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线索
孙擎风跟金麟儿同心协力, 在栖霞居后的山坡上, 亲手造了一间竹楼。
白日在山中学武练剑,夜来在坡上赏月听风。
金麟儿喜欢同孙擎风赏月, 纵然夏夜里鸣蝉声声, 湖水被暑气熏蒸, 浓雾氤氲遮蔽月盘,但在灰黑的天幕下, 孙擎风会比平时更加坦然。有时, 孙擎风会主动抱他,低头亲吻他的脸颊。有时, 两人会坦诚相对, 亲密无间一同纾解。
金麟儿最喜欢听孙擎风叫自己的名, 觉得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从他嘴里出来,比任何情话都要好听。偶有情难自禁时,他问过孙擎风能不能做些别的, 反正已经离开栖霞居, 他不担心被人撞见, 半点都不害臊。孙擎风没有答应,亦未拒绝,只:等你再长大一些。
日子逍遥自在,不知觉间,湖泽绿水渐枯,山林换上红妆。
有一夜, 孙擎风出外起夜,去了许久没回。
金麟儿迷迷糊糊地半张开眼,只望见窗纸上落着孙擎风的影子。
那影子晃来晃去,不一会儿,就把他晃得头晕,再度入眠。
第二日,金麟儿醒来,看孙擎风好好的躺在身边,推门而出,亦不曾发现甚么古怪。
他十分好奇孙擎风昨晚上做了什么,却不好开口问,免得孙擎风觉得自己时时刻刻盯着他。
但孙擎风的行为举止的确古怪,他接连四五次站在金麟儿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因为发愣被踩到脚,因为心里有事,竟忘了骂人。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山坡上。
金麟儿无聊地同影子对,意外发现竹屋后背的空地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棵松树的幼苗。
树苗周遭的土刚刚翻新过,应当才种下四五日。
他方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华山时曾过,想养一棵松树,等到自己不在了,就让青松一直陪在孙擎风身边。他当时不过是突发奇想,顺口一,没想到,孙擎风一直放在心上。
但到了这个时候,孙擎风种树,显然不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儿。
他不让金麟儿照料树苗、灌溉施肥,却又向金麟儿保证,这棵松树轻易不会死——这是极具孙擎风色彩的情话,虽然他没有张嘴,可就是能让金麟儿听见他在:“我不会离开你。”
秋过冬至,冬尽春来。
那棵树苗捱过凛冬,茁壮成长起来。
金麟儿在孙擎风的教导下,内力突破第六重境界,又学成了四十九路《金光分影剑》。
孙擎风完全掌握了《御灵真诀》,纵然金麟儿逾期三四日未能饮血,他也能够控制住体内鬼煞。
孙擎风决定带金麟儿离开归离谷,从茫茫人海中,寻到同他们结下孽缘的胡酒,想着若能同胡酒明白,将金印取走而不伤彼此性命,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能,至少要想办法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鬼煞。
两人向穆天枢辞行,至于将要去往哪里、如何去做,则边走边考虑。
“不地道!”傅青芷躲在窗边听完墙角,半道上截住金、孙两人,“你们没算带上我?”
孙擎风直言:“你不会武,又不会法术。”
傅青芷梗着脖子:“我力气大。”
金麟儿绞尽脑汁:“胸口碎大石?”
孙擎风嗤笑:“她连胸都变不出来。”
傅青芷怒目圆睁,但她模样娇俏全无气势,又因为紧张而口吃,一个“我”字了大半天,才捋直舌头:“我能感应到傅筱,你们却容易被他蛊惑。”
孙擎风:“若我们要杀他,你待如何?”
