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学前，孟与欢还是去了理发店，将头□□了，染了一头玫瑰金，原本她以为会显得自己更黑，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

    肖温昀开车来接她去文身，看见她的头发，忽然笑了。

    “怎么，很丑么？”孟与欢不安地拉拉头发。

    “没有，只是不习惯，一直都觉得你是乖乖女……来之前我以为你会后悔去文身呢。”

    孟与欢拉开车门，坐上去，“走吧。”

    “你考虑好了？毕竟这基本上要跟你一辈子，很难洗掉的。”

    “考虑好了。”孟与欢想起胳膊和腿上细长的疤痕，又想起自己和唐尧虞初遇时曾经讨论文身时他的不屑态度，她更下定了决心，有一种报复的后快感。

    “文什么图案？”肖温昀将车开到一个墙壁上皆是涂鸦的楼前。

    “我待会会画出来。”

    上楼，穿过漆黑的走廊，一个工作室前的纯黑的木质标牌上印着寺岛和Terashima的字样。

    “日本人？”

    “嗯。”肖温昀应了一声，按响了门铃。

    一个发型奇特、留着胡子的年轻人探头出来，看到肖温昀，招呼，“e in.”

    孟与欢礼貌和他了招呼，他直接问孟与欢想要什么样的。在死亡重金属的摇滚音乐中，孟与欢拿过纸笔，画了一朵桔梗花，和一把弯弯的镰刀。

    文身师接过一看，孟与欢接着将胳膊和腿上的伤疤亮给他看。“I wanna cover these scars.”(我想遮掉这些疤痕)

    他一目了然，开始加工图案。所幸两处疤痕都不长，不到一个时就描绘好了。孟与欢接过图纸，的桔梗花细节处都十分完美，符合文艺青年的一切幻想，而镰刀，则杀气腾腾，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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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顶着一头粉毛回到house的时候，几个室友惊呆了，但是大家才认识也不好多做评判。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受了什么刺激才要去染头发。

    不得不，语言这一关，即便考了再高的分数，在一堆专业词汇面前，孟与欢还是相当吃力的。她们这一组一共九人，世界各地，五湖四海，只有她与一位HK的男生Tam是亚裔。年龄也是波动的，孟与欢算了算，她居然在里面是第四大的，有点儿焦虑。

    个人能力在此时各显神通。博一上学期，学科考试，总分不及格的一个人被退学，其他人皆是神情复杂，有些劫后余生的欢快，却又有不知下一个淘汰者的谁的恐惧。

    孟与欢十分孤独，肖温昀已经在家里的制药公司上班，虽然他开玩笑邀请过孟与欢去，但是她心知肚明答应了会意味着什么，只是笑笑不语。Tam粤语，两个人平时交集也仅限于此，往往为了简单省事也只是用英语交流。其他几个室友，当初她为了统一整齐，也全部都是phd，其中一个更是在国内就已经结过婚了。她明明在人群中，但是孤独如同空气，及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无形中将每个人隔离。

    她干脆趁着圣诞假期，去领养一只宠物。猫猫狗狗很多，可是她还是相中了一只奶茶色的猫，才六个月大，填完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后，孟与欢算转身带着猫离开。

    一个斯文的男人却拦住了她，笑笑，“中国人么？”

    孟与欢点头，“请问有事吗？”

    “你是领养了，猫？”

    “对……”

    “能加微信吗，我想了解一下领养事项。”

    孟与欢挑眉，明明可以问工作人员，可他却依旧要加自己的微信，这是搭讪么？不过她还是将联系方式给了他。两个人开车去到不远的美食街，孟与欢随意地点了一份鸡肉卷，男人却端来了两杯咖啡。

    “我姓李，李源阳。”

    “李先生您好。”孟与欢冷淡疏离。

    “你是还在读本科么？”对面的男人将咖啡递给她，孟与欢却没有动。

    “我看起来那么幼稚么？”，孟与欢不清楚他究竟目的何在，又或者是什么新型骗局，便答，“我在读博。”

    “这么巧，我也是。”他笑了笑，看孟与欢不信，便主动拿出ID给她看。

    孟与欢随意扫视了一眼，的确是和她一个学校的化学博士。

    “有兴趣交朋友么？”他开门见山的方式简直让孟与欢猝不及防。

    她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肉卷，淡淡回答，“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不料对方居然还不死心，“啊……没想到。”

    孟与欢继续补刀，“准确来我们已经结婚了，只是一直叫习惯了没改口。”

    “额，冒昧地问您，您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孟与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野外科研工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形容唐尧虞，身体一怔。

    对面的男人还想什么，一通电话来了，将她从这一场尴尬的对话中解救出来，孟与欢了一句“不好意思”便闪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肖温昀问她，“圣诞你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饭？”

