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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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期三日的禁闭快要结束,元仲辛与景,薛映三人坐在七斋后院里,数着时间去接人。

    就在此时,木管事捧着一碗白花花的豆腐脑,缓缓走了进来,乍看上去,木管事一脸淡然,但谁都看不见他袖子遮掩之下的手颤得如何不成样。

    他捧着可是毒啊!要人命的东西!他能不抖吗!

    待景看清木管事捧来的是何物,脸色顿时煞白,嘴唇隐隐哆嗦,薛映见她神情不对劲,担心问道:“景,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景紧了紧握拳的手,强作微笑,她摇了摇头道:“就是肚子有些痛,没什么大碍。”

    元仲辛神色依旧如常,他笑眯眯地对着木管事道:“木管事,麻烦你了,还要给我送吃的。”

    木管事心底郁卒,他强撑着笑脸,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道:“不麻烦,元公子高兴就行。”

    元仲辛执起瓷勺,垂眸淡笑,搅了搅温热飘香的豆腐脑,意有所指地道:“上回王宽给我带的就只吃了两口,就扔了,当时还觉着可惜了。”

    此话一出,景和木管事的眼神同时发亮,心头猛跳。

    半生死的毒虽狠辣强悍,但是对下毒的次数和分量的条件却极为苛刻,少一次多一次,分量多一丝少一毫,都无法保证半生死能够发挥毒效。

    十七次的种毒过程中,元仲辛有一次不是完整的,那就表明这毒还有挽救的余地!

    木管事心中窃喜,面上不动声色地道:“那的先下去忙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吩咐便是。”

    元仲辛点点头,而后把碗里的豆腐脑吃得一干二净,薛映不知真相,还问了句:“这豆腐脑真的这么好吃”,景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揪心不已。

    时间慢慢流逝,临出门前,元仲辛借故离开了一阵子,等他回来之时,面色苍白无血,连呼吸都隐隐带着一阵微不可闻的急促,景知道,元仲辛方才肯定是又吐血了。

    三人要去的地方各不相同,要走的街巷也分隔颇远,元仲辛选了贩摊档最多最热闹的一条大街,速度不紧不慢,左顾右盼,时不时地停留在摊档之前挑挑拣拣——他提早出门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心水的礼物可以送给王宽。

    然而直到走至王宽家门前,他依旧是两手空空,巧玲珑的玩意儿到处都是,却没有一件适合王宽。

    元仲辛还是来早了,王宽的禁闭时间还有不到一刻钟,他垂眸思索,指尖不经意地捻上了脖颈处的玉坠链子,温凉的触感让元仲辛微微一愣,王宽的礼物到底要送什么,他倏然间有了主意。

    思索花去了他片刻时间,眨眼瞬息,王府的门被人沉重开,一个自己心念许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元仲辛静默一瞬,而后朝着王宽迈步向前,如画的眉眼间含着淡淡笑意,温暖得如同化雪春风,叫人心颤不已。

    王宽看清来者,黯淡无光的双眸即刻神采飞扬,他的指尖微颤,心神已然飞出了天际,唯有身体不断下意识地靠近着那个令自己几欲思念成魔的人。

    元仲辛过会来接自己,他真的来了。

    元仲辛歪了歪头,扬着笑颜,调侃着问道:“怎么样王兄,三日的家庭生活过得好吗?”

    王宽一把拽住元仲辛的胳膊,猛然拉近自己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命抱紧元仲辛,他埋首于元仲辛的颈窝处,沉闷喃喃道:“不好过,元仲辛,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元仲辛微微一怔,毫不犹疑地伸手回抱,他轻轻拍着王宽的后背,像在安抚,元仲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这么巧,我也是。”

    三日不见的两人,连对彼此的想念都透着心生压抑的绝望。

    王宽像是找回了救赎,跗骨的相思让他心神俱散,幸好怀里还有元仲辛,他不至于痛苦得魂飞魄散。

    元仲辛拍了拍王宽的肩,柔声安慰道:“好了,咱们先回去,站着抱多累啊。”

