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蛰初, 望江公寓。
听到门铃响,才从浴室出来的邵亦轩简单裹上浴袍,前去开门。
门既开, 他转身径自往主卧走。
来访者宿鸣沉默着跟随邵亦轩的脚步到了卧室。
主卧是典型的单身男式房间,灰白色调,台面整洁,装饰物、照片、零碎物件一个都无,简约到极致, 没有任何细节。房间中央那张大床铺着纯白色棉质床品,洁净得一尘不染, 一切与以往那么多年没有任何差别。
可意外的是床上竟躺着一个女人。
丝被将那女人盖得严严实实, 只堪堪露出个头来。
她发如海藻四散,净白脸媚人, 即使是闭着双眸,面色略显憔悴,都难掩惊人姿容, 瞧着应是位大美人。
主卧、浴袍、美人, 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味道。
宿鸣眼有戏谑,这修行多年的苦行僧终于是动了尘心, 开了荤。
可喜可贺呀。
揶揄了两句后, 宿鸣开始询问情况。
邵亦轩言简意赅:“她在雨中晕倒了。”
宿鸣比邵亦轩仅长一岁,出身家传七代的中医世家。
他从在中药材里泡着长大, 还只是人儿就已跟随太爷爷、爷爷、爸爸行医坐诊, 即便如今年龄不算太长, 但医术可谓精湛。
没留在江苏老家,自中医大学毕业,他便来了蛰初,开了间远近闻名的中医馆。
邵亦轩与他是数年前偶然间经大学同学介绍认识,相识后私交甚好。
雨中救下叶蕊,邵亦轩立刻电话让宿鸣过来。
邵亦轩自被子里拿出叶蕊手臂,宿鸣先是摸了摸叶蕊的额头,这才无声诊脉。
脉诊了三分钟,宿鸣始终沉吟不语。
邵亦轩心中忐忑,可仍极力保持冷静:“有话直。”
宿鸣瞧了眼叶蕊,这才看向一旁的好友:“她六脉皆郁,而肝郁尤甚,阴阳气血失衡,急需好好调养。”
“很严重?”
宿鸣如实相告:“严重的确严重,不严重倒也不严重。她年轻,阳气尚可抵御外邪内瘀,但长此以往,很是伤身。病已入厥阴肝经,而女子以肝为先天,肝郁气滞,以后恐有妇科病变。”
“如果尽快治疗呢?”
“治疗当然好,可生活习惯、心态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女性尤其要心性条达,心情要好。以后千万宠着她、顺着她,不要让她再受气。”
邵亦轩谨遵医嘱:“记下了。我改天带她去医馆亲自找你。”
叶蕊醒来已是晚上,在这漆黑房间里,看不清半分情况。
记忆只停留在大雨滂沱她泪流满面时,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
邵亦轩此时正走向叶蕊身旁,黑暗中的他拿着耳温枪,隔一时要测一次她的体温。
宿鸣为她针灸去寒后才离开,她在睡梦中发起高烧,浑身汗如雨下,为她换过几次衣服,擦洗了身体,此刻寒气渐散,温度终于趋于正常。
为确信无误,他的手抚摸上她额头,烧果真退了。
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呼吸更深,尤其是在他的手贴上她皮肤时。
邵亦轩柔声低问:“醒了?”
叶蕊低低应声:“嗯。”
开了落地灯,邵亦轩将床头保温杯里早已备下的热姜汤递给她,好声好气地哄着:“乖乖喝。”
仍记得陈吟诺对她的每一个字,仍记得暴雨如柱中她肝肠寸断。
失望、悔恨、怒意、醋意,和那她流不尽的眼泪,统统都记得。
想着应是他救她回来,而她向来恩怨分明:“谢谢。”
不接他手中杯子,无视他满腔柔情,叶蕊径自掀被下床,大步往门外走。
邵亦轩紧随身后,耐心问她:“这是要做什么?”
叶蕊回答:“我要回家。”
邵亦轩饶有兴致地好心提醒:“你想穿成这样回去?”
清醒以后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尽快远离他,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
刚刚在卧室她并未察觉出异样,此刻人已走至灯光明亮的客厅,经他提醒,她低头才知自己身上穿的是他的白衬衫,衬衫长度堪堪及她大腿根,又长又直的双腿俏生生地自衬衫下伸出,暴露在他眼前。
叶蕊微红了耳根,屏息凝神,这才施施然转身冷声问他:“我的衣服呢?”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极尽慵懒地顺口回应:“送洗了。”
“我的手机呢?”
