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翌日清早, 一群人互相扶着上了山, 依旧是李允和傅淮指路, 他们走过一次山路,稍微熟悉些了。
直到傍晚,这些人也没有回来。沈巧不由有些担心,自己走到军营门口, 远远望着群山。
连绵起伏的山峦上覆盖着树木,在天空中云的遮挡下,有明有暗。山脚处有一处缺口,是人踩出来的路。
她看着那个缺口,希望下一刻就有人拨开旁边的矮树,从树林里冒出头来。
然而她左等右等也不见人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人摔倒了?山中好似还有野兽,又或者是毒蛇?
她越想越胆战心惊, 忍不住想要上山去寻。
好在这时,路中探出个人来, 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来。
随后是一个、两个、三个……二十多人齐了。
沈巧忍不住舒出口气, 快步上前,帮他们搬东西。
为首的那个急忙摆手,“使不得,沈姑娘你肋骨有伤, 不能搬的,我们来就好。”
“搬去哪里啊?”
沈巧想了下,抬手让他们直接运到伤员的房间里去。
一个个大包搬进房间里, 让里面的人都很是诧异,今天寻到的草药比昨天还要多呢。
“哎呦,怎么这么多啊?”
背着布包的几个人互相帮忙卸下来,解开口子。
“运气好,发现了一大片呢。跟我们同去的大夫那里土好,能劈出来做药田。”
“我们这还没割完,留了些给那里做种子。”
“做种子好,下场雨估计还能长不少。”
“谁不是呢。”
房间里热闹起来,伤口还没痊愈的人或坐或躺,听回来的人大声着在山中采药的事。
沈巧在一旁,和傅淮李允他们一起挑拣草药,防止混进了杂草,另一边耳朵还听着他们谈话。
今日回来这么晚,原是他们在山中遇上了大虫,他们手中虽然带了刀,可都是一群伤兵,真起来那可就要完蛋。
好在那大虫应该并未吃过人,也不饿,看了他们一会儿便悠哉悠哉地了个哈欠走了。
沈巧听着眼睛瞄到李允身上,当时走在前头的是他,也不知道吓着没有。
眼一瞧,李允半点没有害怕的样子,不住跟着讲话那人的动作点头,力证他话语的真实性。
“回来路上,铁直还摔了一跤。呲溜一下就顺着山坡滑下去了,可给我吓坏了。”
名唤铁直的中年人瞪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吓坏了,我摔下去还没喊了,你先‘唉呀妈呀’地叫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摔下去了。”
他故意瞪着眼,掐着嗓子叫那“唉呀妈呀”,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那人脸色微红,用手肘捣了他一下。
“哎呀,我那不是以为你让蛇卷走了吗?谁知道是你脚滑,担心你知道不?”
“我也没看出你哪儿担心我。”
“来来来,屁股摔成两瓣没有?我给你揉揉。”
他着就要上手,被铁直一脚踹倒,哈哈笑起来。
“别害羞啊。”
沈巧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看他踹人踹得这么利索,可见真的没摔伤。
聊了会儿天,采药的几个发现沈巧在忙,也忙挽起袖子要帮忙,可是草药分拣他们还真不会,认不清啊。
看着草药大眼瞪眼,手都不敢下。
沈巧捞起一旁已经分拣好的包草药,递给他们,冲旁边的徒弟扬扬下巴,“你们和他学着捣药吧,这个靠技巧,你们学学就会了。”
一群人马上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几个手臂受伤的干不了就坐在一旁看着伤员可有要换药的。
拐角处的床铺上坐着个人,他腿上头上受着伤,就两只手好着。他看了眼药杵,伸出手,“我也学学吧。”
“这个费力气,别震到你伤口。”
“我试试看而已,不行就不弄,命我是要的。”
他又招招手,接过药杵捣药,发现他还挺有天赋,省时省力。
沈巧自己观察他的伤口,看真的没事,这才放心,继续分拣草药。
可这却激励到屋子里一众的伤员了,各个都要找点事做。沈巧废了许多口舌才让他们好好躺下休息。
“那等我能动了,也跟着上山采草药吧,我一起当过猎户,爬山是好手。”
一群人立马应和他,也都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能帮什么忙。
沈巧见他们斗志高昂,心中一喜,偷偷瞄了眼李大夫,果然见师父也是面带微笑。
大家如今有了想干的事,便不会整日躺在屋中等死,有了活着的盼头,那能活的人就会多。
果然,接下来几天伤员都热闹着,有几个伤好了些的,拄着拐杖帮忙煎药喂药。伤员自己互相照顾,倒是省了大夫不少力。
李允看中的那块地也开成了药田,几个军医带人上去整出来的。四方四正的药田里,几株翠绿的草药芽从土里钻出来,叶片被泉水冲刷过,绿得发光。
大家开始减少往山里去的次数,因为再往里走太深了,不知道有什么蛇虫,要是不心被咬一口,中了毒,那就糟了。
外围的草药采的差不多了,移栽一部分到药田里,其余的依旧给伤员用。
沈巧和军医们商量过,觉得对依旧痊愈些的人可以内服,外伤处理减少些,让他们自己注意清洁。省下来的草药主要供给伤势重些的人。
傅沉那边也连连传回喜报,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兵回来,估计也快了。
苏婉已经完全好了,只是腿许久不用,走起来还有点一瘸一瘸的,吓得她以为自己要成跛子了。
日日骚扰了沈巧,生怕她看错了,耽误自己治疗。
沈巧为了躲她,大清早就跟着李大夫一起上山看药田去。她肋骨的甲板拿下来了,只是偶尔会有点疼,但是已经不影响什么。
“这片药田长势不错啊。”沈巧蹲下来看看,发现草药各个叶片都长得很饱满。
李大夫年纪大了,不好蹲着,俯下身看叶子,“估计是这山里的水好,这泥土也是适宜的。”
他手一指,“那边也有一大片,也长得不错,看看去?”
