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则实之, 实则虚之？”谨宁侧头看了一眼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兰芷，示意她先到一旁去, 方才又含了和善的笑意对玉林大师道，“大师是知道了什么吗？”

    玉林大师漠然摇了摇头：“不可。”

    谨宁干巴巴地看着玉琳大师沉默了片刻。系统很快道出了她的心声：【不能还这么没头没尾的话干什么？？】

    谨宁缓缓点了点头，又见玉林大师伸出了三只手指轻微一摇便又很快收了回去, 径直引了谨宁向殿外走去。他的脚步平缓，像是不会停下来的履带, 直到到汤若望面前方才点头致意：“汤大人还未曾离去？”

    汤若望侧头看了一眼谨宁，才用他那蹩脚的中文道：“与大师所之事事关重大，还望大师早日化解。”

    玉林大师略一点头, 伸出手对谨宁道：“再送皇贵妃一路, 皇贵妃请。”

    谨宁看着二人不慎自在的交流不甚理解，直到走出万善殿，谨宁又随口道了一句：“汤大人似乎还有事，大师不如尽快回去。”

    玉林琇天生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举止投足总是不容易让人觉察的, 连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只是听过了谨宁的话脸上生出了一种极为明显的厌恶之情：“圣上即将远行，我也在外耽搁许久，也是时候辞行了。”

    那表情转瞬即逝，谨宁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紧接着又听玉林大师道：“我本非红尘中人, 不可多参与宫中事。”他双手合十一礼：“皇贵妃是有福之人, 但逢凶化吉有时难免需要自己。”

    谨宁将手钏放在掌心, 回了一礼：“多谢大师提点。”她若有所思地向殿内的汤若望望去，又将目光重新放在玉林大师与他告别之后便也回去了。

    ……

    行宫之中呆得久了便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太后终于也决定要回宫里去，众人便也开始理收拾起来。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殿中便生了一种令人烦闷的热意。四阿哥一向是活泼好动的，本就在殿中呆不住再加上外面一片难辜负的春景，便吵着和谨宁要出去玩。

    彼时谨宁正迷迷糊糊地倚在贵妃榻上，被四阿哥突然间一扑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嬷嬷们呢，怎么没跟着四阿哥？”

    兰芷这才匆匆赶来要去抱四阿哥：“四阿哥如今越长越大，腿脚也快，嬷嬷们都跟不住了。”

    四阿哥瘪了瘪嘴一个劲儿往谨宁身上蹭：“额娘，外面天气这么好，快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别总是睡觉。”

    “我身上没力气，让兰芷陪你去吧，”谨宁拧了拧四阿哥的脸，“别跑太快，她们追不上你。”

    四阿哥摇了摇谨宁的胳膊，一句话也不，就瞪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看着谨宁，看起来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活生生看了谨宁一身鸡皮疙瘩。

    谨宁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无奈地抱起四阿哥:“怕了你了，走吧，额娘带你出去玩。”

    外面的日头大得很，才出门不久身上就出了粘腻的汗，可孩子丝毫不知只知道自己去玩。谨宁望着青石板旁边上肆意生长的花草，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便连哄带骗地拉着四阿哥道：“额娘带你去凉亭那边看鱼吧。”

    四阿哥眨巴了下眼睛，奶声奶气道：“额娘，是不是天太热了，你不想和我出来？”

    谨宁撇撇嘴，没想到屁孩懂得还挺多。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正中间的太阳，阳光将脸上的汗珠照得透明，愈发显得她脸色苍白。低头又是四阿哥眼巴巴的样子，她也只能俯下身子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额娘也不是不想出……”

    不远处猛地传来宫人惊慌的叫喊声，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凄厉，谨宁猛然一震将四阿哥抱在怀里道：“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观佑腿脚极快，刚听着命令就已经跑出去数步，不一会儿又躬着身子回来复命道：“回娘娘，前面水中发现了一个溺死的宫女。”

    谨宁听见水已经本能的有些恶心，骤然一听有人溺死在里面胃中更是止不住的翻腾起来，用绢子捂住嘴，在一旁连着干呕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四阿哥看着有点儿不知所措，连忙跑到谨宁身边拉了拉她的手。谨宁的额角跳个不停，连忙拍了拍兰芷道：“你先带四阿哥回去。”她四阿哥终于远去，才坐在亭子里对观佑道：“青天白日的淹死个宫女也不是常事，你去查查怎么回事。”

    正午的阳光晒得有些反常，让谨宁有些突然想起后羿射日的故事，竟然生出了一种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的怪异想法，。

    她昏昏沉沉回到自己宫中，倒在床上就生出了极强的困意，但始终有什么东西扰得她不堪其烦，无法进入深度睡眠。她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最终把这件事归结为老黄历上的今日不宜出行，方才安下心来。

