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他这些反常的举动，也就再好理解不过了。”

    “此话何意？”庄贤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瞪眼看向韩彦问询。

    “他既然能够为了稳立官场而谨小慎微，那自然也能为了更上一步而大胆押宝。”韩彦转着手中的杯盏，眉头紧锁，低声冷笑道。

    而且还是在查知赢面极大之后，这才最终下定决心下的注。

    “你什么意思？”庄贤低声惊呼，“你是说，他知道小望之的真实身份了？”

    韩彦点点头，冷静道：“唯有如此，才能够解释得通，一个向来谨慎的人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激进。”

    不过是想要提前在未来的皇帝面前刷足好感，将来好借此青云直上罢了。

    庄贤腾地站起来，皱紧眉头，在营帐里来回踱步，口中焦急不安地碎碎念道：“那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啊……”

    “别担心。”相比起庄贤的焦虑不安，韩彦显得十分淡定，“若是果真如此的话，他会比谁都更希望小望之能够顺顺利利地登上皇位，绝不会伺机破坏的。”

    “你怎么那么相信他？”庄贤停下来，不解地问韩彦，“万一他是别人派来对付小望之的，现在只是在提前摸清敌情呢？”

    “就凭他对官位的渴望。”韩彦冷笑道，“不然，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当初怎敢抢在镇国公之前，带领护卫拿下身边有瓦剌死士保护的赵吉？

    眼下，还有比抱紧小望之这株大树更能够稳立朝堂、青云直上的捷径吗？

    要知道，小望之身后站着的可是元嘉帝，以及以镇国公为代表的武将和以韩家为代表的文臣，那些宗亲权贵，即便能和这些势力抗争一二，但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只要不出意外，那些人最终必会自取灭亡。

    元嘉帝为了平定朝野，早就和镇国公定下计划，要借由内贼勾结瓦剌行刺弑君一事，将一干阻碍小望之登基问鼎的人，统统清洗干净。

    等到小望之登基后，那些人就算是想反，也颠覆了不了大周的乾坤了。

    庄贤闻言点点头，然而依旧不大相信，迟疑道：“可他并没有和赵吉正面冲突，而是以议事为由将他诱捕的啊？”

    不然就谢之仪那点子亲卫，根本就不是瓦剌死士的对手。

    “甭管是正面拿下还是诱捕，此事至少说明，他是个‘忠于朝廷’之人。”韩彦笑得意味深长。

    庄贤恍然大悟，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要这朝廷成了小望之的朝廷，那谢之仪就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所以啊，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他的打算，倒不如盯紧着点，严防十六那天皇长子殿下的迎归大典出一点差错。”韩彦仔细叮嘱道。

    庄贤点点头，拍着胸脯应下：“你就放心吧，此次随行的官员，我和大哥提前都打点好了，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庄、韩两家的面子，这些等着晋升的中低层官员还是要给的。

    ……

    时间一天天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十五这一天。

    元嘉帝派人通知下去，明儿一早到当日秋狩大典的礼台处集合，至于所为何事，却并没有告知。

    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当日与瓦剌勾结行刺元嘉帝的内贼已经全部破获，要当场定他们的罪。

    谢之仪却激动不已，想着自己近日在小望之面前刷足的好感，对自己未来仕途充满着信心。

    有那和谢之仪同样猜到小望之的身份，并且已经偷空传信给自己主家的人，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十一月十六，天朗气清，朝阳绚灿。

    元嘉帝在赵贵妃的服侍下换上龙袍，整理冠带，由一顶软轿抬往礼台。

    赵贵妃另乘了一顶小轿跟上。

    另有宫人御医随行，捧着披风、手炉、丸药等，随时等候传唤。

    蒋义率人团团护在轿子周围，护卫安全。

    早已经在礼台等候的众人，远远地瞧见了元嘉帝的依仗，立刻迎上前去，恭请圣安。

    元嘉帝由赵贵妃搀扶着下了轿子，又由着宫人给自己系上厚厚的紫貂披风，抬手笑声道：“诸位平身。”

    站起来说话，可比躺着说话耗费力气多了，元嘉帝虽然卧床休养了大半个月，但是已经损毁的脏腑到底不能再回复如初，如今不过是靠着年轻生机旺盛，依靠汤药暂且保着一条命罢了。

    所以不过是四个而已，却让元嘉帝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赵贵妃看着，心疼得眼圈泛红，连忙往元嘉帝身边靠了靠，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的身上。

    毕竟做了许多年伺候人的宫女，又曾经在肃王手底下舍命护着元嘉帝，什么苦头都尝遍了，如今倒是落得一把好气力。

    元嘉帝笑看了赵贵妃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眉眼间全是情意和安慰。

    “谢圣上。”

    跪请圣安的众人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闻言答谢起身，躬身目送元嘉帝上了礼台，落了座，这才在此番随行的太常寺官员的安排下各自落座，等候元嘉帝的吩咐。

    “小安子。”元嘉帝气力不足，直接将一应事情都交给买了小安公公。

    谁让对于小望之的身份，在场的除了韩彦，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呢。

    小安公公连忙躬身应答，走到台前，当众宣布元嘉帝此番召集众人前来的目的。

    “圣上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宣布一件大喜事——得上天庇佑，流落宫外数年的皇长子殿下，今日终于平安归来了！”小安公公激动地说道，“这是上天庇佑我大周国祚绵长！”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了，却没有想到元嘉帝私下里却命令他往后好生照料皇长子殿下的起居，并且将今日这么露脸的事情交给他来做，这是要培养他做皇长子殿下身边的大总管啊！

    小安公公激动不已，要不是眼下当着元嘉帝和众臣的面，他都要忍不住热泪盈眶、手舞足蹈了。

    “什么？”

    “皇长子殿下？”

    “我怎么不知道？”

    ……

    小安公公话刚落音，底下顿时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