沈巧点点头,起身跟着他往那边走,路上正巧看到几个人挑着水桶往这边走,看到他们两个停下来招呼。
“沈大夫,李大夫。”
沈巧点头回礼,“你们这是要去浇水吗?”
“是啊。”为首的擦擦额头的汗,“这泉水离那边那片地有点远,我们得早点送去。”
“辛苦了,那我不扰你们了,快去吧。”沈巧笑着给他们让路。
他们担起担子,两边的水桶上下颠着往前走,走远了,消失在树林里。
又走了许久,沈巧可算是见着另一片药田了,比刚才的还要大些。可她顾不上这些了,扶着旁边的树干累得直喘气。
李大夫也爬不动,找了个竹椅坐下。
沈巧歇了会儿,走到他旁边的凳上坐下,“这也太远了,整天都靠刚才那几个人挑水过去?”
“只能这样。”
沈巧看着不远处的泉水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怔怔道:“师父,你我们弄个水车在弄个竹管能行吗?”
李大夫闻言也顿了下,看了下四周的山势,沉吟片刻道:“我是大夫,看不来这个,你另请高明吧。”
沈巧哈哈笑起来,拾起地上的木棍,在地上画图,“刚才我们来时,一路往上,明这是个斜坡,正好能让水流下去。前面那处泉水正好水量不,按个水车完全可以。就是不知道这么长的距离,这竹管能不能装。”
“军中我记得有研究这些的师傅。”李大夫捶着自己的腿,慢慢道。
沈巧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倒是忘了他们了。”
“不过他们应该研究仗这些东西多点,你这个、不一定。”
“总是有个希望嘛。”
沈巧看着地上的草药,一直和李大夫待到下午,才下山。一回去就和白将军商量了一下,就像李大夫的,她们只是大夫,在这方面只能想想,具体能不能做,还是要看人家工人。
白将军也不懂他们药田是什么样,只点头答应让人去看看。
得了这句话便已经足够了,沈巧安心往自己的屋走。
她点上烛火,拿起医书看了会儿,突然觉得今晚上少了点什么。
她皱眉沉思片刻,突然瞪大眼。
鹦不在。
她呼吸一紧,伏在桌子上的身子像往常一样,手指慢慢翻着书页。鹦是傅沉派来跟在她身边的,平日里都隐藏在暗处她感觉不到,但是晚上他会出来一次,问她有没有要传的话,今天他却没有动静。
是出事了?还是没有出来?
沈巧眼睛转了转,算试探一下,她手肘故意撞倒旁边摆着的瓷杯。瓷杯晃了下,从桌上摔了下去。
沈巧“哎呀”一声,想伸手去接,眼睛却盯着周围。鹦如果在,会出来帮忙。
瓷杯砸在地上,摔成几块。白色的碎瓷片在烛光下闪着光,扎在沈巧心头上。
她弯腰想要去捡那瓷片,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她身后,手指贴在她的脖颈处。
淡淡的冷香钻进沈巧的鼻子中,她的后背瞬间出现了一层薄汗,心脏砰砰跳着,脖颈处的脉搏也随之而动,瞬间暴露在对方贴着的手指处。
沈巧闭闭眼,脑子飞速想着要如何脱身。短短一瞬,她想了许多,然而最终她却只觉得一阵无力。
连会武功的鹦都不见了,或许已经死了。这样的对手,她怎么跑得掉?
认命,只能如此。
身后的人动了。
他俯下身,贴着脖颈的手拿起,握住沈巧的手指,“心些,别让瓷片划伤了。”
作者有话: 沈巧:你回来就回来,摸我脖子干嘛!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傅沉:我真的只是想占点便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