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屋檐上的水自由落进水洼中, 滴嗒声在静谧的夜里格格不入。谨宁心有余悸地翻了个身,数次和系统的联系断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而回想起刚才的梦境牙关也不由自主地咬紧了。
起身前的这几个时辰是煎熬的, 直到黎明前的第一抹曙光透进窗子,谨宁才略微松了口气,因为系统重新为她展示控制面板,无疑这是系统与她重新连通了信号。
系统:【很高兴能继续为您服务。您的生命体征看起来并不好,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吗?】
经历了一连串的惊吓以后, 谨宁几乎是彻夜未眠, 任凭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太好。谨宁道:“我们刚才怎么会突然断开了连接?”
【这也正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被铁片卡住了,【有另外一种极强的信号刚才成功侵入,更糟糕的是它随时会对你造成危险,因为从我现在能力来, 我并不具备抵御这种信号入侵的能力。】
谨宁仍是闭着眼装睡的, 听了这话不禁轻颤了一下,握住她的那只手也跟着紧握了一下。
系统顿了顿又道:【在我和你失联的时间里,你是不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影响?比如昏迷之类的?】
谨宁轻轻抽了一口气,按照系统功能的强大不会检测不出来刚才受到的影响:“所以我该怎么办?”
系统并不在意, 继续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与你一体的, 你越强大,我越强大。你越无所畏惧, 我越能替你抵挡外物。】
“所以, 我们是同生共死的, ”谨宁徐徐道,“刚才的短暂失联是因为我变弱了。”
【有时稳定的系统比强大的系统更重要,】系统不置可否,【或许我可以了解一下您刚才的梦境,以此来判断侵入物的实力。】
一抹疑云涌上谨宁的心头,她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口道:“我还以为你检测到它的实力。”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能断我的必定是极强的,但以防万一我还需与您确认。】
谨宁简单扼要地和系统讲了自己在御花园里走失的经过,唯独把看到另一个自己的部分隐去了。
系统听过后也是一脸复杂:【你确定?】
谨宁翻了个身:“大概就是这样。这个梦没什么意义,如果入侵物只是为了让我做这样一个梦我觉得还是挺闲的。”她睁开一只眼向层层纱幔外逐渐靠近的人影望了一眼:“要起身了,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
系统被噎了一下:【没什么了。我也觉得这个入侵物无聊又废物,如果是我,我就得让你梦见点灵魂的拷问。】
谨宁的眉心猛地一跳,她也不知这是不是系统的无心之言,但毕竟她刚才真的经历了灵魂的拷问,这会儿怎么听这句话都觉得有些可疑。
兰芷柔了声音在床边轻唤了二人起身,晚上二人都没睡好,早上的脸色都不太好,均是一脸疲惫。
趁着梳洗更衣的功夫,谨宁摒退了下人,帮顺治将领上的最后一粒纽扣扣好,抬头看着他不太明显地压下哈气,趣道:“也是我没事做什么莫名其妙的梦,咱俩看着像两只熊猫。”
顺治接着又掩面了个哈气:“那你怎么办吧?”
“午睡的时候多睡半个时辰,”谨宁嗤笑了一声,“劳烦皇上再撑一个早上。”
“怕是不行,”顺治在谨宁未梳发髻的头上揉了一把,“午后将要启程前往云贵,那最近不安定。”
一般来,发生动荡的地方,皇帝必定会安排官员镇压,自己不可能亲自前往,不仅危险而且必定会遭到大臣们的反对。况且从二月开始,云贵已经着重力镇压,有拨了赈灾款,按常理应该有所收敛,却不想愈发严重。
谨宁一听这话眉头不禁拧在了一起:“云贵?地方官员呢?怎么还要皇上亲自去?”
谨宁的头发细软,顺治越揉越上瘾,直到将谨宁的头发弄乱了才终于停下手,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句简短的:“你放心。”
这日天朗气清,风中夹着淡淡的杜鹃花香,四处里花香弥漫芬芳四溢。
彼时正是清,是一天中最清朗的时候,园中新抽出的嫩叶挂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露珠将阳光折射得像某种质感特殊的水晶,正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谨宁随手从绿叶间折下了一只含苞的杜鹃比在腮旁,将外层新鲜的花瓣剥了下来:“一大早就看你神神秘秘的,出什么事了?”
