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予明日的信
建于江户时代、历经修葺的半圆拱桥横跨于日本桥川之上,桥头立着标志性的青铜麒麟像,雨水沿着张开的翅翼垂坠到地上,接连不断地溅起细得不起眼的水花。
在接到森鸥外的密令、安排好其他事务之后,坂口安吾便借着“钓鱼”的会等在了这里。
行人们各自撑着色彩不同的伞经过桥边,或匆忙归家或悠闲漫步的轮廓像是绘于画上的线条,流畅优美,又与旁观者毫无瓜葛,被雨水浸润的空气模糊了夜幕中的剪影,看上去愈发不真实起来。
光明正大地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这种事坂口安吾自己连想都没想过。虽然有时会触景生情,在内心发出无人可闻的感慨,但与其是羡慕,不如他是在欣赏自己也在其中出了几分力的成果。
既是涉足政府秘辛的情报室调查官,又卧底港黑成了知晓无数mf秘密的情报员,想干净地从中抽身完全是毫无逻辑的天真想法,即便他能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光是一批围追堵截的人也足够让他应付不来了。
何况特务科有夕姐、港黑有太宰君,这两人之中哪怕有一个代表一方动真格地把他抓回去,等待他的下场都不会好看。
他的人生是被定格住某一瞬间的相片。
无法回头,只能持续不断地在记忆里游弋。
没有必要臆想未来。
因为他能看到的本就不是未来。
伞沿突然被轻轻地撞了一下。有走到附近的人停了下来。
坂口安吾转过身。
普普通通的黑伞挡住了背对着他靠在桥栏上的人大半的身形,从皮鞋到长裤都是能轻易融入黑夜的深灰色,款式也宽松到仅凭几眼分不出男女。
“柠檬洗衣液。”
没等他想出能在短时间内验证对方身份的办法,伞下的人用着他熟悉的声音,冒出了一句类似暗号的密语。
坂口安吾:“”
虽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能凭着记忆对上,但这个真的是勾起了他感觉十分微妙的回忆。
第一次见到夕姐是在异能特务科的办公大楼内。
在此之前,他本以为对方会被关进政府下属的某个暗无天日的秘密关里。
种田长官对他提了自己收养红发情报屋的事,但没有闭口不谈对方的异能力,坂口安吾怎么看这都和以往处理其他不可控的异能力者的方式没什么不同。
至于养女这个身份它的意义大概仅止于听上去比囚禁对象更加好听。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上司想做什么。
一开始听要暂时和对方搭档,坂口安吾只觉得连续加班的后遗症一瞬间倾巢而出,丝毫不给社畜以喘息的会。
虽然室长似乎是把对方看成了乖巧可爱稍微有点脾气的后辈,但因为自身的异能力以及其他种种原因,知道真相的他只感到愈发头疼。
醒醒啊!虽不应该提醒你但室长你快要被她弄进计划里弄死了!夕姐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种傻孩子?!
想想你安排她去干的工作!!清醒一点啊!!!
但是,十分适合。
夕姐很适合长官预想的那个位置。
那种在工作上剖离私人情感甚至会连自己一并计算在内的筹划方式简直一脉相承。如果不是这样,室长也不会上当。
但对于长官来,夕姐仍然是无法稳控的存在。
一个失去部分记忆的、有一定几率能使用他人异能力、头脑聪明到了有些危险的地步又个性微妙的异能力者,要怎么降低她的不可控性?
答案是,找回记忆。
种田山头火并没有把这个想法摆在明面上,但坂口安吾想到特务科内仅有自己知晓的有关渡边橙的秘密,以及对方和他一同行动时保护他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当成巧合。
不是指长官刻意让夕姐接近他、知道他的异能力好自己使用。这没有意义。同在一个部门,就算不一起做任务,情报屋要通过细枝末节解析出他异能力的具体内容也不是难事。
坂口安吾大概明白,长官是想让继任者从其他人身上看到什么。即便连他的异能力所能赋予的微希望也不存在,也可以削弱失控的可能。
对于这一点,他没有反对的理由。无论是从哪个角度。
只是夕姐还是没能想起什么。
长官起对方跑到了东京的时候,表情苦恼又忍不住在笑,好像终于等到了自家孩子和其他人一样的叛逆期。
坂口安吾觉得奇怪。
因为他的异能力从没出现过明明读取了物品记忆却在无其他异能力干扰时自行清空的情况。
他怀疑是渡边橙自身异能力的问题,但无论他如何读取这座城市中残留的记忆,一次、十数次也一样什么记忆都无法留存在大脑里。
他不知道原因。但他想,造成渡边橙迄今为止记忆残缺的人生的罪魁祸首,或许并不是或者,并不只是她的异能力,而是这座城市。
也可能更大一点是这个世界。
不明原因地将对方排斥冷待至此。
如果她什么都记得的话,应该就不会是那种有些古怪的个性了吧?