    可老黄历并不买这个账。

    再次醒来已经是夕阳欲颓。夕阳毫不吝惜它的每一分金色肆意镶嵌在万物的轮廓上，连人都不能逃出它的鬼斧神工。

    兰芷觑着谨宁有转醒的迹象，方才轻手轻脚地在香炉里翻了翻，那本来燃尽的香料立即就又死而复生了起来，将袅袅香烟送进人的肺腑。

    谨宁便是这个时候起身了，她半支起身子看着兰芷道：“观佑去查清楚了吗？”

    兰芷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嗫嚅着比蚊子声还要细上几分：“查清楚了。死的宫女是咱们安排在花房里的人。”

    “怎么会这样？”顿时有一座山压在谨宁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那宫女并不知道每日所为何事……”兰芷越越觉得不知所措，“是意外也未可知……”

    通过花房的宫女了解情况，是她们用来掌握皇后动向的唯一途径，而如今这个最后的希望竟然在一瞬间莫名其妙的破碎了，换做是谁都有点难以接受。

    谨宁深吸了一口气，烦闷从头到脚再次席卷而来，随着清脆的瓷器破碎声一起将整个寝殿严丝合缝地笼罩了起来。

    观佑刚踏进宫中的脚步顿了顿，他第一次听到宫里传出碎瓷的声音也不由得跟着一惊，他随后很快对身后的宝珠讪讪一笑：“想来是兰芷又笨手笨脚的坏了茶具，姑娘见笑了。”

    宝珠略一勾嘴角道了句“不妨事”，观佑才又了珠帘在门外通传道：“娘娘，皇后娘娘那边请您过去一趟。”

    谨宁扬了扬下巴示意兰芷出去看看，兰芷方才还像一只受惊的鹿，此时在宝珠面前又与寻常无异：“皇贵妃午睡刚醒，还请姑娘略等片刻。”

    宝珠微一扬眉：“不妨事，皇后娘娘那边新来了几个机灵的宫女，娘娘想着也让皇贵妃挑几个，免得兰芷姑娘整日繁忙，连端茶倒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日里只会碎宫里的东西。”

    兰芷轻笑了一下：“宝珠姑娘这话得像是不愿在皇后身边伺候了。不过，姑娘哪日若能像吉雅一样重回故里也是好的。哪像宝珠姑娘，就算我再无能也不会想着整日里妥懒去了。”

    话的功夫谨宁已经从寝殿的屏风后转了出来，她已经厌烦了多听一句两人的争吵，因此梳妆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不止，活像马上去和皇后架。

    经验告诉我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出意外的话，皇后送几个宫女来，九成以上是没安好心。

    在见到皇后之前谨宁是这么想的。

    但很快见到皇后之后，谨宁立刻改了自己的想法。

    不仅是非奸即盗，还是摇旗示威。

    赛罕在一干宫女面前并不显眼，加上容貌与之前不尽相同，就更不显眼。但因为站在第一排的中间，正对着谨宁座位的方向，谨宁想当个瞎子也不行了。

    系统牙酸的啧了一声：【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她到底要干什么？】

    皇后的护甲在茶碗边轻轻一碰，像是想引起谨宁的注意力。她见谨宁面不改色地微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宫女们，道：“行宫之中有几个手脚利落的宫女，正好各宫之中都缺能干的人，皇贵妃不如挑一两个回去。”

    谨宁轻笑了一声，连推辞都省了，直接随手一指赛罕：“那就你吧。”

    谨宁没指望通过这事能把赛罕带回去然后报个仇，况且还要躲着皇后，省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但皇后明显是有些惊讶，迟疑了一下让宝珠将赛罕带了出来，问道：“是她吗？”

    “这姑娘看着文静，倒是和娘娘有几分相似，”谨宁扬了扬帕子，上面的璎珞跟着一起跳动起来：“我得她后面那个。”

    皇后不经意地呼出一口气，指了后面那人过来，二人又聊了几句过两日回宫的安排，便也各自散了。

    如此，皇后就光明正大地将将赛罕留在身边。但谨宁身边的那个姑娘明显没这么好运，谨宁找了个理由发了她，让她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回宫前的一晚是个十五月圆夜，想着回去能见到佟宛晴谨宁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她心情大好地给四阿哥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讲到四阿哥不厌其烦，捂着耳朵睡着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嬷嬷带着四阿哥去了偏殿，谨宁也将自己亢奋的心稍稍平复。她浸在温水之中，慢慢就有了朦胧的睡意。于朦胧之中，她隐约听见兰芷匆匆从屏风后转了过来：“娘娘，赛罕……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