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
在叫渡边橙之前,太宰治看到了一样东西。
深红色的长发散在颈侧,衬衫的领子也扣了起来,但那一点点的、像是花苞中探出的红尖儿一样的痕迹还是被他注意到了。
当然,这不能代表什么,只是
喜欢、留恋、或是别的什么,某种意义上都是对另一方的掠夺,无论那原本是否属于自己。
而驱使这种情感的,都是强烈的渴望。
想要靠近,并且进一步靠近;
想要占据,并且进一步占据
简直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抓住了一样。
不会无聊吗?
不会厌倦吗?
那时在和中也一起面对兰波时,他被前代首领执的镰刀横穿了胸口。
血汩汩地从伤口里冒出来,极大的疼痛感灼烧皮肉,他从看向自己的眼睛里窥见了无限接近于人类本质的东西,是人这种存在的终点。
浓稠的黑暗将那份他尚不知该如何命名的痛苦也吞了进去,但他却不觉得自己在濒近死亡。
他只是在走近生存的另一面。
在那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的世界里,他想从中捞起什么能回溯起源,能从互为一体的生与死中解读出生存的价值、能够将温柔的风吹过时也空荡荡的难受得无法在内心言语的地方填补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会对着橙酱而不是别人问出这个问题
大概,是习惯?
虽然时隔几年,但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他人的言语或许只是言语,不能像倒进水里的洗衣液一样把他从里到外洗得焕然一新,但稍微听听看也无妨。
太宰治知道人是不同的。
愚蠢得不同,巧得不同。
各有各的孤芳自赏,也各有各的顾影自怜。
所以言语也好、音乐也好,各种各样的形式将人类彼此之间串联起来,但任何一种都无法破除那层隔阂,港黑里也没有人会对他做这样的事。
擅入他人内心无疑会让人恐慌不喜——这甚至是他有时会用到的审讯段。
不过就算不是,只要想一想都能知道,恐怕不会有人乐意亲身体验被人剖开皮肉、拿着心脏在里肆意观看的感觉。
所以他只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织田作和安吾站在门外。
现在又有人经过了这扇门。
她看起来真奇怪呀。
像是从地狱里逃跑的鬼,改头换面,却兜兜转转地绕回了原路,既害怕又忍不住往门后看。
而她也确实在看他,微微偏着头,深蓝色的瞳孔中仿佛浸了雨雾。
这颜色十分陌生,眼神也是。
太宰治从中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熟悉感。
当然他也并不是对刻有过往印记的熟悉感有什么强烈的渴求。
他只是在想和看清对方站在面前时想的一样——
尽管这样她还是站在这里了。
“人的生存本没有价值”渡边橙回答的语速极缓。
她很少直视别人的眼睛,但她现在却看着太宰治,想从他鸢色的瞳孔中分辨出某种可以被解读的情绪,好让她及时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是否有什么不宜被诉之于口的成分。
“因为,人的出生是没有办法自己选择的吧?既然从没有做过选择,又从何谈起为什么而生?”
太宰的问题来得没头没脑,前后寻不出能将其串起的逻辑,乍一听也很奇怪。
但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到依旧生存的现在为止从未有一刻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样的事才是最奇怪的。
她内心对此有自己的答案,可那样的话出来真的可以吗?
雨日中绵延着有些冷冽的湿气,但渡边橙的声音落进空气里却像有无数细碎的木屑灌进了喉间,发出了艰涩的摩擦音。
“人才不是因为价值而活着,而是因为想活下来才会为自己定义价值。”
确信自己能改变世界的人在这个世上种下了仅属于自己的那棵树,一点一点地为它浇水除虫,等它长大;
无法越过遥久的光阴看见未来的人在内心发出呐喊,于血脉繁衍中将某种信念、某些对自己来足够特别的东西世代延续下去。
所以会发出这种疑问的你,比起死亡无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想活下去的。
想死不等于不想活着,所以即便想死也可以试着活下去,反过来,就算想试着活下去,也不是不能选择去死。
“但是这种事你会不知道吗?你在找的不是”
那些言语梗塞在喉间,即便渡边橙不断斟酌言辞也始终无法吐露任何字眼。
她在的并不是什么很有用的话,这也不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指望太宰因为这些做出改变,那和自以为是地对着他指画脚的人有什么区别?
