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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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擎风轻轻挥手, 带来一场大风。

    风吹走了霜雪, 吹走了片片屋瓦,吹走土墙、街道, 还有时光。

    风把两人送到一年以后, 数十里外深林中的山洞。

    他们都记得那日。

    那日, 孙擎风体内鬼煞之气发作,意外伤了兵站的军士。他带着金麟儿逃离世外桃源般的云柳镇, 夜宿山洞中。

    外头雷下雨, 山洞里边暖意盈盈。

    金麟儿饮过人血后吓得不轻,枕着孙擎风的腿, 迷迷糊糊地话:“你哪里都好, 你是我见过的, 最好的人了。若你遇到心上人,便同她结成连理,我自离去。但我不想离你太远,咱们做个邻居。若你遇不到她, 就一直同我在一起, 我们可做道士, 一同在山里修行。”

    “孙某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相待?”孙擎风别过脸去,一只手藏在身后。

    他听到金麟儿“同我一起”,只觉眼眶发热,表面上绷着脸,背地里不禁把手按在地上, 因为用力过大,五个指头都有半截嵌入了泥地里。

    金麟儿听到从前的自己出这种蠢话,有些难为情,扯着孙擎风的衣袖,道:“为何总是偷看别人?真不害臊。”

    孙擎风:“我有许多话想同你,太多了,不知从何起。你看,你身负绝世神功,却对它半点兴致都无,从来不饮人血,不怕受人轻视、被人误解,只想着身旁的人,只努力把日子过好,因此赢得旁人真心相待,总会化险为夷。”

    金麟儿这辈子,还没有听到孙擎风这样夸过自己,不由飘飘然,笑道:“那可不嘛?先前在长安府里被官差盘查,能躲过一劫,都是因为通缉令上的画像画得半点不像。方才看见书院,我终于想明白了,那画像多半是夫子画的,幸亏当时我拦住了你,没让你揍他。”

    孙擎风点头:“故而我,是你给了我答案。功名利禄、世俗评,俱是过眼云烟,人该为了自己而活,一世只求问心无愧。”

    一阵风吹来,两人周遭的景象再次变换。

    他们踏着月光,在飘舞如鱼群的白梅里,走过长安府的夜市;踏着日出前最黑暗的夜色,穿过华山层林,走到开阔山巅看红日破晓。

    月照空窗,山林幽寂,积云府上冒着袅袅炊烟,孙擎风生火做饭,金麟儿趴在灶台上偷菜吃。

    新月如钩,层林尽染,孙擎风将手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揍”了金麟儿一巴掌。金麟儿哇哇大哭,孙擎风背着他眼眶通红。

    暑气熏蒸,烈日炎炎,孙擎风戴着斗笠,躺在茶花树下,悄悄露出一只眼睛,望向高楼上读经的金麟儿,摘下一支山茶,射至他身旁的栏杆上。金麟儿摘下茶花,远远地朝孙擎风笑。孙擎风瞬间闭眼,勾着嘴角,装模作样地起呼噜来。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孙擎风从背后虚虚抱着金麟儿,手掌覆在他的手掌上,一招一式地教他。

    两人并排坐在结了冰的山崖上坐,俯仰天地,孙擎风忽然喃喃道:“既已如此,认与不认,又有甚分别?”金麟儿问他:“认什么?”他没有回答。金麟儿:“大哥,我没有不喜欢你。”

    又是一阵风吹来,扬起漫天大雪。

    雪花落定,又到了夏日。

    积云府旁的瀑布边空空如也。

    金麟儿纳闷:“大哥,你带我来这儿,是要看什么?其实,我知道你想对我什么,纵有千言万语藏在你心里,我都知道。”

    看着手中的护心灯越来越暗,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催促道:“你跟我走,回到人间,好好过日子。”

    孙擎风上前一步,用手按住金麟儿的肩膀:“在白海雪原的两百年间,我不过是具行尸,心绪从不波动,未留得片段回忆,等同于不曾活过。你把我错失的欢愉和苦痛还给了我,你把命还给了我。”

    金麟儿:“大哥,是你救了我的命。”

    孙擎风将脸慢慢贴近金麟儿,几乎要同他双唇相交,声音低沉沙哑,道:“麟儿,大哥想你。”

    “大哥。”金麟儿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所有的痴心妄想,全在今日由梦成真。

    纵然这瀑布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从前的景象,但此刻金麟儿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两人曾在此地相依相偎的情景。

    那些覆在朦胧情愫上的遮羞的纱,忽然全被揭开,化成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令他窒息而亡。

    孙擎风用手蒙住金麟儿的双眼,轻轻地将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手臂,缓缓下滑,握住他执灯的手,柔声蛊惑他:“你留下来,留在我心里,与我合而为一。”

    金麟儿发现孙擎风的动作,知道他是想抢走自己的护心灯。

    他猛然惊醒,推开孙擎风,后撤一步,喊道:“大哥,莫被鬼煞迷惑心神!”

