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沈巧无奈地搓搓手, “也没什么事……”
李大夫一尺子拍在桌子上, 噼啪清脆一声响, 尺子应声而断。
沈巧缩缩脖子,师父可没有什么不能骂的话,他一直相信棍棒底下出高徒,只要不过分, 适量的教训还要有的。
“傅沉辞官只是在朝堂上做做样子,为了朝堂上的派系之争准备的圈套。”沈巧道出自己的推测,“听他们的话,傅沉还是效命皇帝的,估计是皇帝权力不稳吧。”
李大夫皱起眉,抓住沈巧的手,“你记住,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卷入朝堂争斗中。你只是个乡村姑娘,我们只是赤脚大夫, 斗不起他们。你这一身的伤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沈巧沉默了,她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这个问题她其实考虑过。她一直住在家中,旁人稍微调查就知道。她和傅沉不可能完全断开关系,就算她不想也没用。
她如实和李大夫了,他却摇摇头, “若真是这样,那他的父母不该更是目标吗?为什么独独来找了你?
沈巧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问问傅沉吧, 这些事情本就是我的推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李大夫点点头,临走时又道:“你记得要好好,他既然是朝廷官员,不要招惹他。虽你们一起长大,到底都大了。人大了,心就散了。”
沈巧闻言点点头,笑了下出去了。
傅淮瞄了李大夫一眼,缩头缩脑地跑出去了,“我去看看。”
李大夫一看他跑了,推了自己孙子一下,“去看看他,别让他去给他哥通风报信。”
李允唉了一声,跟了出去。
沈巧回去,专门去看了傅沉一眼,见他还没醒,便嘱咐了旁边看护的两人几句,自己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军营中不似家中那么安静,虽然已经放轻了脚步,但是巡逻的火把还是会惊动沈巧。她看着医书,不时抬头看看外面的火光。
翌日清,沈巧睁开眼,偏过头就看到傅沉坐在前面的桌上,正支着脑门,闭眼休息。
沈巧躺在床上没动,静静地看着他,有些不知道待会儿要如何和他话,另一边脑子里又在担心他伤好了没有,怎么又跑到她这边了?
正想着,傅沉头猛地往下一沉,他陡然惊醒,晃神一瞬后回头看看沈巧,恰巧对上她的眼睛。
两人俱是一愣,傅沉冲她勾唇一笑,“醒了?”
“嗯。”沈巧答应了一声,随后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傅沉像是没看到她不耐烦的神情,笑着上前扶她起来。
沈巧躲开他的手,自己努力撑起身体坐起来。
傅沉好似心情很好,就算被躲开也没有一点生气,依旧喜气洋洋的。
沈巧奇怪地看着他,自己撑着想起来。傅沉趁她注意集中着,伸手扶了她。
沈巧又瞪了他一眼。
傅沉去拧了毛巾,给沈巧擦脸,“水还是温的,我估摸着你快醒了。”
他手一动,袖子下缠着纱布的臂露了出来。沈巧的视线忍不住被吸引过去,研究着他的伤势。
傅沉看到她的视线,故意抚了抚衣袖,将伤口遮住。
沈巧抬眼觑了他的脸色一下,心下了然。
她趁着傅沉转身去洗帕子,突然冷笑出声,“傅沉,你对我何必如此装模作样?”
傅沉的肩膀猛地一僵,他慢慢转过身,笑容有些勉强,“你这是什么话?”
沈巧斜觑着他的伤口,“我过,我们彼此都太了解了。你的一举一动我看不透吗?故意借着手臂受伤让我心疼你?”