傅青芷:“他教你们练功,本是你情我愿,纵然他存有私心,亦不过是愿愿挨的事情,你们不会因此杀他。若他枉造杀孽,我会把他绑回昆仑受罚。若他不愿悔改,该杀该罚,都由着你们。”
孙擎风:“你有事瞒着我们,但麟儿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真想与我们同行,先把话清楚。”
金麟儿满足至极,灿然笑道:“你叫我麟儿。”
孙擎风绷着脸:“别岔。”
傅青芷挠挠头:“我同傅筱俱是半妖。但我身体健全,只是灵力微弱,用不了太多法术。父亲给了一块女娲石,助我修炼,我才能使一些把戏。但傅筱生来残缺,身体瘦弱、面目丑陋,父亲看不起他,没给过他任何东西,他总是独居独行,变得脾气古怪,我一直觉得愧疚。”
孙擎风:“你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傅青芷:“带上我能省些力气。我同他乃是双生,我能感应到他。当年我们在长安府偶遇,就是因为我感应到他,叫上陈云卿一同前往,可惜被他给逃了。你们若不信我,可叫缉妖司派人同行。”
金麟儿:“大哥,若能兵不血刃化解这段孽缘,应当是最好的。”
孙擎风勉强答应,只有一个条件:“那行,只要她能请来缉妖司的人。”
傅青芷松了口气:“我猜你们开年就会动身,前几日就已传信陈云卿,他正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春日百花盛开,最富生命活力。
忽而一夜风雨来,天公洒扫夜幕,散下漫天繁星。
星子落在枝头,成了点点新绿。
孙擎风跟穆天枢比武,赢来四五个花盆,让金麟儿挑了一个既漂亮又便易携带的,把松树苗挖出来种进盆里。他又把腰间革带稍加改制,将花盆系在腰上,准备随身带着。
幸而孙擎风生得高大,松树苗只有他臂长,挂在腰间看着不算太奇怪。当然,除了金麟儿以外,别人的目光,他向来都不在意。
五日后,陈云卿尚未赶到。
傅青芷心中疑惑,自己明明在信中写清楚了,叫陈云卿直接入谷,让穆天枢好好瞧瞧他,难道他还在害怕?当真是没有志气。
她懒得再等,依依不舍同穆天枢作别,继而驾着船出谷,再度驶入江湖。
三人在夏口的客栈投宿。
距上回来此,已近两年。
金麟儿走进当年住过的房间,格外兴奋,指着床喊道:“大哥,当时你就像块门板一样,硬邦邦地躺在那里,我天天给你擦脸擦身。”
孙擎风没好气道:“是谁把茶喷在我脸上?”
金麟儿:“是云卿大哥。”
孙擎风:“是谁要和陈云卿结拜的?”
金麟儿抓抓头发,吞吞吐吐:“应该是傅姐姐。”
孙擎风懒得理会,坐在窗边的榻上,把窗户开一道缝,状若不经意地向外看。
不过多时,金麟儿凑了过去,挤在孙擎风身边躺下,循着他的视线向外看。
窗外走廊上,傅青芷手里捉着一只金色的雁子。
她从雁子的脚踝上摘下一个竹筒,把竹筒拧开,从中取出一张纸卷。那纸卷质地尚嘉,薄如蝉翼,展开以后有巴掌大,纸面极为洁白,因此上面沾着的一点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傅青芷扫了一眼密信的内容,面色不佳、嘴唇翕动,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同那雁子话。
金麟儿疑惑道:“她在做甚?”
孙擎风:“你要防着她。”
金麟儿点头:“我明白,不可多疑,不可轻信。”
“近来很乖。”孙擎风懒洋洋地笑,环过肩头搂着金麟儿,探出两指,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金麟儿咬住孙擎风的指头,含含糊糊地:“我长大了。”
孙擎风用指头把他推开:“别闹。”
不多时,傅青芷提着大雁,直接踹门进屋。
她忧心忡忡,看见孙擎风和金麟儿相互抱着躺在榻上,亦没有太大反应。
金麟儿:“姐,你遇到什么事了?”
傅青芷哼了一声:“你就想我遇到事。”
金麟儿捂着眼睛,学傅青芷话的语气,压着嗓子道:“哎,我的眼瞎啦!”他把手放下,朝傅青芷笑了笑:“若是平常,你一般都会这样。”
傅青芷:“呸!越发没脸没皮。”
金麟儿:“刚刚我看见你收信,是云卿大哥遇到什么麻烦了?他逾期未至,我很担心。”
傅青芷把信递给孙擎风,道:“信上只:两日后,至夏口。连个‘我’字都没有,不像他的口气。而且你看,这个角上有一滴血。”
金麟儿细细查看,又贴着信纸闻了一下,道:“纸条只有巴掌大,本就写不下多少字。况且,这红痕不是血迹,而是一滴红蜡。我看他未必有事,只是你太过思念。”
“谁写不下?”傅青芷拿出一张先前被穆天枢撕碎又粘好的信,甩在金麟儿脸上,“老娘不正常,就是不正常。”
“青青吾爱,一日不见……云卿大哥真是人不可貌相。”金麟儿把信纸摊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楷,只觉脚板心都在发痒,勉强边看边读,实在止不住笑,无怪乎穆天枢会生气,这是在太没羞没臊了。
看傅青芷一张俏脸涨成猪肝,他见好就收:“这信确实不大一样。”
孙擎风按剑便起:“让金雁带路,我们去找他。”
满月夜,天地一片银白。
夜空中,一只罕见的金色大雁凌空翱翔。
地面上,三匹马在丛林中狂奔,拖着长长地尘尾,溅起漫天碎石泥浆。
“吁——!”