    孙擎风置若罔闻,朝金麟儿走来,对他伸出手:“我不曾被迷惑。麟儿,外头云诡波谲,人人勾心斗角,此间只你我二人,留下来同我在一起,我们坦诚相待,一生一世,你难道不愿意?来,把护心灯给我。”

    金麟儿摇头:“你不是我大哥!不,你先前是我大哥,但此刻你显然不是他。”

    孙擎风露出惊讶神色:“你如何会这样想?”

    金麟儿:“大哥宁可受鬼煞摧折,亦要让我过的随心所欲,哪怕是牺牲自己,都要让我活下去。他与我之间,非仅是爱恋而已。那日在瀑布边,他心中不存邪念,又怎会触景生情亲吻我?即便是在他认清自己的心思以后,他因不想让我为难,也从不曾袒露心扉。他的爱,比你想的要大许多,让我留下来陪他这种话,他断然不会。”

    金麟儿这番话,与其是讲给这惑人心智的鬼煞听,不如是讲给自己。

    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孙擎风的情意——山自无言,千刃峰峦耸入云间;水自无言,万丈深渊汇纳百川。

    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比不过孙擎风跟在他身后,走过长街,走过冬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世间最难得的深情,不是濆旋倾侧的巨海洪流,而是春风吹野草,细雨润万物。

    行过山川,漂泊岁月,蓦然回首来时路,无风无雨亦无晴,但山风雾岚、夏阳冬雪,水面蜉蝣、凌云鲲鹏,都是情意绵绵。

    “现在,你,把他还给我!”

    在由孙擎风创造出的天地里,金麟儿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想通此节,抬手就成功使出了《金影掌》,对着面前的孙擎风连拍数十掌,得对方节节败退。

    孙擎风的面目因愤怒扭曲:“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惊雷滚落,天空瞬间黑云密布。

    大风扬起沙石漫天。

    “啊——!”

    孙擎风仰天怒吼,鬼煞聚集成浓黑的飓风,自他心口的旧疤钻入其体内。

    他瞬间双目通红,指尖生出锋利的黑爪,周身煞气萦绕,如同自地府最深处爬出的厉鬼,直冲金麟儿而去,将对方扑倒在地。

    金麟儿不仅没有挪动分毫,反而张开双手,把孙擎风拥入怀中。

    同当年在听雪泉边一样,他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失控的孙擎风,反复告诉他:“大哥,一生一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孙擎风用手钳住金麟儿的肩膀,利爪慢慢嵌进他的皮肉。

    金麟儿手中护心灯光芒黯淡,好似立马就会熄灭。穆天枢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快跑!他要杀了你,你还在磨蹭甚么?留得青山在,明日重头来过。”

    鬼煞占据上风,两人周遭的景象疾速变幻,最终变成华山九重镇魂大阵的第十九层。

    周遭浓黑阴森,煞气肆虐,唯有金麟儿手上的护心灯,还在散发着几不可见的一点金芒。

    金麟儿根本撤离幻景的算,他咬牙强忍着鬼煞的冲击侵扰,颤抖着手把护心灯拿到自己与孙擎风中间,肃容道:“大哥,你快醒来!趁着灯还未熄,你拿着它走出去,我留下来拖住它们。”

    “不自量力!”孙擎风扬起利爪,朝金麟儿挥来。

    金麟儿闭上双眼。

    但他没有等到锋利的指爪,只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大手覆在自己额前,继而听孙擎风:“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

    当金麟儿再度睁眼,便看见孙擎风恢复了本来面目,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大哥!”金麟儿喜出望外,再度抱紧孙擎风,手中的护心灯应声落地。

    四周鬼煞躁动,疯狂地涌向他。

    “傻东西。”孙擎风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奈又带着快乐,单手将金麟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虚虚抓握,长剑便出现在他手里。

