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翻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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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宫灯通红, 贤德妃站在钟粹宫的檐角下, 眺望着长春宫,隔着重重宫墙,明明什么也看不清。

    曹玉珠仿佛看到了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元熙帝韩懋之抚摸着陈妤肚子神情温柔, 陈妤母凭子贵骄傲矜持。

    穿堂冷风灌进狐狸毛衣领, 曹玉珠葱白的指尖抓着细软的兔毛。感到格外的冷, 她搂紧胳膊, 颤抖不已。

    时光一晃, 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曹玉珠坐在乡间屋里, 听见同村回来的汉子。

    韩懋之当兵了。

    韩懋之当领头了。

    韩懋之被孟将军看重了。

    韩懋之救了魏都督。

    ……

    韩将军在永安一役围城胜利。

    韩将军被绵昌候接待了。

    再后来, 再后来韩懋之就没有消息了。

    有他战死了, 有他被绵昌候看中了,抓回去当女婿了。

    直到元熙初年, 韩懋之派人浩浩荡荡的回乡接孤儿寡母。曹玉珠这才恍惚意识到, 哦, 她的夫君当皇上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四海万国,皆臣服于他脚下。

    曹玉珠慢慢哭了。泪水糊肆了双眼,凛冬寒风刮过。她感到格外的疼,慢慢攥紧衣袖,攥紧红漆木柱。

    不远处,英姿挺俊的楚王韩霄携楚王妃张妍,抱着长女来陪贤德妃守岁。新年的炮声自皇城周边响起。

    曹玉珠端直腰背,拭去眼角泪花。重新端起贤德妃高贵的模样,笑着迎儿子儿媳进门。

    建章宫内一片漆黑, 曹根贵合被躺在床上,脑海中嗡嗡嗡的。他轻轻道:“你不要吵了。”

    大殿内空无一人,宫女太监都去抓钱守岁去了。曹根贵身边最亲近的泉公公已经死了。他一字一句的对脑中的韩霆:“我不会放你出来的。”

    黑暗中,韩霆气定神闲盘坐在地上:你会的。你主持不了大局。

    曹根贵慢慢的攥紧自己手指,声音轻轻,坚定道:“我能。泉哥哥死了,锦儿姐姐也被你害的半死。韩霆,从今天我不会退缩了。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他声音迟滞却坚定,一字一句重复道:“是你从属于我。你是我创造出来的,我能控制你。”

    韩霆柔声道:是啊,我是你创造出来保护你的。

    “不。你不是,”曹根贵道:“泉公公是你害死的,锦儿姐姐也是你害她走进深渊的。我不会原谅你。”

    宫墙外,公主府里。大公主韩霏提着一盏花灯,披着红金织线万字披风,笑面如嫣斜倚在贵妃榻上。她像个孩子一样轻轻拨弄转动宫灯。

    宫灯像跑马灯一样转起来,宫柄刻字的写着一个‘珉’字。

    长春宫。

    自涿州陈家事发以后,七年来,元熙帝头一次留在长春宫守岁。宫女们都很高兴,忙的不亦乐乎。

    陈皇后对着窗站着,远远看着宫外的烟花,笑容淡淡。元熙帝从身后拥住她,龙威轻笑,“刚才在城门上还没看够?”

    新年伊始,帝后要在城门上接受百官和万民的祝福。

    陈皇后笑容骤然灿烂,娇笑着转身道:“当然没看够。陛下只担忧你的孩子吃冷风,不舒坦。何曾在意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没有看够风景。”

    “胡闹。”元熙帝假意她手背,责怪道:“朕还不是心疼你。”

    陈皇后年近四十,仍美若谪仙。她像慈悲于世的女菩萨,似仙女似佛祖。十分有正宫娘娘的凤仪。她偏头娇俏的撒娇道:“那你让人在长春宫的庭院给我放烟花。”

    陈皇后埋在元熙帝肩窝,遮住口鼻道:“这样就不冷了。我躲在屋内,抱着手炉。”

    元熙帝被她撒娇撒的心软,忽然间想起陈妤还未嫁给她时。绵昌候叫他去府上参加晚宴。当年的韩懋之,还是个无名竖子,猛的踏进几代世家的绵昌候陈家,整个人惴惴不安的。

    韩懋之在庭院就看到陈妤在和陈颉撒娇。她搂着弟弟脖子,亲昵的蹭着他的脸,像只绵软的猫咪。

    陈颉绷着脸道:“不过是个莽夫,三大五粗的将士有什么好看的。”

    陈妤声音娇啭莺啼,脆生道:“我就是想看看我将来要嫁的是什么人嘛。”

    陈颉拉住她的手,低沉地道:“我们不是好不分开吗。你嫁给别人,以后我要通过姐夫才能见你。”