就算换成她自己,也不会乐于有莫名其妙的人当面点破自己的所思所想。
但是不回答可以吗?
到此结束,将这份的答案保留下去真的可以吗?
请找到他
我找到他了
就算忘掉了也重新去了解他
我
便笺上,另一个自己留下的文字浮现在脑海里,渡边橙不知道该怎么详述这种感觉,好像有海水涌了进来,盐粒很咸,起话很难受,但阻碍言语的炎症效果却下去了。
“应该不是纯粹的生存的价值,而是因为一直迷茫着孤独着,如果不找到一点什么就会被虚无吞噬掉吧?”
干涸的鸢色看上去似乎下一秒就会有枯叶蝶扑展翅膀挣开樊笼,也似乎只是一团缠结粘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死气沉沉之物。
“所以你在找的是能让那份孤独变得不那么痛苦的”
她垂落目光,看着雨水冲刷着的路面。
“——能拉住你的羁绊。”
“橙酱变了很多呢。”
许久之后,太宰治盯住她,发出了一声飘忽不定的感叹。
“是吗?”渡边橙转回头,继续走向医院。
她避免了看到太宰治的表情,而他也看不到她的。
“我不记得了。”
#
做完术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发少年拍了两下打上石膏的腿,看着靠在床头的拐杖一脸抗拒,“噫这样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帅气起来的吧?”
渡边橙:“你缠得像个绷带精,居然还指望帅气?”
“我还是很有人气的啊”太宰治拿过她刚刚买回来的晚餐,打开封盖,“哇——!是蟹肉粥!”
“总觉得你大概会喜欢,所以”
黑发少年姆咕姆咕地喝着粥,没有回应她,暗沉的鸢色眼睛微微亮着光,似乎是一种吃到了喜欢的食物时会有的欢快表情。
渡边橙:有、有点可爱虽然以前觉得这种想法附有过度的个人情感色彩,但是果然不愧是另一个我!我也觉得很可爱!
“会为我哭的女孩子,大概多到了能让中也羡慕死的程度吧?”
太宰治放下粥碗,用一种很能气死人的怜悯语气接着,“太可怜了中也,认识的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只有橙酱一个吧?”
渡边橙看了他三秒,立刻抬遮挡后颈,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嗯你”
“看到了哦”太宰治点头,“很热情啊看起来应该就是昨天——”
“哇你别了!”渡边橙拽起被角想捂住他的嘴,但又因为觉得不太熟悉不便碰触,只提着被角站在床边瞪他。
“唔,好吧。”太宰治眨了眨眼,不仅没有很给她面子地憋笑,还完全是一副笑出来了的表情。
渡边橙:“”
“到这个,这么晚了橙酱不用回去吗?应该有人在等吧?”
“回去是会回去,但是”
“不用担心我。”太宰治一瞥放在一边的,“已经叫来了还算可靠的部下。”
那么,等港黑的人来了之后,就是医院或者,这个病房清场的时间了。
渡边橙拉开椅子起身告别,视线掠过挂在衣架上晾干的衣服,在门前停了下来——
她没有拿那把焦茶色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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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连绵,但要从雨声中分辨出其他声音也不难,安室透听到动静走出厨房,鸢色发的少女正**地站在门后,捋着发梢向下滴落的水珠。
应该不是忘了带伞,之前放置在玄关的伞不见了。
不过他并没有详细追问伞的去向,只看着渡边橙简单问道:“是委托吗?”
