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山路上渐渐有人经过，过往的农夫和真正的走贩开始穿梭在山路间，不断有零散的脚步声传来。

    碧奴担忧地看着崔扬，许久她才轻轻道：“崔扬”，她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崔扬动了动，碧奴终是忍不住扑过去将他扶起。

    “你还好么？”

    她声音中透着微微沙哑，眼里布满了血丝。

    崔扬将令辞重新背在身上，找了出松软的地段，挖了个坑，就地将他埋葬。

    等二人走出密林时，已是晚霞满天，金色的落日在天际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俩人的心情依旧沉重，饶是这份美丽的霞光都无法让二人脸上展露一丝笑意。

    他们刚来到山下的镇子里，就在街边的一家混沌摊里瞧见了百里不停。

    百里不停兴奋地朝二人招着：“这里这里，是我，百里不停。”

    他声音激动又兴奋，惹得过往的行人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崔扬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忙奔上前去捂住他的嘴，低低喝道：“你不怕被青鸟堂的人听见？”

    百里不停脸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忙扒开崔扬的，反驳道：“我这还不是操心你们俩，要不是你们动作这么慢，至于让我跑一趟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老板娘将青鸟堂的老巢一把火给烧啦！”

    他兴奋不已地瞧着崔扬，双眼亮晶晶的。

    崔扬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吸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碧奴愣在门口，嘴角泛出了一个苦涩却又带着欣喜的笑容。

    百里不停瞧瞧崔扬，又瞅瞅碧奴，奇道：“这么好的消息，你们怎么”他皱着眉，顿了顿才道：“瞧着不怎么开心呢？”

    他又走到碧奴身旁，往后望了一望。

    “令辞呢？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碧奴的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令辞，没了。”

    崔岩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百里不停转过头去，看到崔扬惨白着一张脸呆坐在那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了什么。

    “你这种瞎话不得的。”他无力地反驳，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肯定的意味。

    崔扬不话，碧奴也不开口。

    百里不停傻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他才试探性问道：“老板娘在渝州等着你们，长街虽然不能和从前比了，但那里毕竟还是咱们的地盘，今晚要不在这里歇一夜，咱们明天动身，如何？”

    崔扬抬眼看了一眼百里不停，见他不安地立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神情间透着不安，心里也动了动，低声回了句“好”。

    当晚三人就在这里住下，崔扬睡到半夜就醒了，想到青鸟堂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担心碧奴和百里不停的安全，索性走出房间，准备替二人守夜。

    他才出了房门，就看到碧奴站在院子对面，还是像从前一样，挺立在屋顶上。

    崔扬无声地笑了笑，轻飘飘跃到她身边。

    “回去睡吧，有我呢。”

    碧奴转过头来，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也许是这月色太温柔，又或许是她才失去朋友，碧奴身上清冷的气息消散不少，倒显得她在月色下楚楚动人。

    崔扬心中一动，静静地望着她。

    碧奴点点头，低声道：“心点。”

    随后身子如一只轻盈的鸟儿一般，掠回对面梁下，消失在了房门后面。

    崔扬仰头，望着这一轮明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翌日清晨，三人就收拾行囊，雇了三匹马上路了。

    许是经过这一路的漂泊，三人心中皆产生了一种归心似箭的念头，不住抽动着中的马鞭，只盼着能够早日回到渝州，回到长街。

    不出三日，三人就回到了渝州，熟悉的街道令他们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等真正到了长街门口时，崔扬心中只剩下心酸。

    长街冷冷清清，不见人影，和往日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屋顶上依旧是烧得焦黑，唯有最下面的两层刷上了新漆，虽然美观，但瞧着却有些格格不入，似乎在昭示着长街过往遭受过得伤痛一般。

    崔扬望着长街，心情复杂。

    “走吧，”百里不停轻声催促着。

    崔扬一路走，一路望过去。长街平日里虽然人来人往，但两侧的店铺却并不算多，算起来也不过五六个而已，不过因每一个店铺足有两三层的缘故，才能塞得下那么多人，显得热闹。

    可如今，除了酒馆和饭馆还开着门之外，别的店铺都是大门紧闭，更有甚至，连老板和老板娘都已经不会再出现。

    想到这里，他只觉胸口如万爪挠心。

    沈南星已经站在彼岸馆门口，静静等候着他们。

    崔扬走了过去，垂着头闷声道：“令辞没了。”

    沈南星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心情难以自抑，她只是双眼望天，许久都没有话。

    良久，她才了句“进来吧”，转身朝里走去。

    碧奴却没进去，而是转身走进来对面的旅店，崔扬才一进门，就看到了霍天青。

    霍天青正呆坐在彼岸馆的大堂里，神情呆滞，面如土色。

    崔扬从来没有见过霍天青如此失态过，哪怕是他最愤怒的时候，都不至于如此失态。

    他怔了怔，快步上前，还未开口，霍天青抬起头来，深深地盯着崔扬。

    崔扬不知何故，正犹疑着，霍天青却缓缓站了起来，开口道：“陪我喝一杯。”

    霍天青的嗓子里也透着浓浓的沙哑，细听之下，似乎还有点哽咽。

    崔扬点点头，百里不停在一旁皱眉瞪着霍天青，眼里的不满意味明显极了。

    “喂，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霍天青却没心思同他开玩笑，扫了百里不停一眼，“一起来”，他声音里透着疲惫，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崔扬和百里不停交换了下惊讶的目光，俩人忙跟上霍天青的脚步。

    霍天青径直走到‘不是酒馆’里，往日里这里总是人声鼎沸的，如今却只剩下他们三人，老板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霍天青从柜台后捧出一坛酒，拍掉泥封，仰头就往嘴里灌去。

    崔扬和百里不停面面相觑，凭只觉二人直到霍天青必定是遇着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