    “额……不用了，我有约。”孟与欢用谎话回答。

    “这样啊……”肖温昀听上去很失望却没有怀疑她，“我还以为可以带你多认识几个人呢……”

    “以后有机会吧。”孟与欢想到社交场合简直要爆炸，一群陌生人聚集在一起，互相做着自我介绍……她完全没有做好迎接下一任的准备，甚至她已经认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句话的真理性了。“我现在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好吧。明年你一定要把圣诞节的时间留给我，我提前一年预约了。”肖温昀不容她拒绝。

    孟与欢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宣言逗乐了，“知道了，那明年见，哈哈。”

    孟与欢回到座位上，将猫包放在怀里，下意识的喝了一口咖啡。然而吸到嘴里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警惕一点，于是不动声色地抽过餐巾纸，将咖啡默默吐在纸巾上。

    然而对面的李源阳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带着叹气，“是您先生的电话么？你们感情真好。”

    “嗯，是的。”孟与欢胡乱应答着。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猫包里的猫发出微弱的叫声。她庆幸自己终于找到借口，“我的猫……长时间呆在里面不好。我先回去了。”

    “……”李源阳还来不及什么，孟与欢就微微欠身，飞快地走了。

    她越来越不安，想到那口咖啡，她虽然现在身上还没什么不适出现，保险起见，她还是将车开回家后，发消息问肖温昀【你认识一个叫李源阳的博士么，化学的】

    也许是在筛查人脉网络，过了一会肖温昀回【嗯，认识，怎么了？】

    孟与欢紧张【这个人怪怪的，我还不心喝了一口他买的咖啡……没事吧】

    【他都念了快八年了，还没听他人品有问题，我见过他几次】

    孟与欢微微放心，【我就怕喝中毒了】

    【现在的博士都很孤独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念了七八年还没毕业的，他可能只是找你聊天排解孤独呢】

    “……”，排解孤独这个词令孟与欢满头黑线，她回复【三十多了还在读博，和其他人比起来的确是压力大，有心理落差】

    【你在哪碰到他的？】

    【领养猫的地方，看他好像是想去领养狗】

    【都是可怜的人儿啊。】

    孟与欢看到可怜人三个字忽然有点烦，她将手机扔到一边，想了想，又将它捡回来，向李源阳道歉，毕竟自己下午那个仓皇而逃的样子实在不礼貌。

    而李源阳很快回信【没事，女生有警惕心是好事】

    孟与欢长舒了一口气，不再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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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猫在她的床上爬着，为什么选这一只呢，因为……它实在是和唐尧虞的猫太像了。

    孟与欢将猫猫抱在怀里，爱怜的抚摸，也许是爱屋及乌吧，爱上唐尧虞之后，自己也爱上了他的猫，哪怕两个人已经相隔千里，她会在人群中一眼相中这只猫。然而，即便长得再相似，它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只，正如同，我在世界上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你。可是……你也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我了。

    孟与欢静静地坐在地板上，虽然有暖气，但是她依然感到彻骨的寒，趴在床上流着泪。分手后的痛楚，原以为时间会弥愈这道伤疤，然而它却扩散入骨髓，病入膏肓。

    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和唐尧虞什么了，他是对的，李源阳读了七八年还没毕业，身边也有大把大把读了五六年的，她理解唐尧虞对等待的恐惧与不信任。唐尧虞已经等不起了，可是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做羁绊的话，会不会不同呢？孟与欢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这么忙，自然不可能有时间生养，唐尧虞更别提了。思来想去这道题都是无解的。

    原以为我们能战胜距离的遥远，却败给了时光。她难过，这份难过却无人知晓。house里的室友都去各处聚会了，此刻只有孟与欢一人。她也不开灯，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猫偶尔在她怀里爬来爬去，提醒她，她不是一个人，至少，她还有一只猫。

    时光，时光，孟与欢在心中写下无数遍，为什么时光如此绝情，而我们只能在命运的洪流中颠沛流离？想到日后唐尧虞会娶别人，孟与欢咬了咬枕头，再联想到他可能会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关系，她忽然发出阵阵恶寒。

    “呕”。她冲到卫生间呕吐，这自然不是妊娠反应，而是她压力大的表现，看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孟与欢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她的身体暴露在微寒的空气中，瘦削的肩膀，纤细的腰肢，她自嘲，是，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吸引力。她慢慢摸向自己的腰间，唐尧虞曾捏着她的腰，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乌青的指印，掐得她生疼。哪怕那指印早就消散，却早就铭刻在记忆里，她缓缓蹲下，知道，想忘记他，也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