邵亦轩侧眼望向茶几,叶蕊几步而前,去拿了她手机。
本是要电话着人送衣服来,可怎么按都是黑屏,像是没电自动关机。
“你的充电器借我。”
“忘在公司了。”
“家里没有备用的?”
“没有。”
“你的手机借我。”
叶蕊拿着他的手机要用,可却发现情况与她手机如出一辙。
叶蕊有些不忿:“你是故意的?”
邵亦轩倒是毫不脸红:“你教我的。”
他是指在船上她调至飞行模式,耗光电量的事。
而那晚,她也正是跟母亲解释正在通话中手机没电,忽然自动关机的。
“是你救我回来的?”
“对。”
“是你帮我换衣服的?”
“对。”
想到自己玉体横陈被他摆弄着里里外外脱掉衣服,那画面简直……
叶蕊话都不愿了。
将旖旎画面镇压心底,邵亦轩这才沉声解释:“我不是有意冒犯,当时情况紧急。”
既然已经发生,也无可追悔。
对于暧昧叶蕊避而不提,只是心中仍有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始终觉得陈吟诺接近你是不怀好意,为了确保你人身安全,刻意记下了你的手机开机密码,在私下与你对航空制服设计方案稿的间隙,趁你不注意,悄悄植入了定位跟踪系统在你手机。
怎么敢如实相告?
陈吟诺约她的时间正是他们每周最忙的部门会议、高层会议的时间,会议很重要,不能看手机。而中途休息的间隙看到定位,他心知事恐不妥,就立刻赶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奔入大雨中时,她已在这寒冬的暴风骤雨中走了许久。
最终在她摇摇欲坠,几乎倒地的瞬间,他才飞跑到她身边,抱住了她。
“恰好看到了。”无法如实相告,邵亦轩只得敷衍着。
不愿话题深入,邵亦轩横抱起叶蕊回去主卧,将她放在他床上,拿来枕头,让她靠坐着。
她向来冷静,寻常情况下是断断不会做出任大雨淋着的不理智事儿来。
定然,是下午与陈吟诺会面时,陈吟诺对她了什么极为刺激的话。
邵亦轩坐在床头,盯着她的双眼,注视她的表情,表足了诚意,想要与她恳谈。
“陈吟诺跟你了什么?”
“无可奉告。”
“在明争暗斗的环境里浸淫而大,她心机深得可怕。”
“我自有判断。”
“没有白月光,以后……”
“我不想听。”
邵亦轩心下冷笑,沉默了许久,他面色苍凉,低声问她:“你怎么才肯相信我的?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
叶蕊不答反问:“你骗过我吗?”
四目相视的瞬间,邵亦轩迟疑了两秒,刚刚的那句“恰巧看到了”,算是欺骗吧。
叶蕊毫无征兆地突然起身,她靠近邵亦轩,伸出双臂拥住他的脖子。
邵亦轩好心提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叶蕊极为干脆地点点头,清澈眼眸里带着勾人心神的妩媚风情,将自己送入他怀里。
真是个勾魂摄魄的狐狸!
邵亦轩胸膛起伏不定,艰难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待到心神终于平复稍许,他才又道:“医生来看过了,你身体有些虚,要花些心思养着,改天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叶蕊避而不答,她柔嫩的手……
邵亦轩一把抓住那为非作歹的手,阻止她乱来。
他心神受扰,可尤自控制着:“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些事暂且不急。”
他那些口不应心的拒绝之词,叶蕊闻而未闻,努力回忆着他曾经吻她那般,含着他的耳垂,故意在他耳边娇喘连连。
邵亦轩闭上双眼逼迫自己不去看她那勾人模样,可听闻她娇娇喘息,他心头猛窒,呼吸愈发急促,可还在艰难地做最后的困兽之斗:“蕊蕊,听话好不好?”
叶蕊越发……
邵亦轩倒吸一口冷气,刹那之间电流横穿整个脊柱。
他额头青筋暴露,隐隐浸出薄汗,呼吸沉重错乱,已然溃不成军。
这几年间,他一直在想,疯狂地想。
可也一直在忍,凶残地忍。
此刻真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印象中似乎是有,可那晚她身心绝望,无心顾及。
而他始终绅士地照顾她的感受,她并未看得真切细致。
此刻,在这不算暗淡的落地灯的照耀下,叶蕊终于看清了陈吟诺所的那颗痣和那架时留下的伤痕。
心灰意冷,醋意翻涌。
只要想起他是如何让陈吟诺窥见那些,如何都怒意难平。
叶蕊毫无保留地用尽全身力气,双脚并用,猛踹到他腰间。
一秒钟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箭在弦上的邵亦轩被美人华丽丽地踹到床下,惨烈地坠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