——不止坂口安吾,包括渡边橙自己在内的三人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他同时也知道,这种现状极有可能永远不会逆转。
所以坂口安吾从未对渡边橙提过这个发现。
毕竟就算是讨厌自己的异能力,也比发现迷茫着尝试活下来的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讨厌着要好。
不过中间虽有波折,事情差不多还是按照长官所想的那样发展了。
只是这个方向稍微有点奇怪,而且受伤的一直都是他!
这是什么?桌后的人推了推圆框眼镜,看着放到了堆叠在面前的资料顶部的盒子。
是义理巧克力啊安吾先生。特意做成了号的安吾先生,可以从头咬到脚好好品味一番自己的味道哦
趴在桌边上的红发少女撑着下巴,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原来连这个都没见过吗?太惨了。是从来都没收到过巧克力吗?
谁会送这么可怕的巧克力啊?!会有人想咬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食物吗?!这种东西吃下去真的不会有心理阴影么?!
而且啊,因为安吾先生有洁癖,我特地在里面加了泻药哦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吐槽,对方兴致勃勃地继续解自己的作品,保证吃下去以后非常干净,不定连肠子都可以清理出来呢。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棒?!
哪里棒了?!做出这种黑暗巧克力还想要人夸你么夕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有你可以直接出来,请不要这样下
没——有——啊——我才要问安吾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义理巧克力可是用来感谢安吾先生平日里对我的照顾的,才不是什么积蓄已久的报复。我可没有那么记仇,而且还贴心地选了柠檬味的洗衣液加进去,吃了以后一定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关于这一点还请安吾先生相信我
你在什么?这样一来不是更可怕了么?!
唔还有——
还有???坂口安吾的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镜,还有什么请您务必一次性完。公务员可是很忙的,我还有很多文件需要审理
是是是,安吾先生超——忙的!
对方笑了一声,双按在桌沿上,倾身看他一会,噗地又笑了出来。
还有——刚才那些是开玩笑的。虽然闻起来有柠檬味,不过加进去的是柠檬汁,绝对不是柠檬洗衣液,真的不是哦
夕姐实是不善表达自己,坂口安吾想。
这和不善言辞没关系。而是总会把自己真正的想法里三层外三层地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包裹起来,等着人接过去。
虽然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但如果从蚌里伸出来碰到的是空气也毫不意外。
只是或许也没有失败过。
怎么想夕姐都应该很懂看人下菜。
但勉强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试着从巧克力底部咬下去之后,他还是从此对柠檬这种东西有了心理阴影。
尤其是柠檬洗衣液。
到底柠檬汁和柠檬洗衣液加进巧克力里有什么不同?!吃起来不都是一股子柠檬味完全没有区别好吗?!!
而现在夕姐用柠檬洗衣液来对暗号,怎么想另一个都肯定是——
“义理巧克力。”
啊以后干脆连巧克力这种东西也杜绝吧。
坂口安吾放弃地想。
反正对他的健康没好处,在他记忆里还和柠檬味绑定了,想想内心都充满阴影。
“那么安吾君特地叫我来东京会面,是有什么事?”确定了是本人而不是其他异能力者伪装,渡边橙在伞下这样问道。
坂口安吾转回身看着匆匆路过的行人,“夕姐还记得m吗?”
“那个欧洲的异能犯罪组织?”
渡边橙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毕竟被钟塔侍从驱逐出英国的异能组织并不多见,有军人背景同时从事非法佣兵工作的更没几个,m在那之中无论怎么看都十分显眼。何况两年前安吾君被港黑首领安排去欧洲出差,期间失联两个月就是因为在m卧底。
所以他现在提起它的原因
“我明白了。”渡边橙简短回答。
她没有收到m入境的情报。
这无疑十分不正常。
因而,提前察觉到这份异常的港黑首领委派了自己在m卧底的下属前去探查情况。
偷渡在横滨这样水路贸易频繁的港口城市并不少见,但对象换成欧洲的异能力者,还是由异能力者组成的异能犯罪组织,那就不是能以偷渡粗略概括的事了。
通常来,管理本土异能相关事务的异能特务科和把守横滨夜晚的港黑,不可能让m这样简单地进入这座城市。
这与涩泽龙彦不同。
由官方引渡意味着他至少有一条路可走,而现在对于m,应该是双重封锁。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在特务科和港黑发现之前偷渡成功并不容易。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横滨?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吗?
