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女帝一场毫无结果的大选让整个盛京都颓丧了。从大选前的情绪高涨到大选后的萎靡不振, 盛京百姓的精力财力都被耗了个干干净净。
总的来, 这场大选倒是从无心插柳地压了盛京妄议女帝后宫之事的风气。
不过, 却也只是“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罢了。
消停了不过一天,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道消息又在大街巷引发了不的风波。
听女帝大选后,连着三日晚上都只带了一个婢女悄悄出宫, 从后门溜进谢宅……
这一个不知来源不知真假的消息, 瞬间令盛京城支持首辅的拥众死灰复燃, 重新振奋了起来。
在其他人面前又挺直了腰板, 可以洋洋得意, 却又闭口不谈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到处炫耀。而被那种“我们搞到真的了、而你们只是愚蠢的凡人”的傲慢震慑了一脸,其他人的拥众也开始听,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使得谢派如此扬眉吐气。
于是“女帝偷偷摸摸去谢府和首辅大人幽会”的消息几乎变得人尽皆知, 但却没有人愿意拿上台面谈及此事。
所以宫内的贺缈对此事还浑然不知,以为自己每日的行踪还瞒得极好,就连陆珏都不曾发觉。
实际上, 敬业的陆指挥使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也不是想窥探女帝的行踪,只是身为女帝近臣,这事要想不知道也太难了。除了对女帝的行为恨铁不成钢,他还不得不替女帝藏藏好她的尾巴, 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让宫外的消息传不回宫内,至于宫内……
“陛下又不在?”
手头查出了靖江王贺仪的端倪,陆珏就开始满宫找女帝, 最后却在临水殿见着了满脸无奈的薛显师徒俩。
薛显不好什么,陛下的原意是要让他们守口如瓶,所以他只为难地朝陆珏笑了笑。
陆珏自然是好发的,一听这话就转身要离开,却不料遥遥地就瞧见一玄衣道袍的人飘然而来,袖摆被风吹得瑟瑟作响,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姿态。
“国师。”
虽然知道这位脾气古怪的国师不愿意搭理他,但陆珏还是礼节性地和他了声招呼。
与陆珏相比,薛显则是脑壳隐隐作痛了。
要这满宫里,他最怕碰上的也就是这位大人了。也不能直接告诉他女帝去了谢府,赶走又怕女帝迁怒他不敬,这种烫手的山芋他怎么应付?
薛显声唤住陆珏,递了一眼求助的眼神,“陆大人!”
陆珏当然是想甩甩袖子走人,可异于常人的责任心还是让他定在了原地,面不改色地主动替薛显圆谎,“国师是来找陛下的?陛下昨夜一直与臣商讨靖江王之事,半宿没合眼,此刻刚刚歇下。”
“是么?”星曜在临水殿前站定,眼皮抬了抬,“那劳烦薛公公进去通传,就我有要事求见。”
“星曜大人……”
薛显犹豫了一下,看向陆珏。
陆珏动了动唇,刚要接话,却又听得星曜在一旁冷冷道,“听陆夫人一直操心陆大人的婚事,若是知道今年恰逢陆大人红鸾星动,娶妻大吉,心中会不会有所纾解?”
“……告辞。”
陆珏果断拱手告退,头也不回地溜了。
他这一年最头疼的就是母亲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叨念着让他成家,若是再被什么天象命定之一刺激,大概绑着他去拜堂成亲都有可能吧?
待陆珏一走,星曜才又转回身看向薛显,眸色幽幽,“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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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谢府回到皇宫时,贺缈仍陷在晋帝晋后白日告知她的消息里。
大概是被惊吓了,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愣愣瞪着,一路干瞪了回来,吓得玉歌都问了她好几次,却只得到同一个反应——摇头。
下马车后,贺缈理了理头上的帷帽,带着玉歌抄无人的道往临水殿的方向去。
她就义父义母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来盛京,绝对不可能是单单看她这么简单。
果然,这两位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带来的惊天消息就是,这趟从大颜回去,晋帝便要直接将皇位内禅给太子棠昭……
“为什么?!”