    闻言,王宽立刻急急地拉着元仲辛便往秘阁的方向跑,他如同受了什么苦痛,急需某样事物的抚慰,元仲辛则乖乖跟在他身后,尽管奔跑让他的心腹隐隐作疼。

    一刻钟后,两人便回到了秘阁,除了最先回来的元仲辛与王宽,七斋之中再无其他人。

    元仲辛都还未来得及话,他便被王宽带进了寝室,压在身下,后者如洪水猛兽,压制了三日的情欲破闸而出,冲散了王宽的最后一丝理智,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迫不及待地吻上日思夜想的唇,指尖拽着元仲辛的衣领,发力一扯,元仲辛的衣裳霎时间成了一堆破絮。

    撕拉的一声,在空荡房间内变得暧昧迷乱。

    王宽发了疯似地索取着元仲辛的一切,看着元仲辛身上的青痕不断剧增,他本该停止,但元仲辛乖得不像样,尽管颤抖得难以呼吸,他依旧咬牙承受着王宽的一切,没有出声制止过王宽,甚至于还时不时地撩拨着王宽原想按压回去的火。

    天色逐渐昏黑,这一场疯狂的鱼水之欢终于停了下来。

    元仲辛趴着昏睡了过去,王宽凝望了他良久,神色间充满了痴迷与偏执,倏然间,他抬指撩开覆盖在元仲辛背上的被子,原本光滑白皙的一大片肌肤布满了自己咬舐留下的痕迹,王宽沉默良久,长臂一伸,拉过自己的衣物,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外观普通不已的木盒子。

    盖子被掀开之后,木盒之内摆放着三两根细长尖利的银针,两个瓷瓶,三个不同颜色的格子,墨黑,靛蓝,暗红。

    王宽一手执起银针,一手抚在元仲辛的后背,喃喃低语:“仲辛,你曾答应过我两个条件,过年之时我用了一个,还剩一个,我想现在把它用了,可以吗?”

    元仲辛睡着了,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我的,余生都是我的,但我要一个完完全全独属于我的,连你都无法涉及的位置。”

    他对元仲辛怀的心思都是冲着一辈子去的,他要在那个位置留下一个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烛火浅淡,窗纸剪影上,一人执着银针,垂眸刺画。

    大半个时辰过后,王宽为元仲辛背部的刺画作了最后一步的上药——为了避免刺画留下的伤口发炎,王宽将家中最上乘的金创药带了过来,不过一次简单的纹身刺画,瓷瓶里的药已没了大半。

    借着黯淡烛光,一条黑蛇蜿蜒在元仲辛右侧的肩胛骨上,蛇身不到两指宽,盘绕一圈后,肆无忌惮地徘徊在那一片雪白却青痕遍布的肌肤之上,暗红的蛇信子如同在品尝着这片肌肤的主人,舌尖回勾间,尽是不出的森寒与妖媚。

    纯白与妖冶纠缠不清,因碰撞而来的巨大反差,潋滟不绝,妖异非常,绽放着它独有的极致美感,仅一眼,便让王宽的灵魂深处发出震颤,甚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沉吟。

    他从未想过,这墨蛇纹身,竟与元仲辛如此相配,仿佛天定。

    墨蛇无名,王宽记得它,是因为它独一无二的生存习性,墨蛇本身无毒,生活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之中,以雾水草木为食,独来独往,却无比温和,不善伤人。

    但这都只是前期的墨蛇。

    墨蛇蜕皮三次,便进入到成熟期,此时的墨蛇会对各种毒素莫名渴求,极度奢望毒素的情况下,它懂得了猎杀,将猎物自身带有的毒素尽数吸食到自己身体里,而后,毒素不仅会成为墨蛇生存下去的渴盼,更会成为墨蛇保全自身的最佳武器。

    此后,墨蛇会性情大变,变得异常阴郁可怕,不仅厌恶了原先按部就班的生活,还向往着世上最阴暗寒凉的地方。

    王宽赫然间发觉,这条墨蛇与自己是如此相似,遇见元仲辛之前,他温和友善,待人谦让,哪怕旁人中伤自己,他也能一笑了之。

    可遇见元仲辛之后,王宽才深深发觉,层层包裹之下的自己竟如此可怕,他变得内心阴暗,变得贪而无厌,甚至变得暴戾易怒——但他从不逃避,释怀接受,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王宽是墨蛇,元仲辛是他赖以生存的毒,没了元仲辛,王宽连活下去的期盼都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