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
陆攸一夜好眠, 早醒来时, 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 浑身像有股暖洋洋的能量在流动,在夏天里却又不觉得热, 感觉很舒服。他坐起身来, 对着拉好的床幔发了会呆, 等看到手腕上尚未消散的牙印, 才确定昨天晚上的经历不是他做了个过于逼真的春梦。
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里衣,没有熏香,只散发出织物本身温和的味道。陆攸在身上到处摸了摸, 试着活动一下手脚,昨晚像被拆散了架的身体一夜间完全恢复了,让他有些惊奇。身上痕迹倒有不少, 云征在性事中有时粗暴得像只嗜血食肉的野兽,几处牙印结了薄薄的血痂, 唇舌和手指造成的红印无处不在,虽然不碰到就不怎么痛,视觉上却造成了有点吓人的效果。
云征走进屋里来的时候,陆攸正扭着头想看到自己的肩膀和后背,扯开了衣领,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膀和片脊背。陆攸没听见推门和进来的脚步声, 等床幔被掀开了才手忙脚乱地拉起衣服, 瞪向床边笑得微妙的人。云征只觉得他惊恼的表情十分有趣, 一眼瞥见他颈侧还是没能被遮住的吻痕, 又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这就起来么?我了洗漱的热水来。”他,“谢君宇和他妹妹过会就要出发了,现在出去你还能和他们告别。”
陆攸听得愣了愣,有些吃惊。“谢君宇……你已经把他救出来了?这么快……”他想起昨晚云征过的事情,“是不是你的那个帮手做的?难道师父师弟回来了么?”
云征还不肯直,只道:“等会你就能见到了。”他将一套质地柔软的深青色外袍递给陆攸,让他自己穿,去绞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再而是牙粉和漱口的水,最后帮他穿袜穿鞋、将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好。这些事情在陆家由侍女来做,陆攸还要忍着不好意思的感觉,被云征这一通服侍下来,他就光顾着不要对偶尔的身体触碰反应过度了。
云征像是乐在其中,给他理好腰带,收回手前顺势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把。“看你行动无碍,身上应该不痛了吧?”他问。陆攸还坐在床沿上没站起来,闻言虽然有些怀疑他的目的,出于好奇还是点了点头,等着听他解释——结果见到他露出了好像他才是个狐狸的笑容。云征俯下身来,一手撑在床边,嘴唇若有若无地挨着他的耳朵,让他感到了呼吸的气流。
“精气吃够了么?”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低低地问,“好不好吃?”
陆攸反应了两秒钟,想通了这话的意思,脸上就烧了起来。他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人,在人形时就常常要忘记这个身体的不同;就算也知道妖类吸取精气的过程,和普通进食那样吃到嘴里吞咽下去不是一个意思,却不妨碍从这短短的几个字想到无数不该在光天化日下提起的画面。
从羞恼中不仅能生出怒气,也能生出硬撑着也要撩拨回去的冲动。但陆攸在将这冲动付诸实践之前,险险想起了往常这样做而导致的更悲惨的后果,于是又心有余悸地忍住了。只是抿紧了嘴唇表示不想搭理,手抵着云征的胸口往外推,“你可以自己试试。”他生硬地。
云征扭过头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站直了身。“好了,出去吧。”他笑眯眯地。
陆攸这次没往深处想,不然他脸上的红晕在出门前就消不下去了。他跟在云征身后出了屋子,走到挨着院落的正厅,有两个人坐在厅内,正挨在一起声话。陆攸在资料中见过谢君宇的样子,因此一眼认出了他,虽然谢君宇看起来比资料中的身体状况好了不少,不再是那种吹点凉风就可能死掉的虚弱样子。
他和谢君宇的身份关系其实有点尴尬:一个是徐星淳名义上的“妻子”,另一个是徐星淳所谓的“真爱”;只是两个人都并不想搭理他,甚至很愿意看他去死——自以为尽在掌握,实际却是这种真相,徐星淳也是活该了。
没有了原本剧情中的两年相处,这次营救也和陆攸没什么关系,他和谢君宇就是两个陌生人,客气地和彼此过招呼,然后就面面相觑,没什么话好了。谢君宇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淡,神情中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意味,只有看着妹妹的时候才会带上点暖意。
妹妹谢君怜则束了胸、穿着男装,用高领挡住没有喉结的脖颈,扮起来居然还比哥哥更多些英姿飒爽的意味。她还会伪装声音,笑着话活跃气氛时,一点都听不出是女孩子。
陆攸和她聊了两句,终于知道云征前些天找回来的帮手是谁了——他去了趟另一个城市,把和身边侍卫私奔离家的那个真正的少爷找回来了!