孙擎风勒马,拦下另外两人:“雁子在前方空中盘桓,忽而坠落,夜里看不太清。想必前方有个村镇,雁子被人射落,陈云卿多半被困在当地。”
傅青芷:“金雁是灵兽,比寻常鸟兽都要聪明,轻易不会被人射杀。”
孙擎风催促道:“把马拴在树上,去看看。”
三人往前走了几里地,果然发现一个镇。
镇子坐落在山谷当中,颇有些与世隔绝的意思。
从高地上向下眺望,能清楚看见三条虬结的火龙,像是许多人举着火把在镇上游荡。
然而,今日并非节庆日,此时已是二更天,像这样偏僻的镇,人们通常已经睡下,这三条火龙看起来格外古怪。
傅青芷心中不安,瞬间化成狐形,先行前往探看。
孙擎风跟金麟儿从路下山,来到镇上。
然而,两人刚刚走到镇口,就发现镇外有人把守。
九个壮汉各自拿着鱼叉、铁锹,警惕地观察四周。
两人只得绕道他路,可他们发现,这镇子处处有人把守,且守卫异常森严,无怪乎那金雁飞会被射落。
他们好容易才找到一个缺口,迅速潜行入内,跃至屋顶上,放眼眺望,被眼前景象震惊。
虽是大半夜,但这镇上人山人海。
女人和孩子举着火把,排成三列长队,从三个方向走到镇中央的高台下。
过不多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响起。
众人让开道路,只见八个妙龄少女抬着一张竹榻缓缓行来,竹榻上赫然坐着个留长须的瘦道人。
众人跪地山呼:“恭迎紫微天师!”
那瘦道人,即所谓的紫薇天师,一跃而起跳上高台,手中羽扇轻挥:“把妖物带上来。”
俄而人群分开,数名壮汉把一辆囚车推倒高台上,又被那紫薇天师斥责,连忙把囚车推倒高台下的空地上,以明贵贱。
囚车里那个灰头土脸、被五花大绑着的青年男子,正是陈云卿。
金麟儿按剑欲起:“大哥,咱们快去救他。”
孙擎风按住金麟儿的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金麟儿镇定下来,才发现陈云卿没有半分惊慌,反倒是一脸无奈,像破罐破摔似的躺在囚车里,越发觉得奇怪——陈云卿虽脾气温和,但本身能力很强,不会被寻常人轻易制住,除非他另有算,贸然前去,或许会坏他的事。
金麟儿点点头,反手握住孙擎风的手。孙擎风挣了两下,没能挣脱,怒目瞪了他一眼。然而他早就不怕孙擎风,反倒扬起脸来,得意地对着孙擎风笑。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
陈云卿两手扒着囚车的栅栏,有气无力地喊着:“此人只是个江湖骗子,你们为何偏就不信?”
紫薇天师吹胡子瞪眼:“本天师有天书在手,可治好一切伤病。妖物休得胡言蛊惑人心。”
“你所谓的天书,不过是偶然从西山矿洞里捡到的灵晶石。灵晶石里蕴藏着灵气,能让人感觉到身心舒畅,但根本不能治病。”陈云卿面色温和,话语气谦谦有礼,只在最后痛心疾首大喊一声,“治病要去看大夫!”
正在此时,一个猎户匆忙跑来,跪在紫薇天师面前,捧上一只雁子给他,向他禀告几句。
紫薇天师笑起来,愈发显得贼眉鼠目。
他抬起手,手心里绑着一块水蓝色的晶石,用这石头触了两下猎户的头顶。
那猎户闭上双眼,神情无比满足。
紫薇天师提起傅青芷派去给陈云卿传信的金雁,道:“时辰将至,待我把你烧死,看看你的原型,到底是不是一只唢呐。”
金麟儿:“唢呐如何成精?”
