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侍寝

A+A-

    七月初七是华锦萼的生辰, 廿七的生辰在在重阳节, 九月初九,登高望臾的好日子。

    东宫上下却并没有要为华锦萼操办生辰的意思。太子没提,杭心姝也就装作不知。

    华锦萼想了想, 觉得这是一个卖惨的好机会, 便挑了一个星沉月朗的夜晚, 抱着荷花灯, 去御花园的河边放河灯。

    听曲江河水直通宫外。以前还有落叶宫花、寂寞红等典故。

    华锦萼肚子里虽然文墨不多, 却意识到文墨对女子的重要性。进东宫这么久, 华锦萼深切的发现一件事, 太子喜欢杭心姝那一挂的。

    杭心姝是什么样的呢?温柔, 贤惠,识大体, 腹有诗书气自华。

    于是周莞莞走的是贤惠路线, 靳慕兰走的是才女路线。却都没有入了太子的眼。

    华锦萼勉强在温柔和识大体中间挑了挑, 想到自己平日娇蛮跋扈的行事作风。最终选择了识大体。

    华锦萼一边拨着自己手中碧绿的荷花灯,缓缓推入内城河的暗流中。一边理着自己踩在脚下的百褶裙。

    这次华锦萼没有探太子的行踪,太子在皇宫越发受宠。帝踪莫窥,太子这位储君,行踪也越发难以窥测。

    宫里,楚王和鲁王的手已经渐渐伸不到太子的东宫了。鲁王怀疑这跟最近正式出入詹事府的霍承纲有关。

    华锦萼不与置否,霍承纲她见过多次,实在不觉这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并非是以貌取人,而是霍承纲除了行事诡秘些, 喜欢乔装身份,以太监的模样行走皇宫内院外。并未曾做过什么算无遗策,让人钦佩的事迹。也不曾谋划过什么大局大事。

    不过,华锦萼这次还是听从了鲁王的建议,主动派白果去请太子。为了不让太子厌烦,华锦萼特意还挑了一个离东宫最近的河道。

    乌靴脚步声传来,华锦萼从怀里偷偷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古铜镜,对着身后照了照,确定来人是太子。方才安心的将铜镜收在怀里。

    双手合十,默念道:“信女锦萼,生诞祈愿。一愿皇后鹤寿延年,百岁无忧。二愿皇孙身体康泰,无病无灾。三愿……太子得见信女真心。我二人同心和睦,来年添子。”

    太子韩霐站在华锦萼身后,静静听了许久,华锦萼的声音虽,他仍一字不落的将她的祈愿听在耳里。闻言他上前一步笑道:“你想和孤结同心?”伸手一拽,将河畔边的河畔拉起来,“来年添子?”

    每多问一句,声音便多加重一分。

    华锦萼两颊绯红的低下头,仍扑闪着清澈的鹿眼,强辩道:“太子公务繁忙,怎的来得这样快,我还以为白果要对你三请四请,您才愿意来看臣妾。”

    太子韩霐淡淡道:“看折子看累了,四处逛逛,顺便来看看你。”

    不远处,霍承纲表情凝重的站在假山后,他看着华锦萼和太子的互动。心情忽然有些微妙,不上来的感觉。

    他怎么看都觉得,太子对华锦萼而不是逢场作戏。

    纵然太子屡次三番,让霍承纲抓紧查出华锦萼身份的真相。霍承纲总觉得太子在意的只是华家的欺骗,而非华锦萼的欺骗。

    霍承纲大感不妙,眼见华锦萼和太子略略分开,正欲露面,有人先他一步。

    鲁王抱着一个南瓜大的荷花灯,站在太子和华锦萼对面,开朗的笑道:“太子弟弟,锦儿姐姐!”