兰芷见四下无人,又上前一步道:“奴婢昨日将抄写好的经文送去给大师时正好碰上了汤大人。”
汤大人就是后世熟知的汤若望,从德意志不远万里来传教,不仅赶上了明朝灭亡而且后来还在清朝分配了个不错的官职,平日里主要负责用望远镜观测星象,再用一口很不流利的中国话汇报工作。
“这有什么稀奇的,”谨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汤大人与大师交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兰芷压低了声音道:“汤大人对玉林大师道,天象有异,宫中恐怕会发生大变故。”
“这是常有的辞,” 谨宁一直都不觉得星象和未来要发生的事有什么联系,因此也没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但古人向来是对星象深信不疑的,便把要脱口而出的“要相信科学”咽了下去,道,“听花房新培育了花,咱们去看看。”
花房里的匠人们正聚精会神地修剪新采的花草,手轻巧的翻飞在花瓣之间,主管的徐姑姑正躬身向皇后一一介绍着面前的花。
皇后抬眼看了一眼谨宁,随手摘下了一朵含苞的姚黄:“今日花房真是热闹。”
谨宁欠身一福:“给皇后请安。臣妾听闻花房培育了新的花种便也过来看看。”
皇后勾了勾嘴角:“你有什么想要的知会花房一声自会有人给你送去,又何必亲自来一趟。”
谨宁道:“皇后凡事亲力亲为,尚不轻易指使下人,臣妾更不敢。”
姚黄的花瓣紧紧簇拥在一起,像是在害怕什么,丝毫不敢从皇后手中开一个缝。皇后轻笑一声,将花随手给了徐姑姑:“虽是新培育的花但也不过尔尔,不必给本宫那里送了。宝珠,本宫有些乏了。”
匠人们闻言立刻从忙碌的活计中停下手,送了皇后出去。徐姑姑捧着手中的花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为难地对谨宁道:“皇贵妃您看这花……”
谨宁从徐姑姑手中拈起姚黄,向屋内扫了一眼,又将花重新放到徐姑姑手上:“姚黄是牡丹之王,这花虽名贵但没有新意。皇后尚俭不喜奢,但是人都图个新鲜,姑姑不如想想别的。”
徐姑姑轻叹了口气:“娘娘博闻强识,可与奴婢略一二?”
“本宫不懂这些,”谨宁浅笑了一下,喃喃道,“但若培花没人能比得过晗姝和希……”
兰芷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上前一步断道:“娘娘,您刚还要去万善祈福,时间就快到了。”
谨宁眉心微曲,随即很快用一笑掩了过去:“倒是本宫记性不好,咱们走吧。”
刚才的祈福是兰芷听谨宁又提起晗姝和希尼特二人随口的,出门看谨宁向万善殿的方向走去,才怯怯问了一句:“娘娘,咱们真的要去祈福啊。”
谨宁刚才本也是不想在花房中再停留所以故意言之,想寻了借口从花房里面出来,一听兰芷这次反应极快,心里还有点欣慰。这会儿刚出了门又问这么不动脑子的问题,又郁闷起来。
“都了,这么多眼睛看着了,还能不去吗?” 谨宁无奈地笑了一下,“皇上亲征云贵,去为他祈福也好。”
兰芷如蒙大赦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花房新培的并非姚黄,您刚也没看怎么就想走了?”
“皇后明显也没看,就直接新培育的花不好,徐姑姑为什么不反驳皇后呢?”谨宁用手指敲了敲兰芷的手心,“除非刚才太过慌忙,她们来不及思考。”
谨宁看兰芷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继续道:“我刚未见赛罕在匠人中间,但你安排的人却在了。你曾对我,就算是休沐她们二人也是一起的,她虽什么都不知道,但会和赛罕总是在一起。”
兰芷缓缓点头:“所以刚才赛罕是突然出去了?”
谨宁点点头:“也许赛罕正准备将新培育的花拿出来,恰好碰上咱们去了。皇后和徐姑姑这才改了口。”
“奴婢有一事不明,”兰芷问道,“那皇后为何不让赛罕直接去宫里回话呢?”
“直接让赛罕过去在别人看来是寻常事,但毕竟那日我也一同见了她,依照皇后谨慎微的作风,她一定不会疏忽大意,哪怕赛罕那日突然出现,她也没想到,”她一步步极稳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我担心皇后为了保护赛罕而对我不利,所以派人监视。同样皇后也存了戒心会监视我。”
的确,遇上变成敌人的朋友未必会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容易。在二者都十分了解对方的时候,找到破局的方法不甚容易,谁能计高一筹有时不一定只是脑力的博弈,幸运有时也会在这时突然发生偏向。
兰芷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凑到谨宁耳边问:“娘娘觉得会是谁呢?”
“我怎么会知道,”谨宁嗤笑一声,“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再拨人进来,如果有的话,就一定是老人。不到剑拔弩张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身边到底被布了多少棋子的。”
系统冰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我喜欢你这种松弛感。】
兰芷有些不安地望向前方的万善殿,殿内依旧有诵经声传出,玉琳大师与汤若望相谈甚欢。谨宁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无障碍交流的,反正她听得是很头疼,在等候的时间里她甚至想问问汤大人会不会英语,以此来快速交流。
但很显然,汤大人并不会。
玉琳大师呼了一声佛号引了谨宁前去祈福,末了他就像提前知道谨宁回来一样,从合上的掌中展出了一个的平安符:“近来星象异动,此物赠予皇贵妃,以保平安。”
谨宁不经意地捻了捻指尖,玉琳大师是知道谨宁向来不相信神佛的,因此有点意外。她看大师依旧坚定向她颔首才将平安符接了过来:“多谢大师。”
玉琳大师敛了向来和善的笑意,反而正色低声在谨宁身边声道了几句什么。
兰芷与二人相距极近,但也没听见一个字。她看着谨宁和缓的微笑逐渐消失殆尽直到最后变成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心里也跟着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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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终于有时间重新更这篇文了
不会再像之前隔那么久才更一次了
在此向所有读者道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