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谭雅瞬间又转换了神色。

    侧过脸，她对神经科的科长扬起公式化的笑容,“我们继续,我刚才的那台术,不知道您这周有没有空呢？”

    精神科科长是一个中男人,头顶微秃,有点肚子，眼镜底下是一双精明的眼睛。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掷地有声道,“院长需要,肯定是有的！就算没有，也要把时间调出来,是吧？”

    很有眼力,谭雅心里满意,但却轻轻摇头，“已经定下来的术不用改,毕竟其他病人也需要及时救助，这是医德。”

    “院长的意思是——”

    “如果周日科长不忙的话,需要您‘飞刀’一下呢”谭雅笑眯眯的样子,看得人背脊发凉。落地窗那肆意的光,落在她眸子折射出愉悦的浅色，淡到看不真切，“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面子？”

    晚上，谭雅好不容易处理完今日份的工作。洗了个澡出来十一点了,立刻抓紧时间窝在书房里面，抱着一杯热牛奶，打游戏、投影看电影，爽得不亦乐乎。

    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页面跳转，谭雅听到自己被boss砍死的提示音。

    谭雅郁闷，直接挂断，又响了，左看右看大概率不认识，拉黑了。

    没了玩游戏的兴致，谭雅认真看起了电影，抱着抱枕缩起脚，暖呼呼又懒洋洋。

    忽然，又响了。

    因为是熟悉的电话号码，这次谭雅接了。

    电话秒通，“怎么了大英雄，一切顺利吗？”

    慵懒的声线从对面传来，布鲁斯韦恩漆黑的眸子柔了一些，晕开一层看不清的思绪，有一种异样的温柔。他也洗完了澡，头发软软地趴在额头，锋利的气质淡去，他靠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庄园周遭漆黑的树木，只能依稀看到几点星光。

    “嗯，还挺顺利的，就是受了一点伤，想预约一下明天的诊疗。”

    “很严重吗？”谭雅忽然皱起眉头，她见过蝙蝠侠揍人，也见过蝙蝠侠被揍。之前不知道他是布鲁斯韦恩，只觉得蝙蝠侠简直是天神下凡、救苦救难，现在和自己熟知的凡人划上了等号，好像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她明白了被神化的英雄，也是会受伤的。

    “嗯，不算太严重。如果有你，我会好得快一点。”他声音低沉，窗边的玻璃依稀倒映出自己的轮廓，他伸出抹向影中微扬的嘴角，好像生怕她听不出语气中的特殊。

    “那你明天直接过来就可以了。”谭雅坐直的身子又缓缓窝了回去，语调漫不经心了起来。

    “好啊，刚才本来想直接去找你的，但是怕吓到你，就回来了。”

    “没什么好看的，本人位高权重，所以疯狂加班，现在才有点空忙里偷闲敷个面膜，我们还是明天见吧。而且，就算是大英雄，私闯民宅也会被一枪蹦死的哦还是不要轻易违法犯罪比较好”

    “那明天见，”她语调微扬，听起来痞痞的、坏坏的，隔着布鲁斯韦恩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他按捺下笑意，“晚安。”

    “好的。”没有回一句相同的“晚安”，对面直接传来一阵忙音，听起来冷淡又漠然。

    布鲁斯韦恩微微一愣，继而又缓缓笑了起来。他发现，自从他们两个一起回来之后，他开心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

    谭雅各种各样的回避和视若无睹，布鲁斯韦恩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并没有灰心丧气，甚至反复咀嚼之后，觉得有点搞怪的可爱。

    就像，一个不知道如何拒绝糖果的孩一样无措，所以努力把眼光避开，装作没看见、装作不知道。时时警惕，反而意味着她必定倾注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抗这种诱惑和渴望，越费力，就越沉溺。等到她真正地反应过来，便已经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念着他了。

    她是喜欢他的，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挂掉电话之后，布鲁斯韦恩忍不住喟叹一声，只觉得心里那一片土地松松软软的，一株绿苗轻易破土而出。

    他是不是有些无耻呢？人家左躲右闪，他偏要围追堵截。一时间，还真的难分辨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坏一点。

    一辆火红的法拉利嚣张地停在了医院门口，本就吸睛。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更是惹人注目。稍微看过八卦新闻的人都认得这张脸，而哥谭这个罪恶的城市，也就八卦新闻能让人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所以布鲁斯韦恩刚踏进医院，消息便扩散了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从一楼的咨询台到五楼的心身疾病科，整间医院都知道布鲁斯韦恩又又又又来找他们漂亮的谭雅院长了！