    后面陈妤了句什么,韩懋之没有听清。只看见烟花璀璨下,陈妤搂住陈颉脖子,声嘀咕了句什么。

    陈颉冷峻的下颚弧线,缓缓舒展出一丝笑意,狠狠推了把陈妤额头。

    陈妤捂着额头较笑不已,一位年迈的老嬷嬷拉开两人,声若洪钟急的都快哭了,“哥儿姐儿,你们都大了。要成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不能在像时候那样了。虽是亲姐弟,也不该如此亲昵。”

    韩懋之已经走出很远了,还是清晰的听到陈妤在反驳,“我和陈颉又不是一般的亲姐弟。我们在娘胎的时候就是一起。自然要比别人更亲密些。”

    嬷嬷愁的跟什么似的,干脆把炮火对准陈颉,“哥儿还想大人罚你跪祠堂吗!”

    陈颉掷地有声道:“妤儿的对。我们是亲姐弟,骨肉手足。比这世间的一般兄弟姐妹都要亲昵,凭什么不让我们要好。”

    拉着陈妤径直走了。

    酒过三巡,韩懋之正在和绵昌候喝酒。屏风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常年善于在战场上杀敌的韩懋之余光一扫,立即认出屏风后面是刚才遇到的姐弟两。

    陈颉一直在后面捂着陈妤的嘴。陈妤一直在推陈颉胸膛,几番推搡下,屏风轰然倒塌。姐弟两呆若木鱼,站在原地。

    后来还是陈颉先反应过来,主动请了罪。再次护着陈妤走了。

    男人的心究竟能分成几块。韩懋之也不清楚,他真情实意的对陈妤心动过。陈妤也的确比玉珠更适合当一国皇后。

    甚至,元熙帝此时无比希望陈妤肚子这胎是个儿子。虽然他有把握和证据当今太子韩霐是他的亲生儿子。可韩懋之只要一想到,那时候陈颉在陈妤身边转,他就恶心!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元熙帝恨不得将陈颉尸首重新刨出来,连带着他所有的儿女子孙后代,大卸八块。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洞。这样人畜不如的狗东西,生下来的儿女能是什么好货色。早点掐死了干净!

    元熙帝低头吻了吻陈妤鬓角,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平复下心绪。他慢慢地想,都过去了。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介意陈妤对他的背叛。毕竟他当年三心二意在先,何况梓童也是被强迫的。韩懋之舍不得杀陈妤,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两人这么多年夫妻情分。

    是他当年太过注重补偿玉珠,让梓童误解,给了陈颉那狗东西可乘之机。

    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韩懋之想,只要他能再活二十年。一定会扶植出一个比太子、楚王都合适的帝王。

    太-子-党和楚王党这些年之争元熙帝这些年都看在眼里,虽皇权之下无兄弟,可这两人的做法都让韩懋之所不喜。

    在韩懋之看来,这两个儿子都不适合当皇帝。

    *

    长春宫偏殿内,霍骄正在房内对着烛火抄往生经。一卷一卷的抄,抄的她手腕酸软,眼睛困乏,还是不忍心放下。

    自那日梦魇后,陈皇后开始待霍骄亲昵起来。手把手的教她念佛经,陈皇后人渡往生,不求赎孽,唯愿逝者平安。

    霍骄想,这句话真美,心里莫名的宁静下来。开始静下心来,替她手上的人命超渡。她本着一颗赤子莲心,格外真诚。

    霍骄不奢求这样做能让自己身上的罪孽少一些。善恶不是加减法,但她希望她手抄的佛经,至少能让那些亡灵,有个极其美好的来世。

    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太监们突然抱着烟火在长春宫庭院内放起烟火,炮火声响起。璀璨的烟花自天际炸开,霍骄推开半扇窗,鹿眼清澈倒映着烟花的形状。

    正殿走来的宫女纷纷低笑,“皇上可真疼皇后娘娘。”

    “是啊是啊,御花园内素来不准燃放烟花爆竹,以免鬼祟浑水摸鱼。误伤贵人。皇上可是专门为皇后娘娘破例了。”

    “哎呀,帝后可算是和睦了。七年了,真不容易。”

    霍骄心里有股淡淡的悲凉。她还记得陈皇后站在丹书铁券前落寞的样子。

    陈皇后:“陈颉曾经告诉过我,我根本不会明白。九岁高烧后,再活过来的他,已经不是原先的他。这辈子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除了他是我弟弟,这件无法控制的事。”

    “但他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是我弟弟了。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我弟弟而已。”

    霍骄还记得霍承纲的事,闻言愕然道:“难不成陈颉大人被人掉包了。”