    他踢开落在地上的护心灯,随手轻挥长剑,便将浓黑的鬼煞雾气劈的四分五裂,碎散成风。

    金麟儿失去护心灯,只觉寒意刺骨,不过多时便昏迷过去。

    但他的梦中,光明普照,百花盛开。

    两日后,归离谷穆天枢家中。

    金麟儿脸色苍白,坐在客房门口,双手支颌,对着一炉架在火炉上的药汤嘿嘿傻笑。

    虽然他丢了护心灯,还在关键时刻昏迷过去,被鬼煞侵扰而致气虚体弱。但是,孙擎风已经被他唤醒,这个世上、这天地间、独属于他的大哥,轻而易举制伏了体内鬼煞。

    此刻,孙擎风业已脱险,只须静养几日便可复原。

    金麟儿心中满是欢喜,纵被穆天枢臭骂一顿,罚每日做饭洗碗、劈柴烧水,也觉得快活的不行。

    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孙擎风在幻境中所的话,开心得快要爆炸,简直能靠着这些回忆快乐地过完一辈子。

    傅青芷抱着药材跑进来,把药草洗净,丢进砂锅里,恨恨道:“瞧你那模样,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她看金麟儿一副傻相,只觉更加气闷,同他并排坐下,盯着炉火出神,有气无力道:“看来,你是真喜欢你大哥。”

    金麟儿回过神来:“你不是真的喜欢云卿哥?”

    傅青芷:“你长的不美,你大哥爱你,那必定是真爱。但我长的这样美,陈云卿若喜欢我,不得只是看我长的美。若往后遇到更美的,他肯定就跟人跑了。”

    金麟儿经历过生死,有了一番体悟,似乎摸到了傅青芷的心结。

    他用树枝拨了拨炉火,笑:“傅姐姐,你知道么?大哥常因被我夸而气得跳脚,觉得我是在嘲讽他。可他是什么人?他是活了两百年金印护法,是杀过数十万鬼方武士的天策大将军。但是,在我面前,他仍觉得自己不好,觉得我不会喜欢他,所以怕我夸他。”

    傅青芷显然不信:“你这样喜形于色,他还摸不透你的心思?”

    .

    正是盛夏时节,午后蝉鸣暂歇。

    穆天枢的四合院中养着鸡鸭,它们被热的躁动不安,在金麟儿面前成群结队跑来跑去,扬起的细的绒毛,在日光下闪动着金灿灿的辉光。

    “多谢穆谷主,让我去到大哥心间,明白他的想法。”金麟儿坐在炉火前热汗直流,薄薄的衣衫被浸得半透。

    他闻着傅青芷身上的荷香,竟罕见地感觉到难为情,心道自己已是“有了大哥”的人,男女大妨应要避讳,挪了两下,拉开同傅青芷的距离,不停摇扇给她扇风,

    傅青芷:“躲什么躲?凭老娘的年纪,让你喊一声‘太奶奶’还是你占了便宜!过来把话清楚。”

    就这么个空档,金麟儿又险些沉醉在那些甜到发腻的回忆里,抖抖脑袋:“你若喜欢别人,付出的得不到回报,暴露心迹后遭到拒绝,或者被嫌恶,这些都是其次。最怕的是,你真真切切地知道,他的心里没有你。”

    傅青芷:“如此,就连一点儿念想都没了。”

    金麟儿:“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这事本就寻常,没办法勉强,更没什么道理可讲。但你喜欢他,难免会闭着眼为他开脱,把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你成日挑自己的毛病,为不能相爱找借口,就是为免终有一日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会过度伤心。”

    傅青芷:“我不明白。”

    金麟儿:“这就好比,一个人总想着自己会被刀子捅死。为被捅伤以后疼痛难忍,他就日日用刀割自己,让自己习惯疼痛,以为只要这样,若真出事,就不会太难受。”

    傅青芷唉声叹气:“你的很对,都是自欺欺人。我爹不喜朝廷,他爹不喜妖物,要阻挠我们在一起,其实都是借口。我心中患得患失,只因陈云卿是捉妖捕快,我是被他捉的妖怪;他是个世家公子,我是个没教养的精怪。我配不上他,哪敢期盼他能喜欢我?反正最终都不会有好结果,不如先断了自个儿的念想。”

    金麟儿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每个人初生世间,俱是一丝.不挂,及至离世,两袖清风,哪有谁配不上谁?两个人没法走到一块儿,没什么道理可讲,你觉得你们不能在一起,其实不是不信自己,而是不信云卿哥。”

    傅青芷:“他那榆木脑袋,老娘一眼就能看透,没有不信他。”