傅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缓步走到沈巧床头。
沈巧头上笼罩着一片阴影,包裹着他,像是要将她裹挟进这黑暗中,永永远远都不让她挣脱。
沈巧仰着头,冷眼注视着他。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傅沉,看起来极其冷漠。
终于,在她的眼神中,傅沉败下阵来。他单膝跪在地上,上身趴在床头上,伸手抓住沈巧的手。
“我喜欢你,从最初开始,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只有你。”
沈巧愕然地瞪大眼,她看着傅沉伏在她的床头,声音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没有抽回手。
傅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一个人去书院,去京城,去朝堂。我看清我的权力太,我护不住你,所以我不敢,我想再等等,等我爬的够高,我从未想过离开你,我只是想要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沉哥。”沈巧轻启唇畔,熟悉的称呼让傅沉双手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看向沈巧,沈巧静静地注视着他。
“可是,你从来没为我想过。”
傅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经受怎样的流言蜚语,怎样的良心拷问。在你一次次避开我的视线时我有多害怕,我有多担心。我怕我错付真心,又怕让你为难。最后我看明白了,为难的只有我罢了,放弃这段感情不容易,它曾经是我一切希望。”
“我曾经因为你的一个笑开心,因为你一句话激动。我经历痛苦时,你一直是支撑我的支柱。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如果我离开你这个支柱,或许我不会面对这么多的痛苦。”
“你给我欢乐,但你同样给予我痛苦。”沈巧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她颤抖着嘴唇,几次不下去,但是她还是将最后一句话了出来。
“我放手了。”
傅沉抓她的手猛地用力,但沈巧却固执地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骨头皮肉发出阵阵疼痛,沈巧盯着他眼睛,用另一只手,一下下扒开他的手指。
尽管如此,傅沉还是不肯放手。沈巧的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半月牙形的血痕。
傅沉彻底慌了,“我错了,我从未想过这些。我太过想当然,太过自负,我已经知道了。自从这次回来,我就知道了。我想改。”
“可是你没有!”沈巧尖声断他的话,“你动摇我,欺骗我,一次又一次,却还在抱着期望让我原谅你。你的自信是什么?是因为我喜欢你,你看得比谁都清!你比谁都心狠!”
沈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最后一句话。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封王之事处理结束,我不会再入官场,我们就在凤凰镇,成亲生子,过最普通的生活。我可以经商,也可以去当学者。只要你别走,一切都可以。”
他双目赤红,本来就因失血而惨白的双唇,此时更是可怕,干裂起皮。
沈巧摇摇头。
傅沉的眼神瞬间绝望起来,他像是在沙漠中受困多时的旅人,眼前是他最后一片绿洲。而这片绿洲却要消失了。即使他怎样试图抓紧手中的沙子,指缝中却不断流出细沙。
“我的信任已经一次次的耗尽了。”沈巧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信你,所以你才能骗到我。”
他挽回不了。
就像少年时,他看着黑猫被吊死在房梁上时。他无能为力。
上次是权力,这次却是感情。
沈巧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手背被攥得通红,估计明天还会见些青紫。
“看啊傅沉,这就是你的喜欢。因为你的喜欢,我不得不再受一次伤。”
沈巧语调嘲讽,轻浮地将手递到他的眼前。傅沉浑身颤抖一下,似是在后悔。
一股畅快之感袭来。沈巧闭闭眼,她近乎恶毒地刺激着他,她在报复,为了自己长久以来所付出的一切。
她曾经那样痴迷于傅沉,渴望着他的一声喜欢。可是现在,当傅沉伏在她面前,倾诉着爱意时,她却仿若不见。
应该再恶毒些。
沈巧这样想,于是她开口道:“我会结婚、生子,会和别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那个人不会是你。”
傅沉看着她的目光陡然狠辣起来,沈巧心下一颤,却发现那其中的恶意不似是对她而来。
傅沉看着她的双眼,“会吗?你会吗?”
“我会。”沈巧尽力压住自己喉间的颤音,让自己看起来极为平静,“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就起程回凤凰镇。回去我就去找媒人。”
没有人比福成更了解沈巧有多受人喜欢,她精明能干,善良大方,凤凰镇和周边村镇的人都想娶她。他每次都会收到手下的报告,告诉他媒婆那里有多少份聘贴,他们拦下了多少个试图求爱的男子。
傅沉攥紧拳,他不愿意,也不能看到沈巧嫁给别人。可沈巧已经厌恶他了,他不能再激怒她。
于是他找到了个完美的答案,“现在盯着你们的人太多了,我在傅家安排了许多人手,只有那里安全。”
“可我不还是被掳走,变成了这样?”
傅沉哑然,慌乱地看着她,像是迷茫的雏鸟,“我……我……那只是个意外,下面的人出现了个叛徒,但是我已经将她处理了。所有人员重新编排,互相监视,不会再有问题了。”
沈巧闭眼靠在床头,似是累了,“我过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你不要白费力气。”
“这是真的,我还可以让你见见他们。”完,傅沉顿了下,又改了口,“现在还不行,你还是先不要回去。等之后我陪你回去再陪你见。”
沈巧没有应声,沉默地靠在床头。
“你好好休息。”傅沉慢慢起身,“如果生气就骂我吧。”
沈巧闻言抬眼瞪了他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古怪要求。
对上傅沉的视线,她又闭上了眼。爱怎样怎样,她不会去探究的,她对他没兴趣。
作者有话: 傅沉试图掩盖两人裂痕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没了┓(·?·)┏
国庆连着婚宴,今天喝了酒,有点上头,晕乎乎地看到订阅,傻乎乎乐了半天,谢谢喜欢,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