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孟天阳怒目瞪视着元仲辛,被对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气得恨恨咬牙,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同时对付韦卓然,王参政以及赵王爷的机会,居然被元仲辛硬生截断了,他怎能不气!
在孟天阳心中,元仲辛已被凌迟千百遍了,他指着元仲辛尖声反驳:“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们未曾跟你去过地下城!”
元仲辛还未开口,陆观年已经板着一张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封印有太原府官方盖章的信,他忍着要发作的脾气,将信递到孟天阳面前,冷着声音道:“孟大人,你要的证据,这封信是前些天太原府的莫大人学来的,老夫都还未拆开来看,你可以当面验证。”
孟天阳气急败坏地一把抽过,先是检查了信封面上的官方盖章,没能看出蹊跷,而后急急地将信封撕开,抽出里面的信函,内容不多,却简明要扼,条条在理,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最好的证明。
信函之上,还附带着莫大人的私印,私印是每个官员都必须配备的独一无二的私有印章,是绝对无人可以仿造的,所以这封信根本不可能是元仲辛找人代写出来的。
孟天阳气得发抖,他极不甘心,还想着要捉元仲辛痛脚,却被身边的常艺制止住了,后者一个眼神让他恢复理智,想起自己今日来的最重要的目的,只要元仲辛勾结大夏异党罪成,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思及此,孟天阳暗暗咬牙,剜着元仲辛,语气如同淬了毒一般阴森:“来人,把元仲辛带走!”
王宽四人却猛然发作,杀意凛然,死死挡在元仲辛身前,眼神冰冷,一眼扫过去,万木枯尽!
王宽咬牙,手握寒光长剑,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一字一句暴虐迸发:“我看谁敢!”
元仲辛眸光微沉,晃了晃神,无奈凝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王宽四人,无声叹息。
他们四人的这个举动,可不在计划之内。
元仲辛心中动容,尽管心如刀割,但他依旧面色如常地开口:“把刀剑都给我收回去。”
四人恍若未闻,固执地不肯移动半分。
他们自然知道计划不是这样的,本以为早就知道了计划,就算到了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便不会有多难受,可如今,一想到元仲辛接下来要独自面对的事情,他们濒临崩溃,连想都不敢想。
元仲辛咬住舌尖,逼得自己眼前一片清明,将那片朦胧藏在了眸底,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语气却加重了:“我了,把刀剑收回去。”
四人身形微微晃动,韦衙内和赵简更是浑身颤抖,元仲辛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哭了。
元仲辛无奈叹息,轻柔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听话,在秘阁乖乖等我回来,什么都别干。”
闻言,孟天阳和常艺都极其不屑地笑了,后者冷嘲热讽着道:“元仲辛,你还想着回来,先不你能不能活,就算把命保住了,你害得秘阁上下陪着你遭罪,他们还会欢迎你回来?不死你都不错……”
王宽眸子戾气猛然逼向常艺,他一个甩手,带着极致杀意的利剑直直插在常艺脚边,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他目眦欲裂,森然万分地剜着常艺,声线嘶哑:“你再一个字,我让你当场暴毙!”
常艺被突如其来的利剑吓得心头惊跳,他刚欲张口骂回去,但王宽的目光恐怖如斯,竟骇得他真的什么话都不出来,只能愤愤不平地闭嘴。
元仲辛握住王宽的手,后者立马牢牢抓紧,元仲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颤抖,元仲辛来到王宽面前,轻笑着道:“乖,等我回来就好。”
王宽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元仲辛,灵魂痛得摇摇欲坠,牙都快咬碎了,才生出几分松手的力气。
元仲辛抬眸望向赵简他们,无奈地笑着摇头:“别哭了,你们也是,乖乖听话待在秘阁里,别闯祸了。”
而后,他松开了王宽的手,朝着孟天阳等人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神情淡然自若,没有一丝惶恐,根本不像一个负了深重罪孽之人。
王宽四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元仲辛消失在人群里,没有人比现在的他们还要万念俱灰。
学生们却是惊怒不止,连忙追了出去,吵着嚷着要元仲辛给他们留下解药。
原本聚在七斋门前的人群眨眼间消散,顿时清净了不少。
然而,七斋之内,却是绝望压抑到了极致的地步,王宽四人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涣散,面色惨白黯淡,心如死灰。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元仲辛的预料当中,就连他他会回来也并非只是为了安慰他们而胡乱出的戏言,他的确会回来。
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王宽身形赫然极速掠向门外,赵简三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拦住了他,韦衙内惊慌失措地喊道:“王宽!你想干什么!”
王宽双眼冲血,神色狰狞,紧抿着的唇蹦出两字:“让——开!”
望着失智暴走的王宽,赵简心头惊跳,唯一一个制得住他的人已经走了,只要王宽偏执要走,根本没人拦得住他!赵简急忙出声喝道:“王宽!你忘了元仲辛临走前嘱咐过的话了吗!”
王宽已然理智全无,他死死盯住挡在自己身前的赵简,依旧着那两个字:“让开!”
赵简扔掉手中的剑,孤注一掷地道:“我不让,你要出七斋,除非我死了!”
王宽一个闪身便躲过了两侧的韦衙内和薛映,他眯了眯冰冷的双眸,凛冽掌风便要击向赵简,就在此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逆子!你答应过那子的话你忘了!难道你要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四人皆是一愣,王宽立刻收住攻势,瞪大双眸看向来者。
赵简惊疑出声:“王大人,你怎么来了?”
