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鹅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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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家大宅门口。

    宁东旭让代驾司机稍等一会儿, 把喝成一团烂泥的秦音从后车座拖了出来。

    “谁要你多管闲事?老娘今晚要寻欢作乐, 不是和你这个装逼大叔在一起!”秦音不满,骂咧咧道。

    宁东旭把她背在身上,走了进去。

    因为宁语宁学琴的缘故,宁东旭来过秦家几次。佣人们对他极为客气, 所以即便他鼻青脸肿,看上去刚刚跟人过架,还背着一个女酒鬼, 也不敢什么。

    直至——

    “还有, 我真的很讨厌你见到我爸妈时那假惺惺的微笑。特虚伪特假纯知道吗?”

    那女酒鬼,敢情还是自家二姐!

    秦音一路骂咧咧。宁东旭耐心极为有限,经过花园的喷水池时,停下脚步。“再闹我就把你扔进去!”着就把双手放开了些。

    秦音猛然清醒,连忙搂紧他的脖子, 乖乖地闭嘴了。她闹够了, 此刻身体不出的疲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宁东旭这人素来在社交场合扮演亲和友好的绅士、温良恭俭的大好青年、前途光明的商界精英,待人接物方面从来没出过一丝差错。

    但秦音就是知道,此人生性极为凉薄淡漠。

    却万万没想到,他的背竟会如此温暖。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疲惫至极的人躺在一团棉花上, 周遭都是清新的空气。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自此沉陷下去。

    砰、砰、砰——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好像有人在她心里给她击鼓。

    秦二姐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她的人生似乎也没有需要紧张的时刻。

    成绩稀巴烂没关系, 她有个能干会赚钱的好爸爸。

    钢琴弹得稀巴烂也没关系,她有个当教授的好妈妈,其他老师就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现在,她却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份紧张又带着隐隐的欢喜。

    手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把宁东旭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天啦,音音,你怎么喝成这样?”宋青枫得知消息后,赶了过来。

    宁东旭把秦音放在她那张粉色的公主床上,就要告辞。

    宋青枫让岚姨照顾下女儿,跟着宁东旭走下楼。

    “宁,音音到底怎么回事?”她心急如焚。

    “宋教授,这个我不方便,还是让秦姐跟你吧。”他礼貌地拒绝了管家递来的茶,又让宋青枫止步,“宋教授,你赶紧去照顾秦姐吧。”

    宋青枫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脸上大大的伤,让他赶紧去医院。

    宁东旭嘴上应承着,却是让代驾司机把车开到了他在云浦区的公寓。

    洗去一身的酒味,宁东旭第一时间点燃了烟。他颀长的身影立于阳台前,俯视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

    高楼大夏,灯光璀璨,热闹非凡,是人间的烟火气息。而他独居在这高级住宅的最高层,如同天上的广寒宫。

    虽高高在上,却是冷冷清清。

    难怪苏轼写过这样的一句话——“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烟特别呛人,呛得他眼睛发涩,呛得他不停地咳嗽,咳了好久,后来又咳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宁东旭是在十六岁时抽到人生中第一根香烟。然而,他还没尝出个飘飘欲仙的滋味,就被丫头给抓了个人赃俱获。

    丫头虽然怕他,但在香烟酒精这两样东西上,却把他看得死死的。家里的香烟一旦发现立即焚毁,绝无商量余地。

    后来,宁东旭发飙了,拿着把剪刀威胁她,要是不让他抽烟,就把她留长的头发再次剪掉。

    丫头却不让步,“就算你把我剪成光头,我还是不让你抽烟。”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爷爷给我买来的丫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再这样我把你扔回你堂叔家。”宁东旭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

    丫头重重地摔倒在地,无言地秉着眼泪,脸上布满了哀伤。她曲起双腿,低头,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缓缓地环住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那神情,就像被主人抛弃的狗,只能蜷缩成一团舔舐自己的伤口。

    宁东旭蹲下身,双手按着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的眼泪啪嗒一声落下,却好像滴在了他的心尖,瞬间灼烧了他的灵魂。

    宁东旭突然就心疼得不得了,“你,你别哭呀。”他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宋深深的额头。

    宁东旭时候养过一只狗,全身通黑他却唤它白,他最喜欢对白做这样的动作。

    他能感受她的呼吸突然一滞,他看到她的全身在微微颤抖。简直就像是流感病毒,他感觉自己也被传染了,声音也在颤抖,“乖,深深,乖,别哭了。”

    丫头眼睛不再红了,脸却红透了。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抓着宁东旭的衬衣下摆,最后牢牢地拽紧。

    宁东旭听懂了她想的话——

    我很乖,我不哭了,所以请不要抛弃我。

    “以后,你可以管我。我允许了。”宁东旭又很别扭地补充着,“可是如果你管了我又去管其他的男人,那显得我多掉价啊。所以作为条件,你这辈子只能管我这一个男人。做得到吗?”

