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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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铜镜的镜面居然变得如水光粼粼的湖面,微波荡漾,一个“假”字悄然无声地缓慢浮现在所有人的眼底,除了元仲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宽身上。

    赵简等人惊恐万状地看着忽然中了邪似的王宽,回过神来后齐齐跑到镜子前,一层又一层地挡住了王宽的去路。

    王宽轻轻地瞥了元仲辛一眼,仅一眼,元仲辛便彻底愣住,如鲠在喉,吞回去的话像是锋刃一般狠狠砸在元仲辛的心上。

    就连赵简他们都被那个眼神惊骇得魂不附体。

    那不是王宽望向元仲辛之时,该有的眼神。

    如今的王宽,面容阴冷森然,浑身上下散发着残酷暴戾的气息,望向元仲辛就像是在看着宿敌一般,眼中的冷漠如箭矢一般狠狠刺入元仲辛的心上。

    元仲辛心神俱裂,向着王宽走去,不敢置信地呢喃道:“你不是王宽,你是谁?”

    王宽是不会这样看着自己的,绝对不会!

    王宽面无表情地逼视着元仲辛,没有一点征兆,猛然闪身,带着凛然的杀气直直冲向元仲辛!

    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惧得魂飞魄散,唐瞬脸色煞白,厉声大喝:“元仲辛躲开!”

    韦衙内惊怕得连声音都变得锐利:“王宽停下!他是元仲辛啊!”

    元仲辛恍若未闻,死死咬牙,浑身颤抖得难以抑制,他不躲不闪,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畏惧而逃的举动。

    王宽可以对自己动杀念,但他绝对不会还手。

    眼看着愈加逼近的王宽,元仲辛蓦然轻声开口:“王宽,你不是他。”

    王宽的身影陡然停滞,迸发着杀意的掌风堪堪停在了元仲辛身前,清俊冷厉的脸庞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茫然与挣扎。

    元仲辛只觉喉咙间血气翻涌,他咬紧牙关,将那一口腥甜压回心腹,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王宽面前,因为担心王宽会受到更大的刺激,他停在了距离王宽不到半丈的位置,声线颤抖:“王宽,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不是他,你不是......”

    “你是王宽,你不是他,不要被他控制了,听见没有!”

    王宽瞳孔剧震,脑袋一片空白,双眸死死地锁在那个满眼哀求的少年身上,忽觉一阵心如刀割,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来得莫名其妙,措手不及。

    什么叫,我不是他?

    他是谁?

    王宽,又是谁?

    元仲辛将王宽眼底的挣扎与茫然尽数收入眼中,他缓缓抬手,赵简看得心惊胆战,想要开口叫他心,却又不敢出声,暗中做好冲上去制止王宽的准备。

    王宽愣愣盯着元仲辛的手,听见他不停喊着自己的名字,清冽干净的声音入耳,引得他头疼欲裂,王宽死命咬牙来维持清醒,苦苦挣扎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好似初见,好似认识,又好似爱得极深。

    就在元仲辛的手快要触上王宽的面容,那个刺耳难听的哭声陡然间响起,除了王宽,其他人被哭声与尖叫折磨得死去活来,头疼目眩,连站都站不稳,本就气急攻心的元仲辛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神色惨白黯淡,跗骨的疼痛让他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凄厉的哭嚎将所有人的神志不断剥离,唯独王宽不收任何影响,神色淡然至极,冷漠得叫人心惊,眼底的挣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重新变得呆滞涣散,越过一堆神志不清的人,径直朝着镜子,不假思索地走去。

    元仲辛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忍着痛彻心扉的折磨赶到王宽身旁,他猛然伸手抓住王宽的衣摆,明明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手中的力道没有减轻半分,死命不肯松手,他咳出一口刺眼的鲜血,忍下心腹的绞痛,有气无力地道,语气间充满绝望:“王宽,不要去......不要!”

    然而,元仲辛断断续续的低语刚一出,便被喧嚣刺耳的哭嚎吞噬得一干二净,王宽恍若未闻,轻而易举地挣开了元仲辛的手,如被鬼神附身一般,毫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镜面上的波澜越拉越大,当王宽伸手触及铜镜之时,一道白光忽然迸发,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刺眼夺目的白光之下。

    元仲辛心神俱裂地眼睁睁看着王宽的身影消失在了镜子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王宽不要!”