    鲁王上前把荷花灯交到华锦萼手上,华锦萼推拒不了,只能捧着。指尖触碰到河灯,她才发现,这盏荷花灯是用薄如蝉翼的纱绢罩在细竹篾上糊成的。

    莲花中心的蜡烛也被人用拙劣的刀工雕刻成的碗莲。鲁王憋着笑,声对华锦萼道:“这是萧霆哥哥给你做的哦。他还不好意思送给你,我就趁他睡着偷偷给你拿来了。”

    华锦萼对鲁王口中的萧霆越发好奇,亦或者,她对鲁王的病越发好奇。

    华锦萼笑着,结果示意他可以走了:“谢过鲁王殿下。”

    鲁王仿佛没听懂,他依旧笑嘻嘻的站在华锦萼身旁。时不时还伸手摸一下荷花灯。

    华锦萼想了想和鲁王一起放了河灯。想着这下韩霆该走了吧。让人郁卒的是,鲁王还不离开。

    华锦萼现在对鲁王的装傻,已经略略摸出一些路数,她知道现在和鲁王讲道理是讲不进去的,只能像哄孩子一样哄他离开。

    太子韩霐至始至终站在一旁,不插嘴不话,只是笑者,看着华锦萼。负手而立,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霍承纲看见鲁王出现后,便迅速离开了。他脚步匆匆,高大的身影,沉默的行走在黑沉的夜里,很快便消失在夜雾中。

    华锦萼清清喉咙,主动搀上太子的胳膊道:“太子,夜深了,我们回东宫吧。”

    “锦儿姐姐!”太子还没有话,鲁王先一步出声叫道:“锦儿姐姐,你是想和太子弟弟在一起话,不想让我在旁边吗?”

    鲁王措辞很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显的有点拗口。

    华锦萼忽然感到肩头一紧,只见太子殿下搂紧自己的肩膀,清笑对鲁王殿下道:“这是孤的侧妃,夜深人静,我二人自是想独处的。”

    华锦萼觉得太子可能发现了什么。她忽然想起,太子对鲁王殿下话,从来不像是对一个孩子。

    华锦萼心中有些焦急,正筹谋着如何不动声色的劝阻鲁王。

    鲁王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更聪明。

    鲁王‘哦’了一声,灿烂的笑着,他问太子:“那我明天能找锦儿姐姐来玩吗。”

    太子大方道:“当然可以。”

    鲁王开心的离开了。

    华锦萼并肩和太子回东宫。

    太子韩霐问华锦萼:“你和鲁王走得很近?”

    华锦萼解释道:“楚王性情单纯,喜爱玩乐。我又不是宫女那般行事顾忌。他便喜欢和我玩的多一些。”含蓄的提醒太子,鲁王是个傻子。

    太子‘嗯’了一声,没有话。华锦萼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太子的脸色,疑心是不是自己错了什么。

    太子又问华锦萼,“今天是你的生辰?”顿了顿,又解释道:“孤方才听今天是你的生诞?”

    华锦萼颇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的生辰正逢乞巧节,往年生日的时候。母亲总会带我,去放河灯许愿。”

    太子韩霐想到华锦萼那三个愿望,眼神微妙的看了华锦萼一眼。

    走到承乾殿和焕章殿的交叉路口时。华锦萼顿了一下,期待的看着太子,无声相邀。

    月光下煜煜生辉的鹿眼,太子韩霐心念一动,举足朝焕章殿走去。

    这一去,在东宫上下惊起无声波澜。

    其中最为坐立难安的便是承乾殿里的杭心姝。杭心姝抱着襁褓里的儿子,心中一狠叫来丹露道:“你先前不是,霍先生和华锦萼有私情。在花园里眉来眼去,私相授受。”

    丹露迟疑片刻:“奴婢也没有确凿十足的证据。”言下之意,她并不能帮到杭心姝什么。

    杭心姝却铁了心了,她对丹露道:“去宫门听听霍先生今日出宫了吗。若他还没有出宫,叫他来东宫一趟。”

    丹露道:“这样好吗?”