少爷名叫陆明夜,在外面的化名则是叶明,他的侍卫寒江化名为叶寒,装作是一对兄弟。昨天云征去救陆攸和对付鬼僧的时候,陆明夜拿了他提供的符咒和纸人,先找到了谢君怜,几人一起偷偷摸进徐府,顺利完成偷梁换柱,用纸人把谢君宇从那个院里换了出来。
纸人在外表上能以假乱真,但等要进食洗漱、与人交谈的时候,就不可能不被看出怪异了。对此,云征也提前做了安排:代替陆攸的那个纸人会在夜半时自动毁去,留下些挣扎的痕迹,装作是被人从房中带走。谢君宇的纸人则会保留得更久一些,就是要等着被发现异常,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炸开消失。
这番布置,为的是做出这样的假象——被徐星淳困住、被他辜负的妖怪,怀恨带走了他的新娘。
谢君宇身体不好,承受不了日夜兼程匆忙赶路的劳累,最好是轻悄悄不为人知地离开。这样吸引了注意力,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却并不在意。
“从前在这个城里发生过的惨剧,发怒的大妖造成的破坏、夺走的许多性命,大家到现在都还记着呢。”他轻轻地,眼睛里带着笑意,在这一瞬间显得光彩照人,“主动去惹到危险的妖怪……徐星淳要有麻烦了。”
————
还不知道自己在被盯住了算计的徐星淳,此刻正在房内发脾气。他晚上遭遇飞来横祸,昏着在养鲤鱼的池子里泡到了凌时分,期间好几次夜巡经过附近的侍卫硬是没能发现他,还是他自己醒来后呼救才有人匆匆赶到,侍从们一阵鸡飞狗跳,赶紧将他捞了上来。
虽然幸运没有淹死,徐星淳却在这样盛夏的天里泡出了冷感冒——那池里的水邪了门的冷,冻得他脸色发青,娇贵的鲤鱼也冻死了几条。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狼狈的模样,身上还带着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鱼腥味,对于徐星淳来,真是比挨的疼痛和生病的不适还让他难受。
他一边着喷嚏,一边大发雷霆,将那晚值守的侍卫统统严厉地发落了,将婚礼过后府内的喜气一扫而空。这时候又出了一件事:被安排去服侍新娘的几个侍女,推门进屋后,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人不知所踪,地上留着几道深深的印记,像是某种凶恶野兽的爪印。
她们吓得仓皇逃出,报到徐星淳那里,徐星淳在疑惑和震惊过后回过神来,急忙下令不许乱传,因为那几个侍女还算训练有素,并未一路张扬,才勉强按下了“府内闹了妖患”的流言蜚语。
但等到将近午时的时候,终于还是压不住了。半个徐府的人,都听到了从平时少有人去的那个院中传来的几声炸响,有人匆匆赶过去察看,亲眼见到一个消瘦苍白的人影出了院子,在一阵妖风过后从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了几道细长划痕,深入地面——和在新娘房中那些痕迹一模一样。
这几件事情一件比一件诡异,最后看到的人太多,想瞒也瞒不住了。白露手里端着煎好的汤药,往徐星淳那里走过去时,一路听到了不少人偷偷在谈论这件事情。
“好可怕……那是鬼,还是妖怪?”
“是妖怪吧?那么尖的爪子……我以前就觉得那个院子阴森森的,谁不心过去了都要挨罚,是不是那只妖早就在了?老爷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动脑子想想!要是不知道,怎么可能让侍卫在那边守着?”
“是那妖怪把夫人掳走了吗?他们去哪里了?夫人会不会已经……”
“闭嘴!千万别再这些胡话……”
见到白露过来,低声交谈的人赶紧收声,装作认真地继续手上扫的活计。换了平日里,白露就算不停下来训斥,也要狠狠地瞪她们几眼,这次却心事重重,只是埋头走过去了。
药端到徐星淳屋里,徐星淳喝是喝了,喝完摔了杯子,继续发怒。他没在意身边侍女的表情有什么怪异之处,只觉得这些下人实在是不安分:徐家的狗,怎么能在不该叫的时候乱叫?他实在是怒急攻心,行为也有些失态,狠狠又罚了几个人,发|泄过怒火过后,才总算能定下心来细想了。
新夫人从房内失踪时,他还只以为是那和尚给的药失效了,让狐妖逃了出去,心里又急又气,还得瞒着绝不能现在就传出去让陆家知道——要是陆家请来除妖师,没等那狐妖渡劫就把它杀了,他还要到哪里去找新的内丹?
谢君宇那里也出了事,却是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了。
君宇……是妖?
徐星淳的第一反应是不信,想这肯定是那狐妖的诡计,忧心君宇会不会受伤。他在病中头痛欲裂,还一上午撑着不睡安排了搜寻的工作,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才躺下想稍微休息会。才刚躺下去,耳边猛然幻听般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被他们骗了……”
徐星淳猛地又坐了起来。他重新回想了一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街上遇到的少年,给君宇的驱妖药,那少年是骗子的和尚……即将渡劫的狐妖,为此举行的婚礼……
他此时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对那狐妖生出的绮想,而不完全是和尚的教唆,在反复想过几遍后,感觉一股寒意生了出来。他开始怀疑一件此前从未怀疑过的事情:会不会……那和尚才是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