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元仲辛缓慢地睁开眼,借着昏暗摇曳的火光,毫不意外地看见王宽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他愣愣地眨眨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王宽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俯身靠近,嗓音低沉:“我爹和你了什么?”
元仲辛抬手揉了揉脖子,下意识地开口:“他......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忽觉不对劲,元仲辛的话锋立即转变,算充傻装愣:“我又没和你爹过话。”
王宽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望着元仲辛,一言不发,眸光幽深厚重。
元仲辛心底微微咯噔,他闷闷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道:“他我长得好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还祝福咱俩要一辈子走下去,你满意了?”
王宽眉眼间的笑意加深,他眯了眯眼:“没了?”
元仲辛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没了。”
王宽眸光流转,俯身辗转流连在元仲辛的唇上,舌尖时深时浅,不断撩拨,侵占之势不言而喻。
赫然间,元仲辛只觉嘴角微微吃痛,舌尖触及到唇角,尝到了一丝血腥锈味,他微微蹙眉,连日来的吐血让他十分不喜这种味道,但还未等他抬手去擦,王宽已然将那抹的血迹尽数舔舐干净。
唇上的伤口极,不过眨眼间,再无半点血痕。
王宽将血卷入舌尖,如痴如狂地吞入腹中,血水交融,引得他灵魂战栗,唇舌吮吸间,他口齿不清地呢喃道:“仲辛,我一直在等着。”
元仲辛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问道:“等什么?”
王宽眸色不断加深,水光之下,一片阴郁:“等你主动告诉我真相。”
元仲辛心头一惊,抬手抵住了王宽的双肩,犹疑不安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王宽温柔低笑,在元仲辛眉眼之上落下轻轻一吻,目光沉溺:“你别怕,你此时不愿,我不会逼你——你曾过不会再瞒着我任何事,这句话,我会信一辈子。”
“我也过,我的时间都是你的,我愿意等下去,直到哪天你肯开口了,你随便一个转身便能看见我。”
“我那句话,不是为了逼你,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祸事如此之多,你不必一力承担,你还有我。”
王宽的一番话让元仲辛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这几日来他处理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身心疲惫,此时此刻,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他很想告诉王宽他的全盘计划,很想告诉王宽他身中半生死,很想告诉王宽他有多累。
但元仲辛不出口,千言万语到嘴边,都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如吞下千把利刃,心如刀割,五脏俱焚。
元仲辛咬住舌尖,丝丝疼痛让他恢复理智,他伸手揽过王宽修长玉白的脖颈,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元仲辛声线微颤:“王宽,我会告诉你的,一定会,但现在不是时候,我还不能......”
王宽感知到此时的元仲辛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竭力压制的负面情绪破开牢笼,如潮浪般席卷着元仲辛,王宽心疼得肝肠寸断,他将元仲辛抱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低语抚慰:“好,那就不,你别难过了,好吗?”
良久过后,在王宽极有耐心的安抚之下,元仲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窝在王宽怀里,蓦然开口:“王宽,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王宽眼神微亮:“什么东西?”
元仲辛坐直身子,眨了眨清冽明亮的双眸,略带警告地道:“我事先明啊,这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能嫌弃,我给了你就必须收下。”
王宽抿嘴低笑:“你给什么我要什么,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元仲辛咂咂嘴,伸手解下了颈间的玉坠链子,煞有其事地放入王宽掌心之中,他一本正经地道:“这玉链子你给我好好保管,就当做是咱们的定情信物了。”
王宽怔怔地捧着玉链子,久久不能回神,他心中狂喜不已,却呆愣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元仲辛眯了眯眼:“怎么,你不愿意,那我可收回来了。”话音刚落,作势便要拿回玉链子。
王宽立马将玉链子紧握在手中,不肯放开,他急忙开口:“愿意!我愿意!你不能收回了!”
见他这般紧张的反应,元仲辛心满意足地抿嘴偷笑。
王宽细细端详着玉链子,玉坠成雨滴状,玉身通透清澈,染着一抹浅淡的黄,质感温凉滑顺,他蓦然开口:“这不是我们两人的定情信物。”
元仲辛不悦地磨牙,语气不善道:“你什么?”
王宽笑意不断,他解释道:“元宵节上,我为你赢回来的灯笼才是定情信物,而这玉链子......”他顿了顿,看向元仲辛的目光中有着无尽温柔缠绵:“是我们的定亲信物。”
元仲辛飞快眨眼,双颊染上浅浅的两抹红晕,心下狂跳不止,他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饿了,想吃东西了——对了,也不知道赵简他们回来了没有。”
王宽深知元仲辛害羞了,但他不戳穿,强忍笑意,舒朗道:“早回来了。”
元仲辛疑惑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王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压低声音道:“早在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那时候你叫得正欢,我没敢停下来告诉你。”
元仲辛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他龇牙咧嘴望着某人,作势扑了上去:“王!宽!老子咬死你!”