    金麟儿:“这几日,我一直在后悔。从前我做的不好,没能让大哥相信,不论天下人如何看他,不论他如何看待自己,在我眼中,他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若我更大胆些,让他知晓我的心意,就能免去他内心煎熬。被他拒绝,总比让他受苦要好。”

    傅青芷边听便点头,罕见的露出严肃的神情,眼底的悲凉掩藏不住,不知到底有怎样的心事:“道理是这么,可我不是你大哥,陈云卿也不是你。”

    金麟儿:“一个人若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好的,纵然不好,他也愿意包容你,慢慢帮你改变。这世上,想必没有完全契合的锁和钥匙,任何能配成一对的东西,都是慢慢试探磨出来的。同样,没有谁配不上谁的道理,你尝试着信赖他,又能如何?全心付出、坦诚相对,最坏的结果只是分开,但你为他付出时,自己是最快乐的。”

    傅青芷:“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会懂。”

    “你再爱来爱去的,老子的药就糊了。”

    孙擎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金麟儿一回头,便见他靠坐在门边,正正对着自己的后背,似乎很是乏力,把长剑杵在地上,两手撑着以免上身向前倾倒。

    孙擎风:“的挺好,继续。”

    他是何时来的?听到了多少?会否觉得我得意忘形?金麟儿略有些心虚,挠挠头,道:“哎?大哥,我没你坏话。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你,你没有喜欢过我。”

    孙擎风:“放屁!”

    “傅姐姐,谷主做法,是什么时候的事?”金麟儿摸摸鼻子,讲起蹩脚的谎话,“是一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时隔太久,那日进入大哥心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竟都不太记得清了。”

    傅青芷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

    孙擎风揪住金麟儿垂在背后的辫子,扯了两下,问:“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是身体不适,或是被金麟儿气的,他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金麟儿了个激灵,自知不够聪明,便坦白道:“大哥觉得,我是该记得,还是不该记得?”

    孙擎风没好气道:“你是狗脑子?连记东西都要旁人拿主意。”

    金麟儿声嘀咕:“那你以前失忆,我不也陪你一起?”见孙擎风面露尴尬,他立马调转话头,“主要还是看你会不会开心。”

    孙擎风眉眼低垂,手指反复摩挲冰冷的剑柄,道:“我不高兴。”

    金麟儿着急起来:“你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谷主你已无大碍,甚至因祸得福,压制住体内鬼煞,能比从前过的更好。难道是我须饮血的量又要增大了?大哥,我……”

    “闭嘴!”孙擎风看着金麟儿,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穆天枢的院建在湖泊边的岛上,常年湿气重,林间又有不少虫蛇。

    他就地取材,用不易腐坏的椿木作为立柱将房屋架空,再以翠竹搭建房屋。

    如此通风透气,物件不易受潮生霉。

    金麟儿本就坐在地板上,两脚垂着,刚好能触到地面。他听见孙擎风叫自己,把手里拿着的扑扇扔得老远,两腿一抬蹬掉鞋袜,转身爬到孙擎风跟前,趴在青竹地板上抬眼看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双手捧着脸,认真地看着孙擎风,腿翘起来相互勾着,脚板晃来晃去,在阳光下看起来跟白玉似的。

    孙擎风:“坐没坐相,谁教你的?”

    金麟儿连忙爬起来,跪坐着正容看着孙擎风。

    他的眼睛从到大都没怎么变过,黑白分明,清亮明净,圆滚滚的眼珠子乌黑莹润,眼神柔和温暖,带着毫不造作的善意。

    孙擎风咳了一声,把视线从金麟儿脸上移开,用手指搓着剑柄上的皮革,道:“我脑子好的很,从不会忘记事。从前不,只是不想提,以为我跟你一样蠢笨?我心里的话,你已经全部知晓。”

    他指尖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皮革带搓得燃起来:“我却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孙擎风面上神色冷峻,但两人距离很近,金麟儿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耳朵根微微发红。

    “我,我……”金麟儿原本已经坦然,但看到孙擎风这样紧张,不由跟着他一同紧张起来,一个“我”字了半天,愣是没有下文。

    孙擎风更加紧张,手指尖都搓红了,额头上冒出热汗,顺着鼻尖往下滴。

    他明明没有心,可不知为何,此刻只觉心如擂鼓。

    但如此等待,毕竟不是办法。

    孙擎风怕自己用手把手中的寒铁磨穿,索性把心一横,伸手掌住金麟儿的头顶,强迫他看着自己,问:“男儿大丈夫,磨磨蹭蹭作甚?直就是,你到底……我?今日不骂你。”