    杭心姝低沉着眉眼,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瓷路。“我不知道,我想试试。”

    试什么?丹露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丹露去宫外探回来,得知霍承纲已走,不知为何大松了一口气。

    杭心姝得知后,也只是喃喃道:“天意,都是天意。”

    焕章殿里,华锦萼有些紧张的问太子韩霐:“殿下您饿不饿?要不要叫晚膳。”

    太子韩霐淡然道:“直接就寝吧。”

    “哦!”华锦萼站起来为太子宽衣,解开外袍,华锦萼才发现腰带未解,她又赶紧丢下,解了一半的纽扣,去专心致志的拆腰带。

    太子韩霐伸手抚了抚华锦萼了头发。

    华锦萼忽然微不可见的僵住,霎时间才觉得,原来她是不喜欢的,她是抗拒的,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轻松自在。

    华锦萼第二次有了清醒的意识,她不想侍寝太子。

    上次是,华锦萼明确的认识到,她不想杀郭璟。

    ——有些可笑。太子如今能坐到焕章殿里,全是她费尽心思勾-引来的。

    箭在弦上,华锦萼突然不想发了。

    华锦萼知道这样不对,她应该伺候太子的。她应该早点和太子培养出来一些夫妻情分。这样不管她日后探取资料也好,近身照顾太子也好。

    甚至于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韩霐能看在这份露水情缘,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留她个全尸,给她个体面。甚至于,放过她。

    好处一一难以尽数,华锦萼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断着退堂鼓,手上动作渐渐迟疑,停滞下来。

    太子韩霐笑着问她:“怎么,解不开?”韩霐笑着接过手,“孤帮你。”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三下五除二解开腰带,丢在一旁的玫瑰椅上。

    华锦萼老老实实道:“我有些紧张。”

    太子韩霐牵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在害怕?”

    华锦萼摇摇头:“不全然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切罢了。”

    太子韩霐道:“孤全了你的生日心愿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

    清,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杭心姝一夜未睡,丹露拧了热帕子过来,上前为她敷脸。

    温烫的毛巾敷在脸上,烫得杭心姝浑身舒坦,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问丹露:“昨天焕章殿叫水了吗。”

    这是问华锦萼侍寝了吗。

    丹露背着身收拾梳妆台,“叫了两次水。”

    霍承纲早上一进东宫,也听华锦萼侍寝的事了,他整个人愣住,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缓缓坐下。

    ……侍寝了吗。

    焕章殿。

    华锦萼活力四射,容光焕发的在梳妆。太子韩霐从盥洗室出来,看见华锦萼朝气的样子。悠悠道:“侧妃娘娘很是悠闲呀。”

    华锦萼转身盈盈的福了一礼道:“这是臣妾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太子韩霐嘴角抽了抽,当场没有什么,只道了一句。“孤去上朝了。今日鲁王若要来了,你陪他在东宫附近转转即可。不必再去建章殿和钟粹宫了。”

    华锦萼颔首点头,左右手十指交叉比在唇上,“殿下放心!锦萼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太子韩霐一走,白果红惠立即围上来问华锦萼。“侧妃娘娘昨晚真的侍寝了?”

    华锦萼觑了她们两一眼,慢吞吞道:“是啊。不然呢,难不成太子在我这焕章殿歇息一夜。两次水是白叫的不成。”

    华锦萼放下眉笔,她的眉毛早已画好,不过是拿着空笔比划罢了。她道:“你们两个,大喜之后不赶紧恭喜我,贺喜我,反而来质问起侍寝的真假,是安的什么心呢。”

    当着红惠的面,白果没有什么。红惠离开后建章宫,很快得到消息,不多时钟粹宫也发来赏赐。

    白果看着华锦萼兴致勃勃的翻着钟粹宫赏的翡翠镯子等名贵珍品。她道:“廿七,我觉得你真是侍寝了不会是这个反应。”

    华锦萼奇道:“那我该是什么反应。昨夜太子来了,今早太子走了也是你见过的。侍寝这种事是要登上彤史的,这有什么好作假的。”

    白果忍不住道:“你不是心中仰慕鲁王殿下吗。”

    华锦萼神情一黯,淡淡道:“那又如何。在其位,谋其事,我如今到东宫了,身为东宫侧妃,伺候太子不是我的本分吗。”她展颜一笑,“何况有了太子为我保驾护航,便是鲁王以后弃了我,我保不准还能留个全尸。”

    华锦萼笑的白果格外辛酸。

    东宫议事堂,霍承纲今天有些心浮气躁,坐立难安。当他第三次放下紫毫时,太子终于抬头问他:“霍先生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霍承纲道:“并无。”