孙擎风指了指薪柴堆:“天师真要想,还能让他当个棒槌精。”
周遭火光煌煌,柴堆里忽而有一点金光闪现。
金麟儿定睛一看,见一截细长的铜管从柴堆间露出,想必那天师早先把一把唢呐偷偷放了进去,待到薪柴烧尽,唢呐必定会露出。
他实在无奈:“估计是云卿大哥爱讲道理,那老道嫌他太聒噪。”
·
陈云卿:“这招摇撞骗的老道,在西山矿洞中发现灵晶石,就是他手中握着的所谓天书。其后,他将矿洞圈成禁地,把骗来的财宝藏在洞中,每年从镇上挑选九名少女,声称是拿去献给山神,其实是把少女们杀害以提炼灵气,或留在矿洞供他淫乐。”
紫薇天师恼羞成怒:“来人!把他丢到火堆里去!”
陈云卿:“数日前,被献祭的宋姑娘死里逃生,奄奄一息时为在下所救,得知我是昆仑缉妖司的捕快,请我前来除妖。但我发现这人根本不是妖怪,只是个骗子罢了。”
囚车的门被开。
两个凶蛮大汉把陈云卿拖出去,把他绑在柴堆上,准备点火。
陈云卿仍不惊慌,只厉色道:“不信我便罢,但你们如何敢杀害朝廷命官?”
那两个汉子惊疑不定,不敢动作。
紫薇天师笑道:“你连缉妖司的腰牌都没有。”
那两个汉子就像墙头草,听罢便动作起来。
“多有得罪。”
陈云卿先是道歉,继而轻轻动了两下,撞开试图控制他的两个汉子。
与此同时,他手腕上的绳子受到灵气驱使,悄无声息地自行松开。
他活动了两下筋骨,笑道:“在下真的是缉妖司的官差,姓陈名云卿,缉妖司指挥使陈焕是我爹。”
竟招惹到衙内?村民们议论纷纷,面露犹疑神色。
有人大着胆子,管陈云卿要腰牌看。
陈云卿面上微赧:“腰牌丢了,给你们看不了。纵然我非缉妖司捕快,还是会仗义相助。”
陈云卿一扬手,被埋在薪柴堆底下的铜唢呐凭空升起,缓缓落在他手上:“天师,你把这唢呐放在薪柴堆下,是为了让我现原形后有个陪伴?我念在你是人非妖,给你认错改错的机会。”
紫薇天师并不惊慌,只是怕陈云卿杀他,便躲在几个大汉身后,只探出个脑袋来,喊道:“诸位善男信女,你们可曾见过甚么人能凌空取物?连本天师都不能!他若不是妖怪,难道还能是神仙?”
他着着,在台上手舞足蹈地跳大神,忽然大叫一声“好厉害的妖气”,全身抽搐倒在地上。
天师口吐白沫,悄悄瞟了陈云卿一眼,见他有没有动作,便大声:“这妖物的法力已被本天师封印住,你们快快将他制住烧死!”
金麟儿同孙擎风面面相觑,都觉得这天师实在荒谬,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够识破他的把戏,可这些村民偏就是不信。
孙擎风把剑捆在背后:“看来不用我们出手。待会儿我把那天师抗走,从他身上取血。”
人群如潮水,迅速向陈云卿袭去。
陈云卿知道劝不成,却不能伤害寻常百姓,只能转身逃跑。但他刚刚推开两个村民,又被一个老妇挡住退路,动手也不是,不动手只有死。
危急时刻,一只狐狸忽然窜出,跳至陈云卿怀中,对挡他道的老妇呲牙咧嘴。
那老妇看见狐狸的绿眼睛,吓得晕了过去。
狐狸便跳到地上,咬着陈云卿的衣角,拖着他往一条路跑走了。
另一面,金麟儿附在孙擎风耳边一阵低语。
两人交换眼神,同时戴上青铜面具,运起轻功纵身跃上高台,动作整齐划一。
金麟儿起跳前没观察好,险些踩到倒在地上的紫薇天师,忙不迭把脚撤回,险些栽倒下去。孙擎风见状,一把搂住他的腰,抱着他转身轻旋,衣袍猎猎作响,稳稳地落在台上,仿若仙君降临。
“腿又抽筋了?”孙擎风冷哼一声,两脚把几个大汉全都踹了下去。
金麟儿觉得出糗,马上从他怀里跳下来。
紫薇天师哪还敢装死?
