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余得没错,烧焦的味道的确很难闻,湮没与风中,飘散在空气里,使得元仲辛四人闻了皆紧蹙着眉,隐隐有要反胃的欲望。
元仲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二愣子!”他刚想回屋里去找,刚一转身,他便怔住,二愣子正呆呆地倚靠在门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元仲辛不知道他出来多久了,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朝着二愣子迈出一步:“二愣子,你......”
倏然间,一道嘶声裂肺的嘶吼冲破天际:“啊啊啊啊啊啊!”二愣子居然冲着元仲辛跑了过来,他的力道极大,在王宽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一下子将元仲辛撞倒在地,然而他并没有停下,莽头向前冲去。
元仲辛暗叫不妙,他大惊失色吼道:“不好!快拉住他!”
王宽正将元仲辛扶起,韦衙内与薛映一听到元仲辛的话,赶紧奔向二愣子。
薛映速度比韦衙内更快,但他伸手,触到的只有二愣子的衣角,下一秒,二愣子在四人震惊的目光下,跳下了火坑,随即,一声声痛苦不堪的惨叫从火坑里传了出来。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韦衙内焦急地:“薛映,我们快去......”
元仲辛虚弱无力地摇头:“不用了,他一心要死,救出来这一次,肯定会有下一次。”
王宽紧紧搂着元仲辛的肩膀,现在的他顾不得火坑里惨叫慢慢减弱的二愣子,他紧张地看着面色一片惨白的元仲辛问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元仲辛极慢地点头,他紧蹙着眉,刚刚二愣子那一撞,立马让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抽疼不止,花了大概半晌的时间缓过来,他才没那么虚脱:“清河镇,不能留。”
薛映与韦衙内会意,后者对着王宽道:“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和薛映去就好了。”
一炷香的时候后,依然等在镇口的赵简众人,看见清河镇里的上空,升起了缕缕白烟。
景呆滞地问:“他们,把清河镇烧了?”
赵简脸色不太好看,还未从阴兵阁这件事缓过来,但她还是点头道:“清河镇一事,是大宋的污点,元仲辛选择这种解决方法,也是最顾及全局的做法。”
景又想起了那三十六个人的命运,悲从中来,她是六人中最单纯的那一个,大宋为了颜面果断抛弃了为之舍命付出的三十六人,三十六人为了找回自己的身份而犯下杀生大忌——回想起在清河镇里经历的一切,她终于明白了那日与元仲辛一切勘察地形时,元仲辛对她过的话。
元仲辛,清河镇闹鬼我不怕,怕就怕把鬼闹出来的是人。
这世间,有什么比鬼更可怕?
人。
这世上没有什么之最,没有最好看的,没有最丑陋的,没有最难吃的,没有最好喝的——却有着最可怕的存在,那便是人。
赵简视线移开,在杂草中,发现元仲辛四人,但元仲辛却昏过去了,王宽抱着他,步履平稳地走回来。
景看见元仲辛昏迷,她赶紧围过去问:“元大哥怎么了?”
王宽蹙眉沉声道:“被二愣子撞了撞,可能是触及伤势了。”
赵简向他们身后望了望,并没有看到那个傻傻的身影,她疑惑地问道:“二愣子呢?”
韦衙内抿抿嘴,无奈地:“也跳进去了。”
赵简与景顿时语塞。
王宽问景:“元仲辛他怎么样?”
景回过神来,立马粗略检查了一番:“元大哥没事,他的伤口没有裂开,应该是太累了才昏过去的。”
听到景这么一,王宽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老贼摇头晃脑地道:“那三辆马车你们坐回开封吧。”
赵简忙问:“那老贼你们呢?”
