旁边吵闹,她转头朝四周瞧了瞧。

    晋后顿了顿,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晋帝接过话,“昭儿监国,暄儿……自体弱。”

    似是不想让晋帝继续下去,晋后轻咳了一声。

    外面的玉歌突然在门上叩了叩,“陛下,首辅大人派人来通传,问老爷夫人要不要用膳。若是用膳,他已在膳厅备好了酒菜……”

    晋后顺势站起了身,“也好,我也有些饿了,咱们一起去吧。”

    着,又伸手去拉晋帝。

    贺缈应了一声,同他们一起走出屋外朝膳厅去。

    “这孩子有心了。”

    晋后路上还不忘夸谢逐,“听民间下注皇夫人选,他这个新上任的首辅竟和你那位大颜国师五五开?”

    贺缈眼观鼻鼻观心,低低地嗯了一声。

    因为涉及及笄礼上的意外,而星曜一直都是奕王一党,所以晋帝晋后都不喜星曜,她也没什么底气敢在这二位面前提他。

    “你这女帝做的可真是逍遥,我们在大晋都能听到不少你的风流韵事。尤其谢逐,这几个月还真是风头盛。”

    晋后对大颜的八卦也是如数家珍,“如何,你对他可有意?若最后真是便宜了这子,我和你义父岂不是牵了红线?”

    贺缈目光有些闪躲,但却避而不答,反而看向晋帝,“义父……谢逐从前可是跟在您身边的?”

    晋帝回头,不解地看她,“?”

    “我的意思是……在谢逐三元及第前,义父和他可有什么渊源么?”

    “渊源?”

    还没等晋帝回答,晋后却挑着眉重复了一遍。

    她看了看“质问”的贺缈,又看了看晋帝,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面色瞬间变了,“谢逐是你的私生子?”

    晋帝反应过来,皱眉否认,“你胡什么?!”

    他对上贺缈,又沉着脸摇头,“不曾有过什么渊源,怎么了?”

    贺缈眨了眨眼,状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只是谢逐曾和我提过一句,他十年前就与我相识,还能脱口唤出软软这个名字。可我……确实记不起他这一号人。我还以为他曾在义父身边做过护卫……”

    “怎么可能?”

    晋后一愣,“那谢逐不是玉沧一个茶商的公子吗?”

    “这次我微服私访去了玉沧,听到了谢家的一些秘闻。原来谢逐是十年前被谢夫人在路边遇着的,当时他受了重伤,又恰逢谢夫人丧子,所以就被谢夫人带回谢府了。”

    贺缈解释道。

    “他是这样的身世?”

    晋帝有些诧异,随即神色变得稍稍有些凝重,“我竟不知。”

    贺缈笑了笑,“我也是无意中知晓的。十年前我还在大晋,除了义父义母身边的人,也很少与旁人接触,所以我以为是义父身边的暗卫之流……”

    晋帝想了想,仍是摇头,“这我不清楚。晚些我派人查一查。”

    当初他想寻人辅佐贺缈,这谢逐毛遂自荐,是因为玉沧的尴尬身份使然。现在看来,若是屡屡提及十年前的旧相识,那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只怕是另有图谋。自己竟成了为他所用的跳板?

    贺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

    他这个义父,从年轻时便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擅谎,是个极为刚正磊落的人,所以瞧他此刻的神色,应当是没有掺半句假话。

    难道,义父当真不知谢逐的底细?是她多疑了?

    她收回了视线,目光却无意间从晋后那里扫了一眼,只见晋后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晋后回过神,见贺缈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却还是笑了笑,”走吧。“

    从前软软在大晋的时候,她也专门派人护卫过。棠观那里的暗卫虽然多,但功夫都差劲得很。她实在放心不下,就让自己的人又设了一道防卫。她“年少无知”的时候曾是一“地下组织”的头头,当然,当年那个令大晋皇室都心惊胆战的“地下组织”早已湮灭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但鼎盛之时,她手下的死士个个武功卓绝,都能在大晋杀手排行榜上排到最前面。听软软这么起,她怎么总有种直觉,谢逐像是她死门的旧人呢……

    看来她回去也要让无暇查一查。

    话间,膳厅已经到了。

    为了避免府中下人七嘴八舌乱话,谢逐特意吩咐姜奉将膳厅里伺候的人缩减,尽量挑了些平常老实的口风严实的,并且对内称晋帝夫妻二人是他老家的长辈。

    谢逐候在膳厅外,见他们到了方才迎过来,先是朝贺缈行礼,“陛下。”

    随后对上晋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晋帝也只是板着脸量他,心里仍想着他的身份。最后还是晋后出来圆场,“不必多礼,就称呼唐先生和唐夫人吧。”

    “是。”

    谢逐颔首,侧过身,望向贺缈。

    “那我们进去吧。”

    贺缈垂下眼,率先走进膳厅。

    晋后朝谢逐抬了抬手,示意他先走一步,自己则落在后头,声将自己之前的怀疑与晋帝了。

    一听到危楼死门,晋帝的脸色就难看的很,听完更是冷哼了一声,“不必猜了,我看这子定是你的人。利用我的关系接近大颜女帝,也只有你们危楼,才尽出这种心思深沉之辈。”

    “你什么?我没听清。”

    晋后笑了,笑得人畜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