    布鲁斯韦恩轻车熟路到了院长办公室，路过的时候大家一致默契地低头工作，在他的身影从眼前滑过的那一瞬间又蹭的一声抬起头来。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露出八卦的神色乌央乌央地和身边的人念叨了起来。

    布鲁斯觉得自己仿佛自带静音效果。

    到了办公室，布鲁斯淡定地关上门，隔绝了那些紧追不舍的眼神。他伸拂了拂背后，总觉得他们锐利敏感的眼神扎在了身上一样。

    谭雅还没到，应该是在忙。布鲁斯看了一圈，只觉得办公室果然和她这个人的性格一样，颇为乖张，一点都不像一个严肃正经的院长，桌上还放了她心爱的模型。

    布鲁斯晃了一眼，在黑色沙发上坐下。下一秒觉得不对，又转头多看了一眼，越发觉得眼熟。布鲁斯走上前去看，这个限量模型不是他送的吗？

    好了分后把前男友的全部东西扔去喂狗呢？

    布鲁斯觉得好笑，想着待会怎么不经意地把事情戳破，他还有点期待谭雅会是什么反应。反正肯定不会乖乖承认就对了，他抱着，靠在书案边。

    正想着，门开了。

    来人皱起眉头，大步上前，“这位先生，这里是院长办公室，你是怎么进来的？”

    在某一瞬间，布鲁斯脑门上也冒出一个相同的问号，一是意外对方不认识他，二是诧异他就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又没有偷鸡摸狗，怎么这人跟防贼一样？

    “我和你们院长约好了有事要谈，正在这里等她。”他解释得还算耐心。

    “是吗？”进来的护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定神闲任由打量，这才有点相信。好像放下防备似的，她扬起笑容，看起来十分灿烂，“那您坐着等一下，院长马上就回来了，我去给您倒杯咖啡。”

    性格十分明媚的样子，但稍微有点自来熟了。

    对方凑得有些近，布鲁斯韦恩微不可查地拉开一点距离，面上扬起礼貌的笑意，“麻烦你了。”

    “不麻烦，”她直接把文件放在书桌上，伸别起落下的发丝，露出清秀的侧脸，一丝淡淡的香水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她状似害羞地转过身来，双纠结在身前，“您是韦恩先生吧？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您”

    “这倒没关系，毕竟我来找你们院长，你有没有认出我对我没什么意义，”布鲁斯没有给她会，直接回到沙发上坐下。气定神闲地长腿交叠，缓缓靠在椅背上，慵懒又风流，倨傲地微微扬起下巴，“所以咖啡要冰美式，麻烦快点送过来。”

    对方脸色一僵，明显是脸皮不够厚、技术不到家，同时也没想到向来风流多情的男人，居然这么不给情面。她暗自咬唇，微微用力揪着衣摆。可不能就在这里算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条大鱼又来医院，这次不抓住会，下次就不知道在哪里了。至少、至少先拿个联系方式

    所以当谭雅忙完事情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便看到了一副“男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她猛地挑高眉毛，后退一步看了看门牌确实是她的地盘。下一秒，便毫不客气地将门一甩，发出碰的一声巨响，连同外面几个暗搓搓投来眼神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可以啊，趁我不在鬼混？”谭雅语调微扬，倒是听不出什么怒意。

    布鲁斯韦恩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把推开了护士，眉头皱得紧紧的，流露出不渝的气息。两人分开，谭雅才看到，这人的衬衫一大块污渍。再看了桌上只剩半杯的咖啡，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护士退开几步，心中暗恨这人的不解风情，一边又觉得是因为谭雅在，所以才会这样。她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三分羞涩六分诚恳，还有意思紧张不安。毕竟人家价值连城的衬衫，她这个护士这个月工资全部上缴可能都赔不起，于是她着急地再次上前擦拭，却又在他震慑的目光下止住了动作。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人刚才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吓人，脑子里便迅速有了下一方针，她猛地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赔给你吧。虽然我的钱不多，但是我一定会对我的行为负责的。”

    柔柔弱弱、坚坚强强，看起来惹人怜悯得很。

    比起生气，谭雅倒是觉得好笑居多。还是个女生呢，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殊不知被她当成目标的才是真正的心深沉，这点段都不够看的。谭雅抱起臂正打算看好戏，却不及防对上布鲁斯韦恩直直看过来的眼神。里面充斥着满满的警告，还有清晰明显的三个大字——解决掉！

    谭雅看懂了，一下子没忍住，真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