    陈皇后道:“或许应该……佛祖显灵,他借尸还魂成了我弟弟罢了。”她苦苦一笑道:“我一直觉得这是他在给自己良心找安宁的借口。”

    “可这些年我越想,越觉得重重蛛丝马迹可疑。他大病初愈后,缺胳膊少腿的字。凉州攻城时,闻所未闻的火油、火-药。”

    霍骄感到匪夷所思,她道:“许是皇后娘娘在后悔呢。”

    她比较偏向陈皇后最初的答案。——陈颉不过是在给自己乱-伦,找一个正当的借口罢了。

    而后来的皇后娘娘则是不愿意接受陈颉的死,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陈皇后可能也爱上自己的弟弟,——以她无法接受的方式。所以陈妤开始选择相信陈颉的谎话,让自己的内心安宁。

    董六妞还在村里时,见过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因为太想中举了,天天幻想自己是官老爷,给孩子们发压岁钱,让孩子们称呼他为青天大老爷。天天给人断官司。

    因为念过书,识文断字,断的还有模有样的,会写状书。

    这是一场盛大的悲剧。

    从贤德妃到陈皇后,从国公陈棠、太子、楚王再到霍承纲。甚至鲁王、大公主韩霏都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

    这些事只要有一环不成立。流孤堂就不会存在,廿七也不会存在。

    命运在遥远的方向,被不可琢磨的大手轻轻一拨弄,突然就变成了让人难以接受的模样。

    人生仿佛被戏弄了一般。

    涿州陈家的子嗣流落在外,被当做替身捡回。

    沧州贫苦妞原本该是某处宅院,府邸里的洒扫烧火丫鬟。亦或者干的好一点,成为某位姐少爷身边的大丫鬟、贴身丫鬟。

    到年岁后,被配了厮,从此了无波澜的,渡过普通平淡的一生。再夸张点,成为某个少爷的通房、姨娘。成为后院宅斗的一员。

    可她偏偏流落流孤堂,成为一个杀手。

    陈颉大人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从来就不是一句夸夸其谈的笑话。当年陈颉大人奇兵制胜,屡战屡胜。

    若不是陈妤嫁给了韩懋之,陈颉当年大可以自己称帝。

    但陈颉偏偏有一个捧在掌心里,伤都不忍心伤害的姐姐。

    元熙帝继位了,曹玉珠进宫了。

    陈妤伤心欲绝,和帝王冷战。陈颉爱姐心切,情不自禁,酿成大错。

    一岁的韩霐当太子了。

    晚出生十天的楚王,从落地那一刻起,贤德妃就为他谋划好出路。激起无限斗志。

    流孤堂建立了。

    廿七进宫了。

    一步步,把局面推向不可逆转的今天。

    *

    长春宫的炮火声,果然吸引了‘外面’的注意。霍骄听着屋顶飞檐走壁的声音,放下毛笔,收好佛经出去了。

    屋顶上匆匆飞过三五道脚步声,霍骄本想去追。却看见身穿绯红色官袍,贴着胡子的霍承纲单手背后,不疾不徐的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霍承纲对霍骄使了个眼色,霍骄远远的福身行了个宫女礼退开。从南边抄路离开。眼睁睁看着霍承纲朝皇后娘娘的正殿而去。

    元熙帝正在那里休息。

    霍骄有心想示警,却发现带路的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美萍,便没有吱声。

    霍骄低头走的很快。猛的一道身影和她擦肩而过,那人迟滞了一下,飞快的逃走了。

    霍骄倏地的抬头,出手如电扯住来人。

    月光下四目相对,荷满脸泪水,惊恐万分道:“华侧妃,你不是死了吗!”

    终于见到她了……霍骄抿唇,捂住她的嘴,将荷带回自己房间。

    温热的手感让荷意识到华锦萼还活着。荷来不及思索太多,挣扎着要逃。可她哪里是霍骄的对手。

    霍骄按住她一只肩膀道:“请你安静。”

    荷问她:“你是人是鬼,你想干什么?”这时候还在诈霍骄的话。

    霍骄不答反问,“大半夜的鬼鬼祟祟,你想去哪。”

    “你不也鬼鬼祟祟。”荷顶撞了一句。

    霍骄道:“荷姑娘,不要和我绕弯子。”

    荷抿着唇不话,霍骄替她道:“你想给你家姑爷传消息对不对。怎么着,你还指望着魏永侯世子替你家老爷出头。”

    荷抬手扇了霍骄一巴掌,霍骄能躲开,但没有躲。

    做粗活的丫鬟掌心力道火辣辣的,霍骄半张脸都是烫的,隐隐有浮肿的迹象。

    怎么呢,霍骄拿了包漪萱一条命,也威胁过荷性命。如今荷还她一巴掌,虽然委屈。但挨的并不冤。

    但荷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让霍骄受不了了。

    荷红着眼睛冲过来,狠狠的把霍骄撞退三步,她噙泪吼道:“为什么你那么好命啊,明明你杀了人,为什么你最后却平安无事。还被人护着。你迫于无奈,我们老爷就迫于有奈了吗?他当初若不对流孤堂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楚王党的人会饶过他。”

