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祁思明跟临幸嫔妃一样点了好几样,另一手五指张合着,跟他紧紧相扣,很开心地和他眉来眼去,“现在想一想,我感觉我当时简直有受虐倾向,当年居然还觉得你这脾气特别有挑战性,特别有意思,撇开我陆鉴同和檀清跟你吃了半年的饭,你吃饭这么件人生大事儿都吃不到一块去,我当年得多憋屈啊,你挑嘴简直要挑出花儿了,月子里的媳妇儿也没你那么娇了……”
眼看着这人越越没谱,当着摊位老板,凌言赶紧捏他,嗔一声你烦不烦啊。
他声音干净,没有平日工作时的低沉压抑,是脆生生、干净净的纯真,带着一点道不清的缠人劲儿,像猫儿撒娇一样。
只见他指着一条街,放着豪言壮语,“你今天随便买,眨一眨眼睛我不姓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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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没逛过几次这种夜市,其实是看什么都新奇的,刚才一遭有何姐在,他有点放不开,这一次只他和祁思明两个人,最后真的是走走停停吃了一路。
祁思明一直扶着他的腰,看他走得慢了就适时地问他累不累,他看什么多一眼,祁思明就问他要不要尝尝,他好像什么都要问一问,话多一样,变着花的。
凌言也都一直好,倒也不是因为贪嘴,就只是看着他跟自己商量着要不要共食一份甜食,然后又去跟摊贩那去买几块钱的东西,让他觉得心情很好。
然后祁思明看到了装饰品,又开始跟他起他房子的装潢。
他玄关的隔屏太压抑,一进门感觉心情不好,他厨房的智能冰箱太生硬,可以再填几样厨具,然后随手在苍蝇店铺里捡了一只大肚花瓶,通体素白,标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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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这人精力过人,手脚嘴眼一刻不停,一眼看不到就结完了账。凌言问他这是要放在家里哪,他就放在玄关屏上,把那个灰扑扑的装饰画换下来。
玄关那副挂画是博奇副手添置的,画上的是一支工笔斜弋的冬樱,据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花了多少钱凌言不知道,但是那幅画的细金属画框是特意制,光是轮廓花样就好几个老师傅设计,有五位数,若据此推测,那画应该不便宜。
可是祁思明不管,就帮他拍了板。
“冬樱不好,太自我贬抑。”祁思明签好地址,添了钱,让人家没有送货服务的店强行送货,十分笃定道,“这个花瓶好看,简单,朴拙,院子外面兰花正好开了,折一把插进去就行。”
凌言迟疑了一下,“可那花长得好好的啊……”
祁思明签好单,牵着他出门,洒脱道,“花开堪折直须折,就是因为它们好好的才要折下来啊,再你怎么知道花怎么想的呢,或许它就想在自己最好的时候被更多的人看到,从根茎上折下来,盛在花瓶里,养在水里,送给美人,或者装点美人的屋子。”
凌言咬了一下嘴唇,偷看了他一眼,笑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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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凌言是因为没管过这些事,祁思明乐意忙活就由着他去,后来他才发现,祁思明真的是很擅长摆弄这些琐碎事。他跟凌言住在一起后,缓慢又不着痕迹地开始接管所有权利,第一步就是调整凌言的房子,虽然他也没伤筋动骨大改大动,但是总能在一些微的调整上让屋子焕然一新。
像是屋子里开始有繁复的气味,有时候是厨房传出来的烘培味道,有时候是卧室的花束香薰,大理石冷硬的餐桌开始铺桌巾,家里机器人的日常设定从扫和端茶倒水,变成了闻歌起舞,缎面的床上用品添了一对针织边的枕巾,脸埋在里面时,闻起来感觉好香,带着姜饼和温暖羊毛的味道。
凌言住房子一般住过像没住过一样,可祁思明不一样,祁思明的房子但凡居住过,就充满了他的生活片段,东西东摆西放,游戏手柄和头戴堆在茶几上,鲜果干果蜜饯随处都可以抓一把。
这些生命的细节几乎有点石成金的魔力,那些日子,凌言总能轻易地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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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点事,应该是挺不错的约会,祁思明定了套房准备了烟花,本来想着晚上拐着人上双子塔的。
