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燃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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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为什么总是往窗户外看?又没什么好看的。”

    坐在窗前的人继续看向窗外,“吾在等一场雪。”

    丫鬟咯咯地笑了起来,“都已经是春天了,哪还会下雪啊!”

    今年的江南,冬日无雪。

    病梅双手合十,抵在胸口,希望老天能够听见她的祈求,为她降下一场大雪。

    窗外仍是艳阳天。

    丫鬟拉起了窗帘,絮絮叨叨地道,“以前的冬天总是特别的冷,家里的鸡都要冻死几只,但是今年就跟以往不一样,暖和了许多。”

    “是吗?”如果是黎贝,她也肯定是希望这个冬天是一个暖和的冬天,但是病梅还是私心地希望能够下一场雪,答应过她的人就可以回来。

    她摸上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会下雪了。

    “竹青,”她喊了她的丫鬟一声,“收拾收拾东西。”

    “我们收拾东西做什么?”

    “我们去北方看雪。”

    雪?不是每年冬天就可以看到吗?何苦要去北方?

    竹青不理解,但她总会明白的。

    春天来了,北方的雪也不下了。

    战场上盘旋着黑色的乌鸦,嚎叫着凄厉的哀歌。

    黎贝的尸体早已被乌鸦啄食殆尽,手中的黄莺似乎是知道了春天的到来,躲过了乌鸦的啄食,从骸骨的禁锢中苏醒,飞了出来,飞向蓝天,飞向远方。

    它会飞向怎样的未来?

    保护它的人已经走在轮回路上,无人可以回答它。

    春天确确实实来了,雪消融,花初开,神州大地一片祥和。

    战火在雪地上都可以点燃,更不用这些新生而又脆弱的生命了。

    北方的匈奴与黎贝一战,虽然损失惨重,但是这场战争的胜利依旧是他们,为了弥补战争的损失,更残酷的掠夺降临在北方无辜百姓的头上,曾经富裕的北方重地,遍地饿殍。

    自从了战,许多曾经衣食不愁的家庭甚至连一顿饱饭也没吃上过,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粮食还要提防着匈奴人的抢夺。

    他们祈祷着新朝可以派兵去拯救一下他们,但是初建的新朝也是混乱一片。

    救?他们自己都谈不上,更不用他们这些前朝的遗民了。

    绝望,只有绝望在广阔的北方大地上蔓延。

    黎贝死了,没人愿意相信。

    就连那个恨她入骨的父亲,也不愿意相信,跟自己争了那么多年的黎贝就这样死了。

    黎贝战败身亡,有人怀疑她的战败,有人怀疑她的身亡。

    新生的王朝混乱一片,还未建立,就已经摇摇欲坠。

    再去出击,已无兵力,苟延残喘,也无颜面。

    就在他们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国家之时,匈奴人送来了和书。

    虽然此次战役是匈奴人的胜利,但他们胜利的代价也不,半数精兵马匹悉数折损,想要继续南下再战,也是有心无力。

    和还是不和,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和。”

    最终使大顺王朝做下决定的是黎贝的丈夫——鹿鸣。

    他的眼神显得有些疲惫,头发也白了一些,他想很多话,最终只有一个字脱口。

    他应该是最恨匈奴的人,但他此时的神情却显得分外冷静,看不出悲欢,只有平静,好似刚刚死去的人与他无关。

    “为什么要和?”李诚发问道。

    “这是她希望的。”

    “我的女儿不应该是希望能够把匈奴人赶回他们的地盘吗?”

    “我们有翻盘的能力吗?”鹿鸣反问,“没有就养精蓄锐等待最佳时机?”

    “难道——”鹿鸣嘲讽地问道李诚,“陛下是想学学自己女儿御驾亲征?如果是,草民绝不反对。”

    李诚,不对,现在应该回归原名叫黎城了。

    他被鹿鸣呛得有些不舒服,但奈何他是自己的女婿,就算是做戏,他也不敢把鹿鸣怎么样。

    那就只有和了,将北方十六州中的十州割给匈奴人,再送上金银玉帛马匹粮食,来讨好北方的大爷们。

    这么想想,黎城还觉得有些不爽。

    自己的女儿死了,黎城没有什么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到自己的冷血。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也怨不得自己,他安慰着自己,想去安铃仙那里去看看他儿子。

    再怎么样,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略微有一些感情的,去看看他吧,他想,以后没有当父母的感情,要做一个皇帝也难。

    “皇子呢?”他问道自己儿子寝宫里的婢女。

    婢女摇摇头,“皇子不在宫中。”

    “那他去哪里了?”

    “被国舅爷接走了,是要教他读书去。”

    李诚点一点头,转身去了他妻子安铃仙的寝宫。

    李诚被他女儿施舍了一个江山之后,他的妻子也自然成了皇后。

    安铃仙坐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昨日种种,恍若梦境。

    她看着眼前的一杯茶,茶叶安静地沉在底端,周围的侍女默不作声。

    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一个更加华丽,更加坚固的牢笼罢了。

    她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她从就梦想着嫁给一个大英雄,结果她嫁的人却是连狗熊也不如。

    虚伪、阴险、自私、狡诈、无情、更是无义!她这些年的生活就像灵魂脱壳一般,她不过就是行尸走肉罢了。

    她爱黎贝吗?

    她想了想,还是摇头了。

    什么爱不爱,不过就是在黎贝的身上,看见过她儿时的梦想罢了。

    黎贝死了,她的梦想也一并死了。

    “娘娘!”

    “娘娘!”

    安铃仙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侍女叫了她两遍,她才如梦初醒。

    “何事?”

    “国舅爷来了。”

    “那就把他带走吧。”

    “是。”

    短短的一段对话,没有人知道它的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深意。

    “你们退下吧。”安铃仙道,“我乏了。”

    一大群人安静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只剩下安铃仙孤孤单单的一人。

    她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剪刀,锋利,冒着寒光。

    她摩挲着,似乎在下一个决心。

    我的人生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现在我要结束这个错误。

    如何结束?

    一刀刺下,此生中了。

    空旷的大厅,只有血滴落的声音。

    以及——一个人的微笑。

    兄长,吾儿,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们一起上路。

    当黎城推开门,算好好地跟他那个不熟悉的妻子聊聊的时候,眼前只有一具尸体。

    “铃仙?”他有些不确定,晃动着安铃仙还有着热度的尸体,无人答应。

    黎城皱起了眉头,喊道人,“来人!来人!将皇子召回宫!”

    皇子被安游虚接到了他那里。

    “舅舅,你带我出宫是要干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黄泉路。”

    皇子的瞳孔忽然地就放大了,他不明白他的舅舅为什么会想要杀他。

    安游虚给了皇子一杯毒酒和一把尖刀。

    “自己选吧,你的母亲已经在地下等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皇子激烈地挣扎起来,他想要逃脱这个地方。

    孩子敌不过大人,他被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安游虚冷冷地道,“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不然动手的人就是我了。”

    “舅舅!母亲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

    皇子话还没有完,一杯毒酒就强硬地塞进了他嘴里,他痛苦地手脚并用地挣扎,快不过毒酒落肚的速度。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挣扎的速度也缓缓减慢——直至不动。

    安游虚环视了四周一眼,将桌子上的蜡烛推到在地上,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刺痛了迟来一步的人。

    我只能帮你到这来了。

    黎权,这个江山你若是不保护好,我们做鬼也要找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