她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淋湿、又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一个答案来解决。
“也不算?”渡边橙一面回答他,一面走上前。
两人对视几秒,安室透后退一步,向着她张开了双臂。
“诶?”渡边橙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但她迟疑着没有动,“可、可是我身上都是水,会被蹭湿”
“是——”安室透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点头,“刚才沾到了油污,希望你不要嫌弃。”
“”渡边橙怔住一瞬,步走近抱住他,“怎么可能会嫌弃啊?”
不如,反而更喜欢了才对。
晚餐是牛丼饭。
翠色的青菜炒得鲜嫩发亮,温泉蛋铺盖在与洋葱翻炒得溢出香气的牛肉上,旁边是用作点缀的胡萝卜片。
尝过第一口,渡边橙剩下的就只有好吃、超好吃、男友厨艺世界第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不过吃到一半,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吃不下了吗?”安室透有些疑惑。
因为知道女友的食量,他还特意调整了份量,虽然不能保证完全精准,但也不至于现在就饱了。
“我觉得我会被你喂胖”渡边橙捏着筷子郑重强调,“口味也会变刁,尝到其他饭菜都会觉得难吃。”
“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安室透嘴上这样,表情却是很坦然接受夸赞的样子,“不过嘛,我在这方面确实有一点自信。”
渡边橙:
你看起来可不像只有一点自信啊安室先生。
不过安室透会暂留在横滨并不只是出于情感原因。
一直以来,横滨都是多种异能力者的聚集地,这也就意味着,这里会是发生异能事件的高频区。
政府中负责管理这一类事的异能特务科在此驻守多年,zero就算在横滨扎进了根系也不可能事事顺利。
而且
想到自己收到的情报,他心底不由升起了一种怪异感。
安室透能理解战败后本国政府对于胜利近乎扭曲的渴求,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更多的、能力更加强大的异能力者,当时的战局或许会被扭转。
但这种想法,无疑是把自己与保护这个国家的异能力者割裂开,将自己放在了插不上也什么都做不了的位置上。
然而,非异能力者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在异能力者并未被广泛认知到的过去,普通人也仍然存在,也始终保护着这个国家,从未退让。
异能力者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普通人也是,以后者去做实验人工制造出前者
他能理解
他当然能理解,并且可以预想到。
但是
先不他自己的观感。
异能力者应该是天生的。
异能力更是一种看不到的、以超自然能力营造出的现象,这种无形之物要怎么人为制造出来?
既然曾经能建起研究所,那就明不是单纯的构想,不定还有实践产物。
和异能特务科一样常驻横滨的夕也会知道吗?
安室透没想把这个问题直接拿去问女友。
毕竟再怎么踩进灰色地带,私家侦探一般也不会接到调查人工异能的委托,而且涉及横滨,怎么想都是问当地专职情报的情报屋更妥当。
不过就算不问这个而是别的,稍微一想他都知道,即便按夕也的规矩来,橙也不可能太为难他。
但这样一来就显得他好像在通过交往占取便利尤其还是在两人做过那种事之后。
“透君很介意吗?”渡边橙从电脑前转头,尽管没有在安室透话时看着他,却准确推断出了他的想法,“但是也同样很想知道对吧?”
安室透:“”
他想补充是委托需要,但又不太想骗女友。
何况,要瞒过她并不容易,被看穿还有可能适得其反,进一步被推测到他不想让她猜测的方向。
“可以哦。”渡边橙歪了歪头,在他神色稍微放松下来之后,慢吞吞地接着,“不过透君你也知道,要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就要付出我想要的代价。”
她笑吟吟地点了点颊边,“要一个吻哦”
“”虽然安室透早就猜到渡边橙不会给他出难题,但这样的代价多少还是有些出乎预料。
仅凭一个颊吻就从夕也里换得一条情报,出去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但他也知道,这是只有他才会有的优惠待遇。
“什么啊?”他失笑着俯身靠近,“只要这个吗?”