    太子韩霐今日心情看起来格外畅快,他挥袖道:“今日孤心情好,霍先生若有什么难以解忧之事。大可直接告诉于孤。孤为你排忧。”

    霍承纲更郁卒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道:“我是……在担心殿下的安危。”

    “孤的安危?”太子韩霐认真聆听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霍承纲道:“……焕章殿的那位身份尚且不明。太子,”顿了顿,隐下重点的几句话,直接跳到最后道:“太子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太子韩霐道:“一介女子罢了。惯用的美人计,孤只取前‘美人’二字。犯不着‘计’,霍先生安心,并无大碍。”

    霍承纲沉默片刻道:“…是。”

    楚王韩霄和楚王妃所住的宫殿,叫玉庆宫。

    楚王是最后一个知道华锦萼侍寝的人。太监来报后,他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笑,摸着自己左手的翠扳指道:“好个骚-浪-蹄-子,到底让太子尝了鲜。 ”

    他摸着自己下巴,沉吟道:“怎么办?本王怎么总觉得亏的慌。”

    楚王韩霄叫来左右问,“先前花葶跳舞的那个瘦高个女子是东宫的哪位良孺来着?”他食指敲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环,淡笑道:“本王这心里不舒坦啊。”

    属下道:“跳舞的是东宫的靳良孺,名叫靳慕兰 。”

    楚王韩霄问:“靳慕兰?”他品了品这个名字,点点头道:“到和花锦萼这个名字如出一辙。”他站起来大笑道:“都是朵待人采撷的娇花。”

    “就她了。”

    东宫里,霍承纲和华锦萼又碰面了。

    华锦萼带着提着食盒的白果,霍承纲夹着名册,两人从狭窄的宫道迎面走过。

    在两人差处还有三步远时,霍承纲先一步停下脚步。拱手侧身,立在一旁。他道:“恭贺侧妃娘娘大喜。”

    华锦萼莫名有些脸红,“消息竟传得这样快,霍大人也知道了。”

    ……没有否认。

    霍承纲抬头笑道:“这是东宫的喜事。太子和楚王皆子嗣单薄,若侧妃娘娘能早日为东宫诞下皇子。想必今后也无人敢再追究,您的过错。”

    华锦萼提神道:“我有什么过错?竟值得霍大人这样。”

    霍承纲淡淡摇头,没有解释,他道:“娘娘自然是没有过错的,曾经霍某对您的冒犯,还需你多包涵才是。”

    华锦萼心中暗暗忖道,霍承纲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二人彼此无话,霍承纲匆匆离开。走了两步,又觉不甘心停下来道:“桐盈!”

    华锦萼脚步轻盈,背影没有丝毫迟钝。霍承纲又喊了一遍,“华侧妃。”

    华锦萼这次停下了,转身笑道:“霍大人,还有什么事儿?”

    霍承纲看着她道:“侧妃娘娘曾在相国寺与刑部的郭璟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下官想向您听一下,您觉得此人可有慈爱之心,适不适合外放到地方去治理刑名?”

    华锦萼低低呀了一声,故意道:“后宫不得干政,霍先生曾还好意提醒过我,怎的如今又主动惹我犯禁忌。”露出忿忿的样子,“霍先生真是太坏了!”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莫名的娇嗔。

    霍承纲眼皮微微抬了抬,不动如山,他似笑非笑道:“娘娘若真是个无欲无求的,曾经那些举动又算什么。霍某此番主动讨好。侧妃娘娘若不领情。承纲真的要无地自容了。”他拱手告辞,“下官冒犯了。”

    华锦萼立即正色道:“霍大人留步。”霍承纲不为所动,背着身,只是驻足,并没有转过身来。她上前一步,主动邀约道:“本宫可否请霍大人喝杯茶。”

    霍承纲回头微微,噙笑道:“却之不恭。”

    华锦萼撇了撇嘴,对霍承纲很是不以为然。有骨气你倒是拒绝呀,的好像我逼你似的。

    华锦萼挑了一处清风朗朗,四下空旷寂静的地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外臣面见后妃,四下宫女太监都瞧着时间长了,不免惹人非议。

    她把自己想法告诉霍承纲,语气商量道:“不如霍大人在委屈一次,去换上那身太监服,你我二人也好搭话?”