见贺缈惊得从桌边弹了起来,晋帝晋后却显得异常淡定,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个反应,“不为什么,我和你义父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几个月才回来,也可能几年再回来……带着暄儿。”
贺缈半晌回不过神,实在是难以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娘亲……棠昭不过才十岁。”
晋帝看向她,“你当年也是十岁,昭儿比当年的你会更适应做一个君王。”
“……可你们带走了暄儿,却把阿昭孤身一人留在皇城里?!”
贺缈的语调微微有些失控,“他怎么可能……怎么能应付得来?”
晋后似乎也被触动了什么伤心处,眼眶微不可察的红了红,随即别开眼,装作无事人地笑了笑,“谁昭儿孤身一人?有太傅和你璟王叔辅佐,他自己又从学习为君之道,并不会太吃力。而且……他还有你这个长姐。”
“可盛京与京都隔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我和你义父这次来盛京,就是为了拜托你,”晋后的神色郑重起来,“替我们保护昭儿,好吗?”
贺缈觉得晋帝晋后怕不是疯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一定要带着棠暄去那所谓的“很远的地方”,甚至不惜将棠昭一人留在京都。
而让她护着棠昭……
阿昭是她看着长大的,论亲疏,比年幼不知事的棠暄要亲上许多,阿昭的箭术都是她教的。
她自然会保护这个弟弟,还用得着义父义母亲自来盛京嘱托一番么?
莫不是他们以为,自己难道还会趁他们离开之后,撕毁合约谋夺大晋的江山?
贺缈微微皱眉,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
她一路都在想这件事,以至于走进临水殿时甚至都没有发现薛显和薛禄都没有跟进来,还在旁边一脸欲言又止地拉住了玉歌。
“什么事?”
被突然拉住,玉歌也有些懵。
薛显面色也不大好看,比了个嘘的手势,“国师在里面等了一下午了。”
身为星派一员,玉歌只愣了片刻就开始又兴奋又忧心,兴奋的是国师大人终于放下身段来找女帝,但忧心的是他又不好好话把女帝给气着……
倒是薛禄,在旁边急得直咬牙。
而薛显既不是星派又不是谢派,之所以让玉歌别进去扰,也是揣摩女帝心意,觉得女帝大抵不愿他们待在里面罢了。
他挥了挥拂尘,转身阖上门。
殿内的灯树并不太亮,贺缈并未察觉身后已经没了人。
她从屏风后绕了过来,往书案前走。烛光映衬下,影子在屏风上拉出长长一道。
“哒——”
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贺缈瞬间从恍惚中清醒,警惕地转身,朝身后看去,声音凌厉,“什么人?!”
星曜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神色莫辨。
一见是他,贺缈神色放松了下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一次他们在观星阁不欢而散,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主动去找过星曜了。就连在殿选上,也只是和他了个照面,连句话都没上。
倒不是贺缈还生他的气,又或者是终于有了什么觉悟,而是她这些日子的确很忙,从大选之事到晋帝晋后来盛京住,她是着实再顾不上去观星阁求和了。
“我若是不来,又如何知道陛下这几日一直瞒着所有人出宫去谢府?”
星曜口吻平平,隐在袖间的手却攥成了青白,似乎在极力忍耐着。
生怕他误会什么,贺缈想了想,还是耐心地同他解释,“义父义母来了,我让他们暂住谢府,所以这几日才会过去看看……”
星曜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暗潮涌动,带着些往日没有的情绪,浓烈的令人看不透。
今日的星曜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贺缈也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可直觉却让她觉得面前站着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星曜薄唇紧抿,“陛下对谢逐果然信任。”
又来了,又绕回了谢逐这个问题上。
贺缈略疲惫地闭了闭眼,“星曜,我们之间真的绕不开一个谢逐么?明明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从头到尾,一直将谢逐牵扯进来的人,是你……”
她有些丧气地转身。
话音刚落,手腕却是一紧,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紧接着便被人从身后拥住。一阵并不熟悉却十分清冽的药香猝不及防地袭来,顷刻间包围了她……
意识到身后是什么人时,贺缈整个人都僵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任凭那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将她全然纳入一个并不温暖、甚至还带着些寒意的怀抱里。
伴随着那微热的气息有些急促地扑在颈间,引得她一阵阵颤栗,星曜沉郁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缈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