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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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走后, 陆攸将这间屋子里所有可能的出入口都检查了一遍, 没发现任何被破坏过的地方。想了半天, 他只能猜测安托是在他抱着妹妹上楼时开门进来的, 先隐藏在视线死角处,又在他回到楼下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阁楼。
那家伙身材高大, 脚上是硬底的皮靴,还浑身上下遍布着能够让吸血鬼不适的圣纹, 然而整个过程中无论陆攸自己、还是妹妹,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仿佛他行动时变成了透明的幽魂。陆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毁约——虽完全是那家伙自自话单方面认定的“约定”——的后果,以及带着妹妹逃跑后自力更生的可能性,最终很不情愿的认清了事实:他需要献身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三天,又见三天……
陆攸坐在床垫边安托曾经坐过的地方, 指尖碰了碰妹妹惨白消瘦的面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安托的到访、还有之后对他那番折腾制造出的动静,已经有点惊动了妹妹的睡梦, 结果他的这下触碰和叹气声让妹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眼睛还没睁开,细的指头就摸索着碰到了陆攸的手, 陆攸眼疾手快, 赶忙换了另一只手塞给她——他右手上安托啃出的牙印还没消呢。
妹妹拉着他的手往下拽了拽,翻过身抱住他的手臂蹭蹭, 了个哈欠, 露出两颗过于袖珍而显得有些可爱的獠牙。陆攸看到她耳后再度出现了新鲜的裂痕, 细如发丝的血痕。对这么细微的痛苦,她已经相当适应、以至于浑然不觉了。她眯着眼,嘟囔了一句“哥哥”,没过几秒就又睡了过去。
……哥哥刚刚一言不合把自己卖了……
陆攸心酸地想,等她呼吸平稳,把自己的手臂从无尾熊抱树一样抱着他的姑娘怀里拯救出来。他抚摸手上擦伤和牙印的痕迹,看着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地愈合,感到心被某种沉重的惶恐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比起被安托……这件事情本身,陆攸更不想经历、也更感到恐惧的,是那欲望中包含的暴力施虐的倾向。
安托喜欢让他疼痛。并且显然还在期待着更多。
他不知道安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会得到满足。
还有,那家伙所具备的力量属性……回忆起掌心被舔舐时、那一点点唾液浸入伤口的感觉,陆攸觉得身体里面有所预感般提前疼了起来。别想得太严重,他试图安慰自己,投放对象曾经见过吸血鬼被扔进圣水喷泉池,它也没有在水里融化,只是烧伤……
——安慰失败。陆攸呆坐了一会,抬起手揉了揉脸,鸵鸟心态地想:既然是三天后的事情,还是直接交给三天后的自己面对吧。往好处想,至少他不用烦恼无路可走、没办法完成任务了。虽然拿到这条路的通行证,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有点大。
毕竟从“交易所”里安托进门时系统直接掉线的表现,身在剧情中时,大概是不允许借助程序代行的……
这么,如果当时安托不来、来的直接是那个路人甲卷毛,他才能选择花积分跳过过程,还是亲自上阵赚点外快?陆攸设想了一下,真诚地决定等系统装死结束后,要夸它一句“下限尚存”——至少还有能跳过的,是吧?
但系统似乎定主意不出来了。陆攸戳了它几下,觉得这次它的沉默大概真的是因为妹妹了。想到这一点,他心中突然升起了疑惑。
妹妹是剧情人物,这没问题;安托……他为什么也是?
投放对象最后的记忆中,带走他生命的是一颗子弹,而不是安托所用的弩.箭。投放目标和安托之间毫无关系。如果不是陆攸被安托的银箭射中,那个人与“拯救妹妹”的剧情本该没有任何交集。
——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冲动……
安托在他耳边出这句话时,陆攸只觉得见证了心理变态者扭曲的一见钟情。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带上了更微妙的意味。
祁征云,顾奕,纪森,安托。
肖似或相同的容貌,偶尔会带来熟悉感的举动。
——他是真的全心相信,这只是无聊的神明为演出更加精彩而安排的巧合,亦或是……畏惧着猜测成空,而根本不敢去猜测和期待?