    下一刻,万念俱灰的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王宽......

    王宽,回来......

    求求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元仲辛睁开眼,眸底遍布着死气,绝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而他避之不及,无能为力地被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之中,心腹间的绞痛已然变得麻木,唯独灵魂,四分五裂,疼得他双眼朦胧,眼角忽觉滚烫。

    景呜咽着喊道:“元大哥,你醒了......”

    元仲辛眼底的生气不再,他哑着声音问道:“王宽在哪?”

    韦衙内忍着悲痛,上前将他扶起,哽咽着道:“王宽不见了。”

    元仲辛靠坐在木馆前,眼前一片渺茫,看什么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他怔怔地眨眼,一滴泪无声滑落。

    赵简等人怔愣不已,心底深深的担忧霎时腾升。

    元仲辛哭了。

    在他们印象中,元仲辛从未因为情绪失控而掉过眼泪,即使有,那都是笑出来的,元仲辛好像天生就不会哭。

    可这次不一样,元仲辛哭了,他得有多绝望,才会哭?

    元伯鳍心疼地将元仲辛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嘴里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也鲜少见到元仲辛哭,这次肯定是到了肝肠寸断的地步,他才会流泪。

    元仲辛像是突然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死死攀住元伯鳍的手臂,声线喑哑,无助呢喃着:“哥,王宽不见了......怎么办,王宽不见了,我要去哪找他?”

    景等人,看着绝望的元仲辛泣不成声。

    元仲辛忽然挣脱元伯鳍的怀抱,起身,踉跄着来到铜镜之前,目眦欲裂地盯着平如死水的镜面,握紧掌心,一拳又一拳发了狠似的砸在坚硬的镜面上,不过几拳落下,元仲辛的双手已经血流不止,他咬牙切齿,歇斯底里怒吼:“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赵简他们被“咣咣”几声惊得心神欲裂,刚要上前阻止元仲辛,唐瞬已然一个闪身飞奔到元仲辛身前,毫不费力地紧紧钳住元仲辛两只纤细的手腕,血迹已经沾染得到处都是,唐瞬的火气登时迸发,他厉声怒喝:“元仲辛你冷静点!”

    十离六人惊疑地望着唐瞬,记忆中,唐瞬从不发火。

    元仲辛浑身发颤,双眼充血,情绪疯狂得没有一丝理智,激动过后,身子彻底脱力,只能依靠着唐瞬来站稳站直。

    唐瞬怒不可歇,他死死盯着元仲辛失神的眼眸,一字一句切齿道:“元仲辛,你给我记住了,王宽他只是不见了,不是死了!”

    元仲辛愣愣地抬眸望他。

    这样的元仲辛看得唐瞬心里极不好受,他咬住舌尖,片刻后才开口道:“王宽可能没死,你这样毫无理智地发泄愤怒对他来根本没有用处,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只有这样,王宽才能回来,你明白吗?”

    元仲辛的眼角依旧挂着泪水,他一眨眼,眼泪便顺势滴落,如今的他思绪彻底凌乱,花了好半晌的时间,才将唐瞬的话完全理解,他极缓地点了点头。

    唐瞬渐渐减轻自己手中的力度,他将元仲辛搀扶回到方才他坐的地方,紧蹙着眉沉沉道:“瑶卓,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瑶卓立马上前,从怀中拿出金创药,一点一点地倒在元仲辛的伤口上,景抹了抹眼泪,抽噎着出声道:“我也来帮忙吧。”

    不一会儿,元仲辛双手上的流血终是止住了,金创药的药效极好,丝丝钻入心扉的疼痛渐渐隐去,元仲辛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良久不话。

    唐瞬凝视他片刻,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水袋,递给他,颇为强硬地开口:“喝水。”

    元仲辛无声无息地乖乖接过,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看着重新恢复冷静的元仲辛,赵简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她扭头看向唐瞬:“这次,多亏了你,谢谢。”

    唐瞬眸光微闪,目不转睛地望着元仲辛,淡淡开口:“不用谢,应该的。”

    倏然间,元仲辛喑哑的声音响起,语气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与固执:“我要开棺。”

    所有人都愣了愣,而后把目光投向那七口木棺。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元仲辛又了一句让人深觉疯狂的话,森然狠戾:

    “我要把这地方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