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不让他好过
车里竟有些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方才打帘的时候,风一吹,他没闻到,现下倒是嗅了个清楚。
袁松越见着脸前的人皱起了眉,他这眉头压得也更紧了,伸手拉过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他却握紧了去。
“手怎么这么凉?”他问,血腥味在他鼻尖游荡,“你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薛云卉木然点头,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露了些似有若无的怅然,随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也好。”
薛云卉暗道不是“也好”,是“甚好”,没有庶长子在前面挡路,不是甚好么?
那人又问了她,“可疼?可冷?”
总是这般嘘寒问暖。
薛云卉摇了头,又笑笑,觉得自己看起来是个聪慧的面相,实则愚不可及。
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他的妾而已,还做什么他会销了纳妾文书娶她这种荒诞的白日梦。她什么时候这么傻了?嫁人这种闲事她也要做么?就算他要娶她,她还不愿意呢!难道她是真的害怕卫慕嫁进来把她赶走,或者福清观没了师父师妹她便没有依靠了?
她怎么有了那卖身葬父的凄惶之态呢?这还是她吗?
果然,她还是中邪了。
收了满腹心思,是因为那人问都不问一声,就把她抱到了腿上来。
“有什么不舒坦你同我说说?”袁松越握着她手凉凉的,见她面上有一种透支了力气的疲惫,再加上她连开口说话都不愿说了,心下对这女人的小日子大感惊奇。
他以前也听人说过几句女人这时候碰不得,不光是身上碰不得,那是话都别同她说,因为简直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上一次她来癸水,好似没这般吧?
袁松越有些闹不明白了,还想问些什么,她却道:“侯爷放我到一旁坐吧。”
她的口气太过平静,他想了一息,把她放到了自己身旁坐着。
“穗穗你怎么了?要不要看看大夫?”
薛云卉听见他在自己耳旁轻声问话,声音柔柔的,她没听见他同旁人这样说话过,魏方都没有。他是真的挺看得上她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上心了,这才同她分开几个时辰,便又回了来。想是去那急差的路上,路过涿州专程跑来的。
她心下颤了几息。
可越是对她这么上心,才越是可悲啊。对待一个妾室这般,到底置正妻于何地呢?是他太想将他父亲不敢做的事做来,还是他还太年轻管不住自己,亦或……
亦或是,这也是对她的一种报复?
那可真是高明!
毕竟,她如今已经因为他中了那邪了!好不好得过来,也不晓得了!
累,做人真累,真他娘累啊!
她仰头靠在了车壁上,许是脱力脱得太快,后脑磕上去的时候,发出砰地一声响。
她闭起眼,男人却伸手将她搂紧了怀里,他听见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强健而有力,就是急促了些。可真是年轻的心跳,她听得出来。也是,他才二十出头,实实在在的年轻。不像自己,徒有一个十几岁的壳子,却是个五百岁的老妖精了,当他祖宗完全够了。
站在祖宗的角度上,她幽幽叹了口气,笑笑自己,又笑笑他。
她开了口:“侯爷不去忙军国大事吗?不是个急差么?”
他道是,“这一会儿工夫且不要紧。你若身子不舒坦,我带你去城里看大夫。”
薛云卉闻言心下凄惶更添一层苦涩,摇头,“我好着呢,侯爷走吧。”
他却紧了紧手臂,箍得她气息有些不顺,他问:“身上没有不好,便是心里不舒坦了?穗穗,早起你不是这样的。”
看啊,他多心细如发,他多明白啊。
她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那手臂又去勒她,勒得她两臂发酸,鼻头也有些发酸,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他将她抵在他胸口上,说话的口气沉了下来。
“你有什么不好,何不同我说?这般闷着,又是作甚?”
薛云卉闻言顿了顿,这等事她同他两个人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么?她为什么要拿出来说?说了便能没事了吗?
她心下讥笑一声。她现下说,她不想给他当这个拥有他所有宠爱、又对以后没有半分期待的妾,他能放他走吗?他不会的,他肯定说她疯了吧,宠爱还不够,还想要正经的名分,不是太贪婪了吗?
头疼起来,鼻头酸得更厉害,她心下跳的更快了,扑通扑通像天上砸下一阵迅猛的冰雹,砸的她心口嚯嚯地疼。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话应该说。她要告诉他,她不要再同他这样下去了,若是他再不放她走,那她也要让他娶不了高门千金当正妻!
凭什么不舒坦都是旁人受着,他还要想齐人之福?!
没有这样的好事啊,年轻人!
她突然就笑了,她得说,她还得好好瞧瞧他的神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现呢?
“侯爷!”她喊了一声,推开了他的胸膛。
他没想到她突然来了精神,一双英俊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之色。
“侯爷,我有句话要讲。不是让侯爷姑且一听,我这话乃是发自肺腑,不是作假。”她朝他扬了扬嘴角。
他正色,“你说。”
她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同侯爷继续这般,侯爷可以放我离开吗?”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那双英俊的眼睛突然定住了,定定地盯着她看。整个人像是宫门前的石狮子,一动都不动,却有着震慑人的力量。若非是她早就料到,此时倒要被他看露了怯。
就这么过了几息,他眸色一变,似乎有痛色蔓延。
这倒让薛云卉不敢再看,别开头去,定了定心神,又哼笑了一声,道:“若是侯爷不愿意,那我……自也不能让侯爷好过了去,待到……”
话还没说完,外间忽然传来了华康的声音。
“爷,时候不早了。”
这话让薛云卉话头顿了一下,一时倒没继续说。
袁松越先听了她的言语,再一听华康出声提醒,眉头皱得紧紧的,连拳头也握紧了去。
她又要走。
这话就如同一阵刀枪剑雨,他没有半分招架之力,没有武器,没有盔甲,顷刻间血肉横飞。
深深闭了眼睛,又深吸了一气,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睁开眼,盯住了她,一字一顿道:
“我不会放你,你也别让我好过,就这样吧。”
言罢,见她满脸杂味的看着他,又补了一句。
“哪也别去,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