他手脚并用地悄悄爬走,被金麟儿一屁股坐在身上,老腰都要折断了,挣扎大喊:“你两个是妖怪的帮凶,必定还是妖怪!”
“不,我们是来劫的。”金麟儿将紫薇天师手里的灵晶石取下拿在手里把玩,忽然把石头抛至半空,“咱们先来看看,这传中的天书够不够硬。”
孙擎风拔剑一劈,内劲冲击石块,瞬间把那石头化为齑粉,摇头叹道:“一碰就坏,不值钱的。”
向来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村民们见孙擎风武艺高强,根本不敢同他分辩。
金麟儿眼珠子骨碌一转,,用剑柄戳了戳紫薇天师的脑袋,道:“我不管你是甚么天师、地师,我兄弟二人前来劫,只想要钱,若没有钱,就要你的命。想来,我们还没杀过天师呢!这位天师,你有钱没有?”
紫薇天师以头抢地:“大爷饶命!人名叫王二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樵夫,根本不是天师。”
金麟儿努力忍住笑:“听你的天书能治病?”
王二狗老泪横流:“人就是走运,从矿洞里捡了几块破石头,拿出来招摇撞骗。两位不过是求财,请不要伤人的性命,我只是个寻常百姓呀!”
金麟儿从没扮过恶人,觉得有趣极了,再听到那紫薇天师的真名,险些笑出声来。
他故意压低声音:“少废话,到底有钱没有?”
王二狗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在自己脖颈上,竟然吓得失禁:“我有钱!我不仅有钱,还有许多女人!全都在西山矿洞里!”
台下村民闻言,瞬间炸开了锅。
孙擎风看见地上的尿,连忙拉起金麟儿,低声骂了句:“笑个屁,没看见地上脏?”旋即踢了王二狗一脚,崩掉这老骗子四颗牙齿。
孙擎风又让金麟儿把刚刚绑在陈云卿身上的麻绳捡来,套在王二狗的脖子上,牵狗似的牵着他:“天师德高望重、法力高强,想必藏了不少好东西,来几个健壮汉子,帮大爷抬东西。”
金麟儿见众人不动,拔剑出鞘,在空中一划。
金色的真气在薪柴堆上,将绑人用的十字木架劈成两段,把柴禾得如水花四溅。
村民惊惧无以复加,顿作鸟兽散。
金麟儿便同孙擎风一道,押着王二狗,带着五个两股战战的汉子,前往西山矿洞。
陈云卿所言非虚。
他们行至西山矿洞,果真在洞里找到许多金银财宝。
除此而外,还有十余个被囚禁的少女。少女们终于得救,失声痛哭。金麟儿扫了一眼,见有些人腹隆起,想必是怀上了王二狗的孩子,看着着实可怜,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孙擎风晕王二狗,把他扔在地上,又让汉子们找来推车,把少女和金银装车推回镇上。
一行人来去匆匆,孙擎风同金麟儿走在队伍的最后,听前面的汉子发问:“两位,你们其实不是劫匪,是过路的大侠吧?”
孙擎风不置可否,只同金麟儿:“你看他们,助纣为虐时,毫不手软,恍然大悟后,又觉得自己才是受害的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蠢,以为法不责众,就能恣意妄为。”
金麟儿:“牺牲同村少女,换取虚无缥缈的山神的庇佑,无异于吃别人的血肉。”
几个汉子被得羞愧难当,红着脸不再话。
将要回到镇上时,才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句:“两位侠客尊姓大名?”
众人半晌未见回音,反身看去,身后哪还有人影?
“我不想叫吸血毒蝙蝠,太难听了。”
金麟儿抱怨着走回矿洞,刚刚站在王二狗身前,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回头看去,见陈云卿抱着化为狐形的傅青芷,快步走进矿洞。
陈云卿灰头土脸,很是难为情:“多谢,让你们见笑了。”
傅青芷一看见陈云卿傻笑,气不一处来,咪咪叫着骂他,挥动着两个爪子拍他的俊脸。
陈云卿连连讨饶:“先办正事,别坏你的手。”
他走上前,先同孙擎风和金麟儿分,然后走到石洞里面藏起来。
傅青芷仰着脸舔了舔爪子,跳到老道王二狗的身上,一爪下去就抓得他鲜血直流。
不过片刻,王二狗悠悠转醒。
傅青芷从金麟儿怀里把自己的衣服叼回来,坐在一旁舔毛。
王二狗跪在地上,磕头讨饶。
金麟儿:“你如何知道灵晶石的用处?”
