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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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刹钟响起, 长亭做完早课跑过来趴在厢房门上,眯着左眼使劲朝门缝里面看。随着右眼珠子在房间里的角角落落扫啊扫,鼻子跟着耸了耸, 依旧没有找到目标。

    嘴巴紧张地咬住肉乎乎的拳头, 长亭心里大叫不好:师妹她她她一夜未归?

    长亭沉浸在对良心的拷问中无法自拔,连寻常气息的脚步声都没发觉, 忽然,肩膀上搭上来只手, 唬得长亭没了重心, 脚背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然后整个人摔入门里。

    幸好后头的人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他的后衣领,在离地面仅剩膝盖高度的地方将他捞起来。

    长亭站起来, 惊魂未定。圆滚滚的眼睛恨恨地盯着门槛,撅着的嘴里连连念着阿弥陀佛,还没发现门已大开,屋内空无一人。

    “璃儿呢?”

    后面的慕陶优雅从容地跨过门槛, 害得长亭眼睁睁看见后撅歪了嘴。

    走进屋内,果真没人,慕陶不免疑惑, 毕竟一只睡到三竿的懒猪性子哪会改就改。

    “可能师妹去后山看月亮了吧。”长亭短短的腿有样学样地迈开,他倒是毫不担心,那可是他眼里除了师父外最厉害的师妹,丢不了。倒是很好奇昨晚他走之后, 发生了什么。

    慕陶觉察到一道贼兮兮的眼神投射过来,无奈地仰天。一场大劫过后,这个卤蛋健健康康地躲过了瘟疫,倒是被玉琉璃传染得进化成一个鬼头。

    就像现在睁眼瞎话时暗含的狡诈,还有,就像几日前给他送去饭菜时,斜着眼,眯着笑,倚靠在门口语出惊人。

    ——大哥哥,你是不是想嫁给师妹。

    慕陶朝长亭笑笑,喜目动人,长亭马上领会,端着架子点了点头,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于是,摆出一副邀功的造型,歪着脑袋,用他那水汪汪地眼睛仰视着慕陶。

    慕陶妥协,连忙恭敬地作了一揖:“长亭师父,多谢了。”

    长亭很有架势地领受,开玩笑,后山的菩提树可是他自己发现的,独占的宝贝,要不是为了师妹的终身大事,哪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虽然刚开始他对这个大哥哥邪乎会吃人的眼睛怀有敌意,但这几天里,他觉得事实就是还蛮好看的。最关键的还要是,看起来这个大哥哥对师妹很上心,不师妹每次来给送饭时他都会跟着,就他看师妹时的一道目光,一抹笑容,就差发芽开花,普照万物了。

    话又回来,师妹也不了,依长亭自认为深厚的见识阅历看来,平常来寺里如师妹这般大的施主早就声泪俱下恨不得挂上满树的红绳铃铛。

    有如今的结局,他这个做师兄的功不可没。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功德一件,脸上不由咯咯咯笑了出来。

    咯吱——

    窗户动了一下,慕陶从放松愉悦中立马提了警惕,正视窗户外,貌似飘过一道红色光影,以为自己被朝阳晃了眼。

    不对!窗台上放着什么东西。

    显然,长亭也发现了格格不入的东西突兀地放在窗台,于他这种从长在连摆放东西都由不得乱来的寺中,看到原本一片祥和的布置里莫名出现一个破坏者,会很快感觉到别扭。

    长亭哒哒哒跑过去,拿下窗台上的东西。

    “哇——”长亭的眼睛简直在发光,长大了嘴巴,从来没见过这样耀眼的物什。

    看到长亭捧着个什么,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慕陶走上前。随后,强烈的视觉冲击下将长亭手里的玉佩纹路印在眼中。

    和田美玉上凤凰高飞,流苏金丝缠绕,还有一颗不起眼的琉璃珠子。与初次见到这枚玉佩的感觉一样,雍容华贵,彰显堂皇。

    璃儿的贴身玉佩怎么会乱丢?

    慕陶知道,虽然玉琉璃对自己家世已经到了耿耿于怀的地步,但身份玉佩在这个世道非比寻常,若非像自己一样迫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乱放,随意丢弃的。

    窗台上还有一张的纸条,原先应该是被压在玉佩下。慕陶顺手拿过展开,没有看到熟悉的字迹,而是!