    “下官遵命。”

    不多时,霍承纲换上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重新出现。他着千,扶着华锦萼的一只胳膊,看起来熟门熟路。

    华锦萼也不坐了,也不请他喝茶了。两人便这么在花园里散步,边走边话。

    霍承纲低低笑道:“下官这身衣服换的冤,好的喝茶,一滴也没有入口,还要白白侍奉娘娘。”

    华锦萼睁着大大的清澈眼睛,眼如水杏。“你不愿意侍奉我吗?”

    霍承纲一笑,“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还抱怨什么。”

    霍承纲不在话,转而回归正题。他道:“……张镇安的事,到底是太子迁怒。下手狠了,对不起郭大人。如今太子有心弥补他。想把他指派到辽州做按察使。却不知此人心性如何,若心怀怨愤,到得不偿失了。”

    “我们已派人私下去调查,却还是想听听侧妃娘娘对此人的评价。毕竟……”霍承纲道:“侧妃娘娘也希望太子好,不是吗?”

    华锦萼很是心动,如果郭璟可以去辽州,不用搅和在太-子-党和楚王党之间的纷争里,那最好不过。

    能治理刑名,替一方百姓申冤做主。那更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华锦萼恨不得现在就替郭璟保票。

    可是她不能。

    华锦萼半晌才道:“郭璟此人我也不甚了解。单凭一面之缘,我也就不能对他的人品性格作出论断。不过本宫对他的印象还是蛮好的,此人彬彬有礼,温和有度。想来也是个谦谦君子。”

    顿,十分地委婉夸赞道:“既是君子,品性自然高洁无瑕。不过这都是我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狭隘之见罢了。具体事宜还得霍大人一一查明审核才是。”

    霍承纲对华锦萼的滴水不漏,一点都不意外。他凝视着华锦萼,心中暗流涌动,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觉得华锦萼很狡猾,像披一张羊皮的狐狸。明明有着凶狠的利爪和尖牙,偏偏要装出温驯可爱亲人的样子。

    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偷鸡吃。还不忘在主人家装出可爱讨人欢心的模样,用自己毛茸茸的头顶去顶主人家的掌心。

    霍承纲是真的想扒下这层皮呀。真的,想啊……太想了。

    可直到华锦萼侍寝,霍承纲才恍然意识到。这只狐狸并不属于他,它的主人另有其人,能抚摸它“温驯”皮毛的也另有其人。

    霍承纲感到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担心华锦萼伤害到太子,一方面又微微有着男人的不甘心。可追根究底,他也不清自己在复杂些什么。

    华锦萼被霍承纲盯得头皮发紧,她故作风轻云淡道:“本宫就如此貌美,让霍大人挪不开眼睛?”

    霍承纲称赞道:“确实美矣。”

    华锦萼无语凝噎,一双灵澈动人的鹿眼,在一瞬间些呆滞错愕。

    霍承纲后知后觉的想到,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能长一双清澈的鹿眼呢。她应该生一双狐媚的吊凤桃花眼才是。

    不过这一惊一乍的性格确实像只受惊的鹿……但是这精准模仿流露出来的鹿性格,又像狐狸的狡猾了。

    华锦萼很会拿捏自己的情绪,当她戴上某个面具时,她总能恰到好处拿出最合适的反应和情绪。

    霍承纲忽然坏心的想要吓唬吓唬她,沉吟道:“君子?从古至今少见顶天立地的真君子,多是道貌岸然的伪人。君子的面目经不得扒,细细深究,内里全是龌龊。我看此人还是要不得。”

    华锦萼一口老血,险些没被霍承纲噎死。

    这个夹着尾巴的大尾巴狼。你才是伪君子,你们全家都是伪君子!