    好命。

    居然头一次有人她好命。霍骄又冷又稳的握住荷手腕,只吐出一句话,“若当年包大人不对流孤堂姑息养奸,八年后就没有一位华锦萼迫于求生去杀他的女儿。”

    霍骄不想解释什么,杀人就是杀人了。那段晦暗无光的时光,是她永远抬不起头的怯懦。

    无辜,谁都不无辜。

    “荷,我愿你聪明些。我对你有愧疚,霍先生对你仁厚。我们都不愿意杀你,若你再不识趣,威胁到太子,威胁到太子背后的涿州陈家。我不介意我手上的人命再多一条。”

    霍骄道:“我这辈子杀过很多人了。你见过的。”

    荷满脸惨白,惊慌的后跌一步。她当然知道华锦萼敢杀人,她不仅敢,还敢在皇宫里堂而皇之的杀人。

    霍骄淡漠道:“你该表态了。若再不拿主意,我就替你决定了。”她随手拿起针线箩里的红缠线胖肚剪刀,剪刀头很浅,只能剪剪线头,连自残都捅不死人。

    荷却知道华锦萼一定能有手段弄死她。如果是这么浅的剪刀,那她肯定会被折磨的很惨,痛不欲生。

    不定杀了她之后,霍先生会更褒奖华锦萼,对她更好。

    仓惶间,荷连连点头,抽泣出声:“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一个字都不会出去的。”

    “那就好。”霍骄放下剪刀,走出去。

    她脚步很快,似乎是受够了这个房间里的污浊。

    走廊外,霍承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皇后正殿出来了。正在堂前回廊前落霜的芭蕉叶前等她。

    霍承纲穿着绯色官袍,靠着红柱背对着她坐着。身子和红柱融为一体,一旁是白霜压叶的芭蕉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十分独孤寂寥。

    听见动静,霍承纲回头看她。

    月光照在霍骄脸上,半张脸浮肿很明显。霍承纲敛眉,问:“她你了。”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一个巴掌换一条命。我占便宜了。”霍骄看起来很是无所谓,她笑眼弯弯的,浮肿的眼皮看起来没那么美丽清澈,一字一句道:“虽然霍先生总告诉我,不要擅自代替别人原谅自己,不要给自己的良心做加减法。”

    “可是,真的好轻松啊。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一种能堂堂正正道歉,替自己过去声对不起的机会,太难得了。”

    廿七以前在流孤堂很卑贱,做的都是和同伴一起出去,斩草除根的活计。连牲口都不留,没有什么道歉,对不起的机会留给她。

    霍承纲道:“你不该让她你的。”

    他指腹碰了碰粉色浮肿的脸皮,霍骄别开脸躲了一下,显然是很疼。霍承纲知道凭霍骄的身手,若不是自愿挨着一巴掌,荷绝对不到她。

    “我没事。”

    霍骄神情尴尬,迫切的希望霍承纲跳过这个话题,不要再谈了。

    霍承纲轻轻叹息一声,抱住霍骄,亲吻她的白嫩额头道:“骄骄。你不要这么对自己。至少,心疼心疼我行吗。”

    不知道皇后正殿发生了什么,霍承纲忽然柔情万种的抚弄着霍骄侧颈,亲吻白颈,怆然泪下道:“你为你对别人做的错事道歉,谁为你做过的错事道歉呢。谁来给你……给你们声对不起。”

    “霍先生。”

    霍骄拥住他的宽厚温热的背,绯红色鹤纹补袍昭显着无上权威。她抓着鹤纹一角,喃喃道:“霍先生你不要难受。我给你对不起好吗?我来心疼你好吗。你不要这样,我难受……我心疼啊。”

    男人陡然暴虐起来,他捧捏着霍骄下颚,舌口撬开牙关。抵着红柱,狂热的亲吻她。霍骄从没有如此被动过,她太惊慌了,抵足相抗着。

    她后背是顶着堂前回廊庭柱,手前是坚硬如铁的滚烫胸膛。嘴角有咸哭的味道,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睁眼惊惧间,只得到远处宫灯盈盈如团。皇城鞭炮声连绵不断,天际烟花乍开。

    偶有太监走过,只远远看见一个绯红色官袍的大人按住位宫女,在背人处偷偷摸摸亲昵。

    良久,他终于收了舌尖。霍承纲温烫的吻落在她耳畔,呼吸滚烫道:“要宫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