翌日,重新聚集在一起的六人又被叫去了陆观年的书房。
陆观年笑着扫视六人一眼,问道:“都回来了,三天禁闭过得怎么样?”
韦衙内干巴巴地道:“不怎么样,无聊死了。”
赵简犹疑问道:“掌院,你今日找我们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们禁闭吧?”
陆观年微微垂眸,凝视着桌上那一封用高丽文字撰写的信函,开口道:“我找你们来,是因为高丽使者昨日上门给了我一封信,信上大意是要谢谢你们,救了他的命。”
六人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救了高丽使者的命?
王宽略加思索:“是烈魂庙那件事?”
陆观年点了点头。
景不解地道:“可那日我们救上来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不是都回家了吗?”
元仲辛回想起那日的情况:“不是还有五位送去了医馆吗?”
陆观年道:“没错,那五位中,有两人便来自于高丽使团。”
薛映莫名其妙:“他们两人怎么会去到烈魂庙,不是好在开封城门等的吗?”
陆观年耸了耸肩,以示自己不知情。
韦衙内双手抱臂,不明所以:“我们收到他们的致谢了,然后呢,我们要干什么?”
陆观年的目光投向乖乖站在赵简身旁的景,沉吟须臾后道:“高丽使团的人想见一见你们,不过更确切地来,他们想见的人,是景。”
景微微瞪大双眼,茫然不解:“想见我,为什么?”
陆观年意有所指地道:“景同学,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了?”
此话一出,六人皆是恍然大悟,景并非大宋之人,她是渤海遗民,若论血源,应与高丽同宗同族才对。
六人按照陆观年的指示,齐齐来到高丽驿馆,元仲辛将陆观年给的官函交由守门的官兵检查,刚要进去,景却止步在了门槛之外,眉头紧锁,眼底犹疑不安。
赵简自然明白景的担忧,她搭着景的肩,柔声抚慰:“景,没事的,咱们大家都在,没人可以欺负得了你。”
景咬了咬唇,心头惴惴不安,抬眸看了看围绕在自己身旁的五人,才稍感安心,任由赵简牵着走进了驿馆。
元仲辛刚欲向访客登记处的官兵明来意,一位身着朱红色官袍。其貌不扬的男子迎了过来,微微鞠躬,神情淡笑:“诸位可是来见高丽使团的?”
元仲辛量着他,点头问道:“你是?”
男子自我介绍道:“下官苏影,是圣上指派下来的译官,使团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诸位随我来。”
六人跟着苏影上了三楼,来到转角处的一个房间,苏影推门,却侧身站在门外,没算进去,他解释道:“高丽使团的人吩咐过,只能让六位进去——使者团中多有会大宋官话的人,诸位不用担心听不懂他们所的话。”
元仲辛与王宽带头走了进去,右侧的茶厅处立着有三人,坐着也有三人,对方六人中,有一名看上去年事颇高的长者,一名长相艳丽娇媚的少女,以及四名身份应该是保镖的中年男子,身上皆穿着的是高丽传统的服饰,见了元仲辛等人,坐着的三人立刻起身,鞠躬行礼。
元仲辛他们悄无声息地对视一眼,同样以鞠躬还礼。
在四名中年男子中,景认得其中一位,那人的额角处还缠着薄薄的白纱,却面容肃正,不怒自威。
反倒是那位少女,景看着眼熟,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她。
而后,房内竟是一片沉寂,双方都在量着彼此。
面目慈祥的老者率先开口,声线沉稳字正腔圆,没有半点口音:“诸位应该便是那日在烈魂庙救出我家姐和护卫之人了,老夫在此,要再次多谢诸位,若没有你们,他们两人怕是早已没命。”
景眨了眨眼,颇为奇怪地道:“老伯伯,你是不是记错了,那日送去医馆的全是男子,怎么会有你家姐?”
老者微微一笑,摇头道:“没有错,那日腿部被尖木刺入的少年,便是我们家姐。”
闻言,六人同时将目光投向那名容颜娇俏可爱的少女,呆愣地凝视片刻。
韦衙内傻愣愣地开口:“所以,这人是女扮男装?”
那名少女不满地眯了眯眼,神色间隐隐带着桀骜,他微微启唇,口音颇为别扭:“你才女扮男装,爷我妥妥男的!”
六人:“......”
卧槽咧,这低沉暗哑的少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