只是在一个夜市转角,祁思明扫里面一家门店不算大的游戏厅,窄窄的一条LED屏上用红字闪烁着“全息游戏舱”,门口围着几个穿校服的熊孩子在抽烟,外观看起来十分类似于上个世纪的网吧。
这种全息舱投产不久,因为体积过大、保养费用过高还没有发展到家庭使用的程度,一般开这种店是要政府扣戳和走章程的,不满16岁的未成年人禁止入内,游戏过程也需要限时。
但是这种游戏厅老板大多无良,也不查Utopia的身份证明,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对未成年放行了,所以孩子从游戏舱爬出来又喘又吐又休克的新闻,媒体常常报道,也不算新鲜事。
祁思明挺感兴趣的,“这地方居然还藏着一家全息舱,去玩一把吧。”
凌言没玩过这个,但倒是经常听,他皱眉看着那几个抽烟的学生,“居民楼改建游戏厅不合规,那几个孩子估计年纪也不够,这家应该是违规营业吧。”着抬起Utopia就要联系消防。
祁思明一把按住他,“哎呀,民不举,官别纠,咱们先进去看看——玩的不开心再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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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收费的是个已经豁牙的老太太,原本正在噗噗地嗑瓜子,做惯了孩子的生意,看着祁思明和凌言这么气质不凡的两个人走来,不等祁思明开口,忽然面露紧张,收起屁股底下的折叠椅就要闪屋里去,那几个高中生看了他们一眼,也纷纷变了脸色,夹着烟望风而逃,跑得那叫一个干脆。
“诶,等等等等,不是检查的——”祁思明眼疾手快,目无尊长地提住老太太的后领子,“跑什么啊,生意不做啦?我和他两个舱。”着手一挥给她转了200,定了一个时的。
那老太太一脸可怜相,战战巍巍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凌言一眼,收了钱,“那……那我带你们进去。”
“不用,设备我们自己会弄,您老继续嗑瓜子吧。”祁思明干脆地摆摆手,着拉着凌言的手腕走进了乌漆嘛黑的游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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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厅内部没有开主灯,乍然进去像是进入了一个规划得不怎么样的停尸房,游戏舱挨挨挤挤地裹着一线蓝光,恨不能排在一起分出个上中下铺。走近了,才能看见游戏舱一端20厘米见方的透明罩子,露出一张张躺在其中的或安详或挣扎的一张脸。
这游戏凌言没玩过,但是知道一些,据人躺进去在一分钟调谐时间过后,会出现一个无线广阔而美妙的世界,四肢五感都会完全沉浸进去,不管你是要升级怪还是要谈谈恋爱,这个游戏舱都可以给予绝对真实的满足。
游戏厅内没有统一照明,只有安全通道的一路荧光,凌言走过一排排游戏舱,停在一道舱门前摇了摇头,指着指数道,“32个时,现在的孩子游戏瘾也太大。”
祁思明吃了一惊,游戏会延长时间感,这种游戏舱成年人也不过是躺两三个时,这是什么英雄少年?想着他就和凌言一起绕到A6的舱头,只见透明罩子里一个顶多12岁的金发少女,眉头紧锁着,蓝光在她脸上,像是棺材板里沉睡已久的吸血鬼。
这么长时间孩子是受不住的,游戏厅里也没个管理员来管控一下游戏时间。
凌言当机立断,抬手断开了智能连线,这一断,好像是触动机关后鬼起夜,那游戏舱的女孩立时睁开了眼睛,表情活像被人撬了棺材。
只见她不客气地推开玻璃罩坐起来,冷冰冷看着面前两个成年男人,扬着一张过分精致的脸,开口道,“刚才哪个王八羔子拔我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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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瞳孔浅淡,幽微的蓝光映照下宛如夜行摇曳的鬼魅。
凌言刚想话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谁道才耀武扬威的女孩,转眼间变了脸色,脸上冷汗涔涔而下,她用手捂着太阳穴,像是在阻止擀面杖杵进她的脑浆,忍不住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就这样,她也没抑制住表达欲,抱着自己的脑袋蜷缩在窄的舱室里,骂道,“你们有病吗?半夜干什么教导主任的活儿?快帮我连上!”