“不然呢?”渡边橙看着近在咫尺的蓝眸反问,搂住他的腰窝进了他怀里,“既然满足我的要求就可以,那价值当然是由我定夺。”
她抬头吻住他唇角,有些声地、模糊不清地,“而且这个和其他东西完全不能等价嘛。”
“”指尖穿进鸢色的发丝间,安室透贴着她唇边慢慢地挪了个位置,抚着她的脸低声笑了一下,“那这样——是不是收取代价过多了?”
“是啊”渡边橙看着他舔了舔唇,“所以透君可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仅此一次。”
安室透听出了这番话的内在含义,但他并不打算抛却本来目的尝试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对于异能力橙知道多少?”
“你指什么?”
他选择从一般人最容易在意又和异能力本质沾边的部分切入,“异能力营造的现象很让人意想不到,要猜出来不太容易呢。”
“也许透君听过这回事。”渡边橙习惯性的没有直接抛出答案,“在自然界中有一种规律——有毒的植物附近,通常会有能稀释或干脆消解其毒性的另一种植物存在。”
安室透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指,异能力之间也会互相克制?”
“大部分是这样。”本身是有那种异能力的异能力者,又是异能特务科情报室的一员,好友也基本都是异能力者,渡边橙多少也从中发现了点什么。
不过那并不是极为稀有的情报,稍微有点脑子、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又和很多异能力者打过交道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有异能力这种东西存在,那就整体而言,一定会出现能使异能力无效,或者将其剥离的另一种能力。总之,会把异能力者易于常人的那一层壳剥掉,使其沦为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普通人。而类似的既然有攻击类的异能力,那必然也会存在治愈类的异能力,既然有人可以利用异能力获取情报,那相应的也有人能用异能力将这份情报夺走。”
她到这里顿了顿,“从这个规律来看,这个世界或许是有意识的,绝对bg的事物并不存在。即便是像dtnte里面那种只要写下人名或者具体情节就能使人死亡的笔记,也有可以夺走它的异类存在,所以如果真的有比那个还要好用的东西,那成功使用的条件一定非常严苛不过,就算这样,也有可能被寥寥几个人钻到空子吧?”
安室透一边听一边点头,同时他的注意力也有一部分放到了他并不熟悉的事物上,“dtnte是什么?”
“一部漫画。也有改编的动漫和电影。”渡边橙大致了一下主线剧情,“透君下次要一起补番吗?”
这些安室透在校时看过,但现在就没什么闲暇关注了,不过涉及推理又融入了警察侦探的元素,听上去还可以。
“好。”想到渡边橙简介的剧情,他顿了一下又问,“那橙更喜欢哪一个?l还是月?”
l是代表正义的一方,但月也认为自己代表的是正义;
l为了找出月利用了犯人,但月利用的不止是犯人。
不管怎么,两者都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好人。
“那要看我站的是普通人的角度,还是管理者的角度了。”
渡边橙竖起食指压住上唇。
“多数普通人更关注的是触可及的、仅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能维护这份安定,不论能保证这一点的人是谁都可以。但对管理者来任何能引起不安定的因子都该想方设法地排除,有所牺牲只是其中的一条路。”
安室透:“”
他抬起,碰触到渡边橙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一些漂浮起的暗色,以至于那种在灯光下理应变得柔和的蓝色调渐渐沉了下来。
但那并不是十分可怕的眼神,平静的碎片堆叠在灰蓝色的瞳孔外,将真正的情绪全部覆盖住了。
往l和月的方向理解,渡边橙不认为安室透会是后者,同为侦探怎么想l都更有代入感。
所以是遇到了需要暂时牺牲利用什么才能完成的工作吗?
#
另一边——
长发青年恭敬地低着头,而房间里此时响起了绝不属于他的、另一人的声音。
“琴,你怎么看?巴罗洛可以信任吗?”
作者有话要: 想了想还是把礼物部分挪到下一章了,这一部分就宰橙主场,原来的本感觉好无聊我自己都不想重看所以就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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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听到而逝去的暗淡声音
何も知らないままでいるが
即便如此一无所知下去
あなたを伤つけてはしないか
亦不会伤害到你吗
——ドーナツホー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