    郭璟那么个刚正不阿,坦率真诚,富有同情心的人。是这天下最能担当起君子二字的人。温润君子,翩翩公子,活脱脱的就是郭璟。

    华锦萼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始终铭记着华锦萼娇蛮却识大体的性格。勉强露出微笑道:“看来,霍大人是被伪君子,真人伤过呀。”

    华锦萼道:“如此,可万万要不得。霍大人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那郭璟是真君子伪君子我不清楚,不过霍大人若是为了一己偏见,一叶障目,本宫私以为,这样不好。”

    霍承纲忍着,都快笑破肚皮了。

    看透华锦萼的面具之后,他能很轻易的发现华锦萼的有趣之处。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有趣浸淫着鲜血,弥漫在血腥的杀戮中。霍承纲的心就有些迫不及待,笑破肚皮的欢乐一扫散,整个人只剩下沉重。

    他想改变这一切。

    华锦萼……不,或者应该叫她桐盈。

    霍承纲心中对桐盈有着不一样的期待。转眼一想到华锦萼已侍寝,霍承纲心中某处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明白这个情绪属于哪里。

    也许是他讨厌脱离掌控的感觉,也许他只是管的闲事太多。

    霍承纲将这股陌生的情绪归结于,自己大仇不能得的报。对桐盈董谦玉这样的姐弟家族事,有着太过强烈的掌控欲。而这股掌控欲一而在再而三受到挫败,让他心中感到不满。

    “霍大人,霍大人?”华锦萼唤道。

    这次霍承纲沉默太久了,久到华锦萼都以为自己错了什么,她仔细回忆了自己刚才所的一切,发现并没有什么漏洞。方才放心的叫醒霍承纲。

    霍承纲从思绪中蓦地被拉回来,他对华锦萼笑道:“侧妃娘娘的是。”

    华锦萼不以为然,她偏头问他:“我方才什么了,你就我的是。”

    霍承纲自然是答不上来,华锦萼便得意的笑。

    霍承纲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华锦萼清澈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问:“娘娘,想过家吗?”

    华锦萼微愣,不知道霍承纲怎么忽然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斟酌道:“还好,从前在家,我就和二婶婶最亲,如今二婶婶时常来看我,我也时常能见到二婶婶,并不觉得如何想家。”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偶尔还是会有些想的。霍大人呢?”

    “什么?”

    “你会想家吗。”

    霍承纲忽然被如山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只觉双肩扛着千斤般的重山。他忽的松开华锦萼的胳膊,逃一般的,道歉离去。

    “时候不早了,下官先行告退。娘娘万安。”

    不知是不是华锦萼的错觉,华锦萼总觉得霍承纲的背影有些狼狈,有些沉重。好像吊着……人命一般的沉重。

    霍承纲离开宫后,换了一身便服,去了教坊司。教坊司的人很是意外,詹事府的人每逢初一十五才会探望两位陈家姑娘。今天才初七,怎么詹事府的人又来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教坊司的人也不敢对太子无礼。恭敬礼貌的放霍承纲进去了。

    “霍先生!”陈瑾看到他,仿佛看到希望的光芒一般。激动道:“您来的正好。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我还害怕紫娟把消息送不到你手上。”

    霍承纲凛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瑾左右看了一眼,关上房门,将霍承纲拉进屋内。霍承纲安慰她道:“别害怕。”

    陈瑾咬着下唇拉床幔,赫然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霍承纲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黄文尧。他立即挡着脸,退到侧间。

    陈瑾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床幔,这才意识到什么。追至隔壁道:“霍,霍先生对不起!我忘了您……”

    霍承纲摆摆手:“不必多,我明白。”然后问她:“这是怎么回事?黄文尧怎么会在这里。”

    陈瑾哭丧着脸道:“黄公子发现我不是三姐了。上次他就在怀疑我,没想到这次他敢偷偷摸摸进我的房间,黄公子看清我的脸和后。他反而显得很高兴,不停的问我,瑾姑娘是不是还活着。陈家还有谁活着。他还问,国公是不是也在人世。”

    陈瑾沮丧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把他给灌醉了。”

    “灌醉?”霍承纲挑眉看着陈瑾,一夜了,灌醉睡不了那么沉。

    陈瑾低下头道:“下了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