祁思明没有凌言的好脾气,抱着臂往别人的舱门上大喇喇一靠,道,“你这姑娘知道自己玩了多久了吗?32个时了!成年人脑浆都要烧干了,你这哪来这么大的瘾啊,你家大人呢?”
那女孩没搭理她,自顾自地捂着头,还试图用头往舱门上撞。
凌言有分寸,断开游戏舱并不会造成伤害,她这纯粹是游戏时间过长带来的影响,他看着这孩子疼得辗转,抬起头就想帮着抹掉女孩额头上的冷汗,只是还没碰到人,女孩忽然激动地把他的手一拍,怒喝一声,“变态啊!你别碰我!”
着老练地扯开身上的接驳器,踉踉跄跄地跳出游戏舱,躲着他们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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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思明和凌言对视一眼,顿时也没了玩一把的兴趣,也原路往回走。他们看着女孩脚步虚浮地跟门口老太结了款,取了外套,用她最能表现凶狠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就跑了。
祁思明没玩成还被人一顿臭骂,心里一时不舒坦站在门口,不知廉耻地向老太要退款,老太倒是没什么,把那200又反了回去,祁思明看着那孩东倒西歪消失的背影,笑了一下,“呦,还是个独行侠,别不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吧?”
“那孩在我这呆一个星期了,几十个时跑出来一次,吃点东西再躺回去,”那老太太坐在门口,有几分讨好地接话道。
“一个星期?”凌言问,“她不用上学吗?”
老太听他这么,好像是忽然放下心来,问,“你是哪里来的人啊,不是本地的吧?”着握了一把瓜子分给他,“这姑娘在学校被老师欺负了,已经一个星期没去上学了。”
凌言不解,“欺负?怎么欺负?”
“还能怎么欺负?就是那些污糟事儿呗!她妈妈向校长反应情况,校长怪这孩子诬赖,闹大了还要开除她呢……造孽喔。”
凌言和祁思明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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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接过那把瓜子,却没嗑,“她不上课,您这就接收了?”
那老太似乎认定了外来人不会管本地事儿,丝毫没听出凌言的潜台词,理直气壮地,“那怎么办啦?她妈妈忙得很,是大记者,网上都能查到名字的人呦!她不想回家,想在这儿呆就呆着吧,我这里可以收留她啊——”
凌言沉默了一下,估计这老太压根没有游戏厅限时限年龄的意识,八成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善举。
老太太估计是平时找不到人唠嗑,这时候可是把话匣子开了,“你们不知道吧,明天学生仔们罢课呦,就是这个Sophia的妈妈搞了一个什么学生家长抗议……”
一个环卫机器人扫描到估计是程序出了毛病,滴溜溜在她脚边转,那老太太边觉得有趣,还转着圈的吐,津津有味地来回溜着机器人。
凌言紧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在政要机关工作做久了,很多时候一举一动,自有一股气质。
那老太着着,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表情是“你听那么多做什么?”的防备,凌言也知道切要的问题,这老太太估计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最终温和地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明天叫老板来店里,有点事儿要跟他沟通,阿婆你帮我知会一下吧。”
着把手里的那把瓜子放回了她的果盘儿里,摆摆手示意祁思明走了。
“我可能要处理点工作,我们回去吧,好吗?”
祁思明眉梢动了动,想着今晚的惊喜又泡汤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他同意,凌言转头拨通Utopia,联系自己的团队负责人,“二十分钟后开内部会议,把人叫齐……睡什么睡,都爬起来过来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