    金麟儿感觉到孙擎风满手心都是汗,更加紧张了,一张苍白的脸活生生憋至通红,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着孙擎风的眼睛,语气是承诺般的坚定,:“大哥,我爱慕你已久。从今而后,我活着,就同你在一起。我死了,永生永世不入轮回,化成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只要不曾灰飞烟灭,就一直守在你身旁。”

    孙擎风眼神复杂,手掌微微颤抖。

    金麟儿听不到回话,以为自己把孙擎风吓着了,赶忙补了一句:“希望,你不会觉得厌烦。”

    孙擎风苦笑:“你是要折磨死我?”

    “好像是有些可怕,跟厉鬼似的。”金麟儿失笑,把心里话全部完,他有种死亦无憾的释然,感觉轻松许多,开起自己的玩笑,希望能化解紧张的气氛,“那这样,你能活几百年,我只能活几十年,你是大哥,多担待些,在我活着的时候,让我跟着你,等我死了以后,你就赶紧把我抛下,把我忘了,另寻良人,再不要想我。”

    孙擎风听罢哭笑不得,但金麟儿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他长舒一口气,亦觉释然,笑道:“你这话,不还是要我的命?”

    孙擎风一笑,金麟儿顿觉整个天地都亮了起来,像是忽然多出来一个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

    于是,他把眼睛眯缝起来,弯成了两个月牙:“你答应我了。”

    孙擎风忽然赖账:“答应你什么了?”

    金麟儿:“你答应了,从你上百年岁月里,分几十年给我。”

    孙擎风:“胡八道。”

    金麟儿倒在地上,开始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上回在九重阵里过的话,不止我听到,缉妖司那十几口人全都听到了。你若敢不认账,我就把他们叫来,让他们轮流告诉你一遍。”

    “我,嗯,大哥……大哥,爱……”孙擎风故意气金麟儿,就是想让他逼一逼自己,让自己好把“大哥爱你”这四个字挤出来。

    然而,上回他这话,是在生死关头,一是怕没机会再,二是完以后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用管。但是,此时天光大亮,他总觉得赵朔、薛灵云两人躲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这话如何得出口?

    “算啦!憋得像只熟透的螃蟹,若憋出个什么病来,我岂不是又要去你心里叫你,又要偷看你的心事?狗脑子必定不够用了。”金麟儿善解人意,扯起孙擎风的手,用指头勾着他的指摇晃两下,“大哥,你所有的心意,我都知道,永远不会忘记。不的,原没什么要紧。”

    孙擎风点点头,将长剑当成拐棍,撑着自己站起来。

    金麟儿连忙站起来扶住孙擎风:“回床上休息?”

    孙擎风止住金麟儿,单手把长剑提起来,问:“这是何物?”

    金麟儿:“是我的却邪剑。”

    孙擎风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扔:“不要了,往后也不逼你学武。”

    金麟儿满心疑惑,眼巴巴地看着孙擎风。

    孙擎风走近一步,来到金麟儿跟前,双手按在他肩头,低头在他额前落下一个如毛羽般温柔的吻,道:“大哥会一辈子护着你。”

    金麟儿开心得不知所措:“大哥?”

    孙擎风将金麟儿横抱起,道:“你活着,大哥护你一世。你死了,黄泉路上,我为你开道。”

    金麟儿终于反应过来,瞬间欣喜若狂,只觉孙擎风所的每个字,都是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他反手搂住孙擎风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孙擎风元气大伤,尚未恢复,被金麟儿这样一亲,一口气没喘上来,竟觉得眼前发黑,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扑在金麟儿身上。

    两个人抱在一起,骨碌碌从楼板上滚到地下。

    孙擎风撞翻了火炉,衣袖立马烧了起来。

    金麟儿又撞翻了铁锅,已被煮成浓黑色的药汤洒落满地,勉强浇灭了孙擎风衣袖上的火。

    铁锅落在地上,梆的一声又被弹起来,在半空中翻了数下,最终倒扣在金麟儿脑袋上。

    简直再狼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  三更完毕,这几天一共8更,为的就是在除夕夜来一段甜甜的ww

    新年快乐,谢谢大家和我一起走过一年~感谢所有看文的读者们,谢谢你们不介意我不成熟的文笔、节奏、叙事等等,从文里找到一点点好的东西、能让你喜欢的东西。

    祝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新年健康快乐,诸事顺意,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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