    丫头不假思索,飞快地点点头,眼里透着跟年龄不相符的坚定。

    **

    宋深深其实不想管他,那人脾气可差了。

    宋深深这辈子没见过脾气糟成那样的。出去谁信啊,在人面前彬彬有礼、简直世家公子典范的宁大公子,私底下幼稚又腹黑,自私又大方,扭捏又放荡,简直就是行走的双标。

    他的缺点多多,然而疾病也多多,总是病怏怏的。她得管他,不能让他染上烟瘾或酒瘾。

    他要是生病了,疼的是他的身体,伤的还是她的心。

    社交场合上免不了被敬酒,宋深深就自告奋勇替他挡酒。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宁家有个酒量特别好的女孩,喝起酒来可以不要命。

    宋深深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脑袋像被千军万马践踏过,疼的快要炸开。她按着剧痛的头,看了下手表,猛地从陌生的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昨晚彻夜未归,家里的两个宝贝没事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个缝。从门缝探进一个圆滚滚的脑袋瓜。

    “深深姐姐,你醒啦!”宁语宁惊喜地叫道,推门走了进来。

    宋莞尔拿了杯蜂蜜水,也进来了。

    宋深深口干舌燥,喝了大半杯水后,问女儿,“这是哪?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表舅的公寓。”宋莞尔又,“今天早上我和语宁起床后发现你还没回来,就给你电话,是表舅接的。然后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午饭吃了吗?”宋深深又问。

    宋莞尔答道:“表舅叫了外卖,酸菜活鱼,很好吃。对吧,语宁?”

    宁语宁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狂点头。她已经换好了练功服,右腿高高抬起,靠在墙上练习着一字马。

    宋深深疑惑,语宁向来不爱跳舞,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这就对了,语宁。”秦歌走了进来,谆谆善诱,“叔叔以前也是经常运动,才瘦下来。”

    秦歌时候也是个胖子,所以他的话对宁语宁特别有服力。

    宁语宁嗯了一声,“一起练舞的朋友老是笑话我是胖天鹅,根本就飞不起来。我会证明给她们看,我飞的起来。”

    着着,她握紧了两个拳头。

    秦歌被她的童真给逗笑了,那双阅女无数的眼睛量着宁语宁精致的脸蛋,赞叹道:“语宁,叔叔可看好你哦。你这模样,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

    宁语宁不懂“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好话。“我想变得像秦叔叔你那样好看。可东东你那长相不好,是娘炮。秦叔叔,娘炮是什么意思?”

    秦歌脸色骤变:“他还我什么?”

    “你女朋友太多,肾一定不好。以后想要用的时候就用不了了。”宁语宁回忆了下,又。

    秦歌的脸一下子就拉得好长。他娘炮就算了,但竟敢诽谤他的男性能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倒是从宁东旭的话里闻出冲天的酸气。

    呵,嫉妒到要尿血了吧。

    【谢谢你关心我的肾。我的肾好不好,深深最清楚了。宁总,你动不动就病倒,该不会早就肾虚了吧。我认识一位不错的中医,要不介绍给你认识?】

    秦歌都能想象手机那端宁东旭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倒在沙发上,笑得形象全无。在宋深深一言难尽的眼神中,带着两个孩去舞蹈班。

    《天鹅湖》悠扬的音乐中,一个身形纤长的舞者在翩翩起舞。她穿着简单的白色纱裙和芭蕾舞鞋,乌黑的发丝盘成丸子头,露出如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

    枯燥的长期训练成就的优美身段,身姿轻盈曼妙,跳跃精准,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幅美不胜收的画。

    曲线柔美的手臂慢慢舒展开,伸向阳光的方向,像是在呼唤心爱的齐格夫王子。

    王子,那是巫师的女儿,她对你施了巫术让你鬼迷心窍。

    而我,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

    她半放下手,踮起脚尖,高高抬起右脚,直接举过头顶,双腿呈现出笔直的一百八十度。然后抱住自己的右脚,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左脚的脚尖上,连转了好几个圈。舞裙旋转时在空中留下美妙的痕迹。

    宋莞尔、宁语宁和秦歌的眼睛同时亮了。

    宋莞尔:太美了,我一定要跟她学芭蕾舞!

    宁语宁:完蛋了,沈姐姐来深城找东东了。

    秦歌:哇哦,必须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那位“肾虚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