    而是,是一竖陌生而惊悚的字。

    ——城外寒烟亭,保她一命。

    区区几个字形成强大的冲击轰地在慕陶脑中炸开,眉目皱起,抓过长亭手里的玉佩,了几句,匆匆跑出门去。

    长亭听后一脸惊恐,把佛珠都吓掉了。圆滚滚的身子软在床沿,眼泪咕噜咕噜地往外掉。

    “师妹~呜~你不要有事~”

    瘫坐了一刻钟,长亭还是没有等到慕陶带人回来,他如坐针毡,但又没力气站起来。然后,他终于想起师父了。

    “找师父帮忙!”一鼓作气顶着卤蛋往外冲,啪叽。

    嗷呜——

    作孽了,同一个地方被同一人撞了两次,玉琉璃真是有苦难言。

    这边长亭一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玉琉璃的脸,嘴巴可怜又夸张地颤抖着,这副苦情地模样把玉琉璃弄愣了。

    随后,一个措手不及,长亭哇地一声哭着抱紧了玉琉璃的腰。

    “师妹~我就知道~呜~不会有事的~”

    被莫名其妙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在衣服上,玉琉璃瞬间怀疑今天没看黄历出门。只好双手举着提着两拨早点,动弹不来。

    “这是胡言乱语些什么,”玉琉璃只当长亭日常‘发作’,特意晃了晃左手的纸包,“哪,没忘了你的素包子。”

    意犹未尽松开自己的爪子,长亭还在抽泣,光溜溜的脑子往后探探,喉咙里呜咽着出声:“大哥哥呢?他找着师妹你了,怎么他又不见了?”

    ???这回玉琉璃嗅到不对劲了,认真琢磨起长亭奇怪的表现和言语。

    “他去哪找我了?”

    玉琉璃轻功不利索,导致连喘带跑地赶到寒烟亭时,已近晌午。从长亭那得知凤凰纹的出现时,她心里就有数了,看来有人在逼她提早回关中。

    锦官城十里外,大气磅礴的寒烟亭孤立天地间。由于正逢多事之时,半座宫殿大的亭中并无送别亲友的人,连带周边空地显得荒芜凄凉。

    环绕着的空气像是凝固住,安静地太过瘆人,让玉琉璃浑身上下毛孔灌入寒气,下意识袖中浮动,银针露出。

    步步靠近亭子,远远就可以看见在亭子正中心的地上,躺着一滩鲜血。俯身细看沾染了尘埃的地面,还留下动物的血爪,两边各有五道长长的印记。

    玉琉璃强忍镇定,心里已然慌乱,直觉在催促她慕陶并不安全。

    起身的瞬息,背后飞沙走石,风云忽变,随着虎啸狼嚎一声,玉琉璃看到一个活物从混乱里狠狠扑过来。电光火石之间,玉琉璃连错身的机会都没有,猛地被扑倒摔在地上。

    睁开眼,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獠牙上还留着咬下的一块布,黑袍蜀绣师伯母的蝴蝶纹!玉琉璃眼底胀痛,面色惨白,耳边已经听不见野兽的嚎叫声。

    轰——

    野兽只知道一味进攻,丝毫不知后院起火,直接被后方的人击中神庭,疼得滚来滚去,昏倒一边。

    玉琉璃躺倒在地,依旧保持着双手无力抵抗,一动不动。那对杏目星眸失了光彩,要不是眼眶里滚动的泪水,会被人误以为是死物。

    “你不必这样,他还活着。”傲慢的红衣女子眼中鄙夷,抛出冷冷的一句话。

    原来千机魅主的声色是这样的,玉琉璃心里冷笑,声如其名,闻风丧胆,透着一股冬至的肃杀和死意。

    玉琉璃费力坐起来,靠在亭柱上,苦笑:“当然要留着慕陶的命,不然怎么和我谈条件。不过,魅主认为一个被食人兽撕咬过的人,能活成什么样子。”

    玉琉璃瞟了一眼倒在旁边衣裳破败的怪兽,半月而已,被食人蛊控制的南宫韦已经变成了人畜难分的食人兽模样。暗暗懊悔,是自己低估了食人蛊的可怕程度。

    而他口里的衣角,口里的鲜血,足以表明慕陶栽在好兄弟手里了。一个食人兽咬下的猎物,势必会中食人毒,从蛊到毒,程度会减轻,中毒人不会变成次生兽,但却会有相同症状,使中毒之人生不如死。

    千机魅主倏而蹲下,两只手架在相邻的柱子上,将玉琉璃禁锢住。

    “对于你的情郎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千机魅主的声音依然冷冽,但莫名舒服了些,“凤凰纹下的琉璃珠,从何而来?”

    玉琉璃翻眼量近在咫尺的千机魅主,还是那身鬼魅的玄红,头顶血珠钗,眉心朱红一点,深红的面纱遮住了绝大部分,眼窝晕染上去的暗红,而眼睛,此时这话的瞬间,玉琉璃捕捉到她眼中微妙的变化。

    “告诉你,对我来有什么益处吗?”

    千机魅主像是被玉琉璃的天真逗笑了,露出不屑:“你已为刀俎下的鱼肉,还想着好处?”

    玉琉璃也很配合地付之一笑:“那你告诉我慕陶在哪。”

    “那不如你掂量掂量自己还有谈条件的资格么。”千机魅主毫不客气地靠近几分,魅惑的脸蛋朝玉琉璃吹了一口气。

    玉琉璃舒服地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安之若素:“你被我兄长留在这,不就是要告诉我慕陶在哪的吗?更准确一点,前提是我活着从食人兽手中脱身,是吧。”

    千机魅主显然觑了她,发愣的片刻,玉琉璃接着对话:“其实兄长可以直接冲我来,或者冲着我手上的碎玉来,何必迂回。你呢,浣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