“唉,不就是走几步的问题吗?放心,我们这些泼皮,身子骨硬朗着,你们还是快些回开封去好好养生歇息一番——清河镇一事,你们也辛苦了。”老贼一招手,三驾马车便出现在了六人眼前,留下三个泼皮给他们赶车。
随后那二十七个个泼皮跟在老贼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镇口。
王宽抱着元仲辛,自然与他一辆,随后便是赵简景一辆,韦衙内薛映一辆。
临上马车前,王宽五人转身,深深看了看仍在大火中烧的清河镇,居然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如今想起在清河镇里遇到的所有惊险的事情,就像是众人做了个梦一般——只不过这个梦,叫他们认清了这人间的黑暗,让他们懂得了,非黑即白,非善即恶这两条道理,在这世间里是行不通的。
这是第一次,六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安静无言,叹的气都暗藏心底。
再见了,清河镇,望你来世,归于清净,不再受苦。
王宽将元仲辛抱上马车后,并没有把他放在软榻上,而是将之横,任由元仲辛睡在自己怀里——山路崎岖不平,王宽生怕他颠着伤处。
王宽细细地看着沉睡中的元仲辛,倏然间,他伸手勾了勾对方鬓间的一撮卷毛,触到指尖,暗生一股微弱的痒意,直达心底,他轻叹一声,眼里不自知地柔成一汪秋水,半晌,他细细低语:“你若一直像现在这般,该多好......”
话语止在了“好”字,字下暗藏的无奈,百转千回,弯弯绕绕,终究回到自己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元仲辛倏然睁眼,恰恰望进了王宽深沉的眼眸中,他动了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怎么睡在王宽怀里?元仲辛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抱着我睡了一路?”
王宽纠正:“是你睡了一路。”
元仲辛尴了个尬的,干笑道:“那我可以起来吗?”
王宽瞥了他一眼:“最好不要。”
“为什么?”
“你有伤。”
“我......”元仲辛无言以对,身子渐渐僵硬,“那你总不能一直抱着我回开封吧。”
王宽眨眼,反问:“为何不可?”
元仲辛郁卒:“你不累吗大哥?”
王宽垂下目光,细细思索一番:“可以坚持。”
元仲辛嘴角抽搐,郁闷得想翻白眼:“行!你爱抱着就抱着吧!我睡觉了!”双眼重重一闭,不再搭理王宽。
王宽笑得如沐春风,元仲辛爱耍性子,那便由他,自己受着就是了。
元仲辛虽然闭上眼,但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来来回回扫在自己脸上,倒不是觉得有多难受,元仲辛就是不习惯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看着,他闭着眼地问:“你能不能别看着我,我睡不着!”
王宽微微挑眉:“你如何得知我看着你?”
“我就是知道!”
王宽如流从顺地拿起一本书籍:“你睡吧,我看书。”
然而,元仲辛能睡得着才怪。
他睁开眼:“王宽,扶我起来,我身子麻,难受。”
王宽心下叹惜,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书,将元仲辛慢慢扶着靠坐在马车壁上,他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元仲辛伸手揉了揉空落落的肚子:“嗯,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王宽:“现在马车上只有干饼,吃了对你胃腹不好,再忍忍吧,很快到下一个村口了。”
元仲辛揉肚子的手一顿,立马叫惨:“你不会又叫我吃清粥吧?”
知道元仲辛嫌弃清粥,王宽只好安慰道:“待会儿让景给看看,你能吃什么。”
元仲辛咬咬牙,谁能料到自己此时最大的天敌居然是清粥?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王宽撩开帘子下了车,率先找了景:“景,元仲辛醒了,你去看看他能吃些什么。”
景懵了懵:“既然收了如此重的伤,当然只能喝清粥了。”
马车里的元仲辛闻言,身子踉跄一下,暗骂:丫的,还不如吃干饼!
韦衙内刚从马车上下来,一听到元仲辛又只能喝清粥度日,笑得贱兮兮的:“哈哈哈哈元仲辛也有今天......”
碰!
一个硬邦邦的干饼从元仲辛的马车飞出,狠狠砸在韦衙内的后脑勺上。
韦衙内捂着隐隐发疼的脑袋吼了句:“元仲辛你要死啊!”
王宽对着马车沉声喝了句:“元仲辛。”
韦衙内得意洋洋,还以为王宽是在帮自己,谁知下秒,王宽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了:“不要过于折腾,心扯到伤口了。”
韦衙内:“......”
靠!个个都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