陆攸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注视着从遮住阁楼窗的毯子角落漏进来的一线阳光。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想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妹妹睡饱后再度醒来。他又喂妹妹喝了一点血,以防万一回来得太晚会再发作劣化,然后才忍着失血和疲惫造成的眩晕,独自出了门。
陆攸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戳系统,戳了三层楼后,系统总算活了。“有什么需要我效劳吗?”它问,态度亲切得令人警惕。陆攸将之前的怀疑在心底藏好,试探着问它能不能检测圣纹和指明道路,幸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陆攸不想完全依赖安托的消息,什么也不做、光是胆战心惊地等过这三天。而且他还需要进食。他决定到投放对象曾经听过“血清”的酒吧——也就是那个传闻中会接待吸血鬼、为客人提供血浆的酒吧,去碰碰运气,希望能在解决觅食问题的同时,多听到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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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亮的灯光照着一片狼藉的床单,以及上面两个纠缠的身影。被压在下方的少年身材纤细瘦弱,皮肤是吸血鬼标志性的惨白,浑身遍布看起来疼痛难忍的淤青和伤痕,脸上却带着纯粹的快乐迷乱的神情。此刻正是一段纵情的尾声,专心驰骋的男人动作幅度渐大,汗落如雨,濒临喷发——
侧对大床的窗户被从外面敲了敲。
呻.吟和喘息戛然而止,熔浆沸腾的火山突然陷入凝固。窗外的不速之客耐心十分有限,几秒钟后没得到回应,一道散发着薄薄微光的圣咒文便从窗缝里游了进来,缠住本来锁好的插销,往下一扳。
窗子开了。身姿矫健的人影利落地翻过窗台,和骤然涌入的冷风一起进入了屋内,皮靴底几无声息地踏上地板。访客扫了眼床上雕塑般的两个人……更正,是一个面孔扭曲身体僵硬的人,还有一只对扰恍若未觉、正在自行摆动腰胯的吸血鬼,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似地皱起了眉头。他踏过地板上散落的凌乱杂物,走向摆在床边的椅子,捏着椅背将它转过半圈,面对那张床坐了下来。
“还没结束吗?”将斗篷盖在制服外面的青年嗅到这个房间里充斥的气味,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断了什么,理所当然地:“我有个问题要向你咨询一下。”
又过了几秒钟,身在上方的男人猛然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我艹!安托你他妈——”
安托挑起眉,长腿一抬,重重地一脚踹在床沿边。整张床连带上面的人被他踹得一晃,另一侧床头柜上的相框仰天而倒,掉在地上“啪咔”一声摔裂了。在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和动作之后,男人一脸晦气地从温柔乡中抽身而出,随手将还敞开着身体的吸血鬼少年推向一边。吸血鬼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粗暴对待,自顾自地侧过身子,一边继续磨蹭床单,鲜红湿润的舌尖在微开的唇缝间缓缓进出和舔舐,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却望向了安托的方向。
安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像是在研究某种机械的运行原理。裸身下床的男人翻起白眼,在还没满足的宠物屁股上狠抽了一巴掌,随手从枕边摸来一柄粗长狰狞的玩具,往它身体里毫不留情地塞了进去。“去你妈的咨询……你来咨询什么?”他一边压制住手掌底下的扭动,一边没好气地问,“长老团那帮人的事情我可半点都不知道,你问我也是白费。要是你终于肯开荤了想来求教一下经验,我倒是能分享点好用的花样给你。”
安托转开目光,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他看到那张痕迹凌乱的床单是普通款式——就是惯例带有圣纹的那种,与其肌肤相贴的吸血鬼却没表现得难受;床边的垃圾桶里丢着用过的注射器和空药剂瓶。“关于适应剂的事。”他简略地。
男人停下动作,抬头盯着安托,表情好像听到他刚才了个黄色笑话。“适应剂……?真没想到居然有天会从你这里听到这个词。”他端详着安托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底下正蜷着身子喘息的宠物,渐渐露出了意有所指的笑容,“怎么,你也想养?”
“不是像你这样。”安托面无表情地,“我需要长期的。”
“长期?没有那种东西。”男人重新下了床,开柜子拿出两个药瓶,朝安托的方向隔空丢过去,安托接住了,“这种的时效是八个时,还有四时和一整天的,最长的好像有七天……但后遗症比较严重,用完基本就废了,你要是一次性玩过就丢的,可以去买那种。”
玻璃瓶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略带粘稠,上面没有任何标签或效用介绍,看起来像没有质量保证的三无产品。安托倾斜瓶子,看着液体滑下后挂在瓶壁上的痕迹,“血清。”他低声。
“净化后的吸血鬼血液。”男人,“能让它们对神圣力量不那么敏感,免得随便在哪里蹭蹭就弄得一身烧伤,或者在被射到里面的时候挣扎惨叫得太厉害。”他嘿笑了一声,“真的,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那样呢……”
“对抑制劣化也有用?”安托也不反驳他的猜测,只是向他确认。
“劣化?”男人愣了一下,“你不是吧?要玩也玩个高级点的……”安托抬眼看他,冰冷的眼神让男人没出来的后半句话顿时吞了回去,半晌过后才又悻悻地:“是这样没错。其实适应剂的作用就是逆向转化……不过不是永久性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赫斯特,她研究适应剂好几年了,而且她也管这个东西叫做‘血清’。有传闻她是想找让吸血鬼完全恢复成人类的方法,不过到现在也只研究出了几种适应剂的改良版本而已。”
安托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这样的没用。”他给出了对手中适应剂的评价,然后随手将它们放进了口袋。“那你倒是还给我啊!”男人追在他身后,直到安托原路又翻出窗户、经过两三次借力从十几层的高度落下地面,抬腿走人时,还听到上方窗台附近回荡着他气愤的声音:“这两瓶东西也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