王参政冷哼一声,睨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能不来?我要是不来,你们都得翻天了!那子可真够厉害的,早料到你们不会让人省心!”他眯了眯双眼,浑浊的眼珠子透着一道凌厉光芒:“王宽,你现在给我立刻回房去待着,没我的允许你不准出来!”
王宽怒目切齿:“凭什么!”
王参政倒是一点都不怕王宽生气的样子,满不在乎地道:“就凭这是那子的旨意,你从不从?”
王宽滞了滞,双手紧握成拳,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好半晌,他愤愤甩袖,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王参政哼了一声:“你这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他转身看向门口处:“你们几个进来吧,两个守着房门,两个守着后院,其余人守着七斋门口,在没见到元仲辛之前,他们一个都不能离开。”
而后,陆陆续续进来十几名护卫,其中两人还抬着一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韦衙内不满地嚷道:“王大人,我们也不能出七斋?”
王参政双手负背,嫌弃地睨了他一眼,板着一张脸道:“不好意思,元仲辛了,你和王宽是重点监视对象,不叫你回房待着够给面子了,识相的就好好待在七斋里,别让老夫难做。”
话音落罢,王参政转身便想走,却被赵简喊住了:“王大人,元仲辛他有没有什么别的了?”
王参政回过头,心里掠过几丝无奈与疼惜,这群孩子才多大呀,就得被逼着去和那群混蛋交道了。他面色软和了几分:“那箱子里装着的全是烟花,他叫你们放着来玩,别愁眉苦脸地等着他回来,放宽心吧。”
闻言,赵简三人欲哭无泪,心情更加悲凉了。
放烟花,此情此景下,他们怎么可能还有这个心情去放烟花?
元仲辛冷漠地看着眼前笑意吟吟的林邀——他没被送去官府,没被送去牢营,更没被送去禁军营地,反而被孟天阳他们押着来到了开封城门附近的一个茶馆。
林邀眸光幽冷,盯着元仲辛的视线就像是一条阴森的毒蛇,她双手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元仲辛,我给出的条件,你考虑得如何了?”
元仲辛答非所问,目光瞥到林邀左手上的白布,嘲讽地笑了笑:“林邀,你的左手还好吗,半斤并非简单的狗,咬人的力度自然比普通家犬大多了,那伤口,一时之间很难好吧。”
林邀面容立刻被气得扭曲,咬牙切齿:“元仲辛,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元仲辛不屑嗤笑:“杀我,你有这个资格?”
林邀狠狠剜着元仲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可别忘了,如今的你可是腹背受敌,大宋皇帝要推你出来当背锅的,况且你还身中半生死,一直留在大宋,你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跟我们回大夏就不一样了,你不仅会得到半生死的解药,安然无恙,还会受到我们阴兵阁的重用,还有,只要你坐上了回大夏的马车,秘阁里所有中了半生死的人会立刻得到解药,你的朋友一样可以安然无事。”
“元仲辛,这个该如何去选,无需我手把手教你吧?”
元仲辛抬眸,视线莫名越过林邀,望向站在她身后的一众手下,但也仅仅只有一瞬,他的视线重回到林邀身上,漠然开口:“你你有解药,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林邀挑眉,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瓷瓶,一白一灰,手轻轻一挥,秦刀便走上前来:“白瓶里装的是半生死,灰瓶里装的是解药——秦刀,给元公子示范一下呗。”
话音刚落,秦刀拿起白瓶,倒出一颗两指宽的药丸,好不犹疑地吞入口中,不过片刻,秦刀脸色煞白,额角冷汗直冒,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来到元仲辛身前,伸出自己禁不住颤抖的右手。
元仲辛自然知道他要自己干什么,中了半生死如此之久了,中毒脉象该如何,他很清楚。元仲辛轻轻搭在秦刀腕上,片刻不到,他便已经探到秦刀的脉象与自己的简直如出一辙。
秦刀缩回手,拿起灰瓶,倒出一颗的白色药丸吞入口中,半晌过后,秦刀便恢复如初,除了嘴角的血迹,其余一切正常。
林邀轻笑着道:“怎么样,元仲辛,我没骗你吧?我也不需要骗你,毕竟在我们阁主心目中,你可宝贝着呢。”
元仲辛伸手将灰瓶拿了过来,林邀也不阻止他,任由他放在手中细细端详,倏然间,元仲辛浑身颤抖了起来,心间绞痛不止,血气翻涌,使得他一口鲜血喷洒在地上,元仲辛指尖发白得厉害,只觉自己的感官正在快速退化,眼前一片朦胧模糊,耳鸣目眩!
林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欣赏着被半生死折磨着的元仲辛让她心情极为舒畅:“元仲辛,你这毒发地可真够及时的——解药就在你手中,要不你先吃一颗?”
元仲辛口中不断有鲜血溢出,眨眼间便染红濡湿了他的衣领,倏然间,他笑出了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狂妄。
林邀粲然阴鸷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元仲辛抹了抹嘴角的血,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灵魂出窍,但他却是笑得那般悠然自若:“我在笑你天真啊,林邀,你不会觉得单凭解药和你所谓阴兵阁重用,就能够让我死心塌地跟你会大夏去吧?”
他眼神一变,笑意变得狠戾,神情凛然,一个甩手便将灰瓶扔到对面,瓶身应声而碎,里面的解药尽数撒落在地上。
元仲辛扶着桌子踉跄起身,一字一句铿锵坚定地开口:“我告诉你林邀,我就算是死在大宋,也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