王二狗:“知道、知道!人也是可怜人,当年镇上来了个道士,他给我们钱,让我们替他在西山开矿洞,挖石头,对,他把这石头叫作灵晶石。”
孙擎风:“挖灵晶石做甚?”
王二狗:“他这石头本没有用处,唯有浴血以后,方能吸收那劳什子灵气。于是,他把开矿的人全都杀了,唯有人身体瘦,夹在尸体堆里没被发现,方才躲过一劫。”
“所以,你效仿那道人行经,杀人取血喂养灵晶石,然后招摇撞骗、残害无辜?”金麟儿看王二狗毫无悔意地出此番话,只觉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伸手指向傅青芷,“你看那边。”
王二狗顺着金麟儿所指望去,只见一只狐狸钻进了少女的衣袍里。
但听一阵古怪的咔咔声响,那狐狸竟然浑身鼓胀,最终变成了一个少女。
傅青芷幻化成人形,回眸一笑:“那道人面若好女,是不是长成这样?”
王二狗吓到嗝,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孙擎风眼都不眨,一剑砍去王二狗的双手,盛了满满一袋血。
金麟儿又替这老骗子上药,保住他的性命。
四人很快离开,把王二狗扔到夏口衙门外头。
原来,陈云卿因为同傅青芷金雁传书,惹得陈焕不快,不仅被收走了腰牌,还被停了官职。
他收到傅青芷的来信,留书一封,就用母亲悄悄给他找来的梯子,爬墙跑了出来。
陈云卿没有官职,不好出面跟衙门交道,把先前偶遇的、那名死里逃生的宋姑娘找来,为她写下一封诉状,让她前去击鼓鸣冤。
宋姑娘向陈云卿磕头谢恩,哭得梨花带雨。
陈云卿脾气温和,不由劝宋姑娘,好一阵才把人送走,快步赶回客栈。
客栈厢房内,傅青芷和金麟儿并排坐着。
金麟儿量着傅青芷的脸,好奇道:“姐,你到底长什么样?先前你是变成了傅筱?我原以为他跟你的一样,身体瘦弱、面目丑陋,没承想,还挺好看。”
傅青芷支支吾吾道:“傅筱就长那副模样,男生女相嘛。你想看我的模样?凭什么给你看?姐姐的绝世容颜,自然只留给我未来夫君看,才不便宜你。”
金麟儿看见门上落着陈云卿的人影,故意不,笑道:“我已经有大哥了,自然不会跟你如何。但是,你总要给云卿大哥看吧?”
陈云卿蹲下身来,红着脸,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
傅青芷:“我都了,我跟他不可能的。”
金麟儿:“可你真心喜欢他,昨夜你都急成什么样了?你那眼睛,夜间都能视物,却把信上的一滴红蜡看成血迹。而且……”
傅青芷:“而且什么?”
金麟儿:“你寿数上百上千,云卿大哥至多能活百余岁。寻常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大都已经娶妻生子,他仍孤身一人,为的是什么呢?”
傅青芷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叹息道:“那、那我,不得会借他看上两眼。”
陈云卿好不容易才能听傅青芷一句真心话,欣喜无以复加,没注意到刚刚走上二楼的孙擎风,被孙擎风一个弹指中脚踝,整个人扑在门上,把门板撞开,刚刚好倒在傅青芷的裙摆下。
“你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傅青芷惊叫一声,不陈云卿,转身一脚踢向金麟儿。
金麟儿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摸出昨夜趁乱捡回来的唢呐,塞到傅青芷怀里,跑向门外,跳到孙擎风身上挂着。
他看傅青芷不敢追过来,回头得意地向她喊道:“那唢呐就是云卿大哥的原形。若哪日他弃你而去,姐姐你就把它留下来当个念想!”
孙擎风转身便走,留下陈云卿坐在地上,抬头同傅青芷面面相觑。
傅青芷气得直跺脚,陈云卿刚开口了“我没听见”四个字,便被她拿唢呐照着脑袋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