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这女人疯了！”

    宛娘的样子，实在不对劲。几个嬷嬷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还是为首的杨嬷嬷沉着脸色看了半晌，暗暗给几人递了个眼色，“这症状我曾见过的。”

    “我们村中有个大病初愈的，多年痴傻了一日恢复了神志便不认得自己了，怕是这宛娘也是这般。”

    几个嬷嬷却是无心听这些，只拉着杨嬷嬷不住的问着，“这可怎么办啊嬷嬷！”

    “这宛娘疯了，老爷可是叫我们好生伺候着，若到时候扣我们伺候不周的罪名，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吗？！”

    杨嬷嬷正色道，“呸！”

    “咱们老爷不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主子！”

    眼见着众人都吓破了胆，杨嬷嬷沉吟半晌道，“好，一会老爷到了，我便先去解释。”

    众人登时松了口气，“多谢杨嬷嬷可怜！”

    “您是这主院里的老嬷嬷了，老爷一准听您的！”

    正这时候，外头有厮唤着，“老爷到！”

    杨嬷嬷下一刻就被众人推了出去，他们甚至等不得老爷进屋。

    杨妈妈堵在门口，暗暗啐了一句。

    乔鹤卿正要进门，见是杨嬷嬷这个老人，阴沉的脸色微微缓和。

    “嬷嬷有事？”

    杨嬷嬷一揖，将屋里的事一一了，“老爷恕罪。”

    “宛娘这会有些不大对劲，她将咱们打扮的头发妆容都除了，一直在照镜子。”

    乔鹤卿当杨嬷嬷是来诉苦的，便道，“她随性惯了，只要你照看好就行。”

    着，乔鹤卿抬就去推门，杨嬷嬷险险拉住了门环，“老爷，请听老身完！”

    “这宛娘边照镜子边了句话，老婆子实在听了心惊肉跳才来向老爷禀报的！”

    “什么？”乔鹤卿皱眉，宛娘是不大正常，不然也不会不认识自己，甚至性情都跟着变了。

    他将宛娘接过来，一面是有私心，另一面也是希望能从宛娘身上找到问题所在。

    杨嬷嬷深吸了口气，这才道，“宛娘着镜中人不是她。”

    “还她不可能一夕变老”

    “婆子猜测，这宛娘大约是失忆了，不记得前头的事了。”

    乔鹤卿推门的当下僵在了那里。

    失忆了？

    他下意识的否认，昨日他便接触过宛娘，她那般性情大变怎么可能是失忆？可是若不是失忆，杨嬷嬷的又如何解释？

    乔鹤卿沉吟了半晌，还是挥退了杨嬷嬷，“你退下吧，我自会弄清楚。”

    只要宛儿还在，便不是最坏的结果，乔鹤卿这么多年面对一张字画，早已等的太久，不论是疾病还是失忆，甚至是旁的什么，眼下他也绝不可能放她走。

    乔鹤卿一声令下，屋里的众位嬷嬷当时便都叫退了去。

    他推门进屋，就见屋里如杨嬷嬷所，混乱成一团。便是如此，乔鹤卿还是感到一丝紧张，他如上朝前一般，立在那里仔仔细细的整理了衣冠，心中一个计划当场浮现。

    失忆吗？乔鹤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夫人，这是同底下人们生气了？”

    进了里间，乔鹤卿阴沉的神色一扫而空，他眯着眼上前来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直直瞧着里头的人。

    楚宛儿被吓坏了。

    她的目光刚刚从镜子上挪开，就被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吓坏了。

    当下楚宛儿从镜子前跳开，远远避着那“乔鹤卿”躲去了墙角，“你、你是谁？！”

    竟如此躲着他。

    乔鹤卿的脸色有一刻阴沉，片刻后又换上了轻松惬意的模样：“夫人，怎么了？”

    夫人？什么夫人？此人、此人是阿卿？

    楚宛儿心跳得飞快，她躲在角落里望着面前的人，不住的摇头。

    方才她在院门外的时候盼着他回头看她一眼，如今亲眼看着他面上苍老，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不是阿卿，绝不是阿卿。

    “来人，去煮一碗莲子粥来！”乔鹤卿故作镇定的脱了帽子，朝着楚宛儿抬了抬。

    “夫人，给为夫更衣吧。”

    她不记得，她应当是不记得。

    乔鹤卿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许多陌生的情绪，那是他与她相处的二十几年中从未见过的。

    更衣？

    她果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不是你夫人。”楚宛儿道，“我不认识你！”

    乔鹤卿脸上依旧温和，“夫人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争吵？”

    “好，夫人不是，就不是。”

    这句话，阿卿曾常常在拿她没法子的时候哄她，自从他娶了秦氏两人渐行渐远，她便再没听到过。

    “难为为夫今日早朝足足站了三四个时辰，身上衣裳重得很。”

    乔鹤卿再度朝着楚宛儿抬，看到她眼眸中的迟疑，语气更加柔和，“夫人，更衣。”

    阿卿。

    他是阿卿。

    楚宛儿望着乔鹤卿身上那陌生的朝服，那是她未见过的模样。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的通判，只是却没想到，当年翩翩少年，如今冠了发蓄了须，竟是这般样子。

    既然自己都变老了，那阿卿自然也会变老。

    只是

    “我不是你夫人，你夫人是秦氏。”

    短暂的动摇过后，楚宛儿想起了当年她离开京中的原因，那便是他胜任丞相之职，同时越过她嫁进府里来的秦氏。

    乔鹤卿眸光一闪，不曾想她还记得秦氏，那么那时候发生的事她都记得？

    “什么秦氏？”

    “夫人今日听闻出门去了，可是见了哪家大人新添的夫人？”

    这不可能！

    便是两人都变老了，怎么会没有秦氏？

    眼前的景象太令人混乱，楚宛儿对自己固有的记忆都有些犹疑不决。明明当初她看着秦氏进门的，还因此和阿卿大吵一架，为什么他却没有秦氏？

    而且奇怪的是，当年嫁给阿卿的明明是秦氏，怎么反倒她成了阿卿的夫人？

    那么这么多年伴着阿卿的是谁？不是秦氏，而是她？

    “夫人今日真是古怪，是不是若颜惹你生气了？”

    乔鹤卿从她迷茫的瞳孔中嗅到了可能性，当下趁上前，长指覆住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心中紧绷着，语气却放松：

    “我一会好生斥责她，叫她给娘亲好好赔礼道歉，可好？”

    楚宛儿更加迷茫，她抬眼毫无预期的撞进阿卿编制的美梦里，喃喃的问着：“娘亲？我是她的娘亲？”

    “自然。”乔鹤卿颤抖着，将思念多年的人儿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