可是原因呢?
“夕姐?”坂口安吾听出了渡边橙所的明白不止是明白那么简单。
“不用担心,我大概了解了。”渡边橙背对着他平静开口,“按安吾君计划的那样做不会有问题。”
“”
坂口安吾看着远处在雨幕中亮起的路灯苦笑。
两个首领都在本土、彼此之间的矛盾甚至可能一触即发——他可不认为m来日本只是突然想起了这里有个部下想来叙叙旧——牵扯其中的间谍稍有不慎,下场完全可以预见。
该呈交特务科的资料他在之前已经交上去了,最近也没挖到什么重要的情报,虽有副作用但他的能力夕姐可以用,特务科的其他事务夕姐也不是不能处理,实在忙碌也可以试着物色新人。
坂口安吾知道种田山头火赋予渡边橙的权限能调动黑之特种部队,但如果森鸥外真的知道了他是卧底,派人救他也不会是单纯的救,而是想拿到与他背后的势力交易的筹码。
就算他和自己计划的一样安全抽身没有被带回港黑,将黑之特种部队暴露于人前也无疑标明了他的身份,为了保证他日后能正常生活和工作,特务科就不得不对港黑作出某种程度上的让步。
而这对特务科没有好处。
牺牲没有价值的部下,放任港黑和m狗咬狗彼此消耗势力,这才是特务科的最佳选择,也是长官大概会做的事。
不过坂口安吾特地把渡边橙叫出来也不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危。调动黑之特种部队的权限他也有,只是这种时候能不能发挥作用还不一定。
他是想提醒现在或许还没收到消息的特务科心港黑和m。毕竟狗咬狗也不是不会波及到周围。而且如果森鸥外早就知道了他是卧底,那这其中细思恐极的地方就更多了。
“之后的事就拜托夕姐了。”
“你在做梦吗安吾君?”渡边橙瞥他一眼,“别想好事了,有的是工作等着你,回来以后先一起加班个三天再。”
“这听起来真让人头疼。”一种模糊了的、无法干脆定义为笑的表情出现在坂口安吾面上,他的目光静静地凝裹着她的脸,但不像在看渡边橙的脸本身,也并没有深入,而像是停在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外。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想在这次会面的终末抓住仅剩的光阴把某些话出来,但那些音节在出口之后却筛减成了寥寥数语,“夕姐。”
他用着在雨声中仅有双方能听到的音量告别。
“再见。”
踩踏着雨水的声音渐远,渡边橙站在日本桥上看着雨珠落进桥川激起的水漪。
没能言的尝试探知她内心的声音她早就听到了。
所以也并不是毫无准备。
#
日本桥既可以用于指东京都中央区横跨于日本桥川之上的拱桥,也可以代指这一带的街道,繁华的商贸街在雨夜里依旧灯光耀目,光线映照在颜色各异的伞布上,闪烁彩光。
雨珠捶打着伞面,渡边橙握着伞柄走得很慢,空气里逐渐蔓延开的血腥气也似乎离她很远,密集的水声将死亡到来的脚步与某些嘈杂的声音盖住,稍微有些让人听不清。
她好像记住了对方的脸和音色,又好像没有,因为到底对方连呼救的会都不存在,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看清她的面孔。
渡边橙移开指尖,邮件显示发送成功。
她垂下眼,忽然在里震颤起来。
“对——又下雨了。”
冰冷的屏幕紧抵耳廓,那种冷硬的触感稍稍让渡边橙在温度的差异间找寻到了调整的空档。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过透君那边听起来没有下雨。不在东京不,不在关东地区吗?
她回忆着出门前看过的天气预报。
“那心一点。”安室透隔着透明玻璃看向电话亭外,算了算时间,“已经是晚上了,女孩子独自在外不大安全。”
噗
对面传来了一阵笑音。
怎么呢其实我觉得应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不过真遇到那种事,我也不会太过激应对就是了
“”安室透回忆了一下夏日祭时他再去迟一步渡边橙就要插到搭讪者身上的竹签,沉默了。
好吧,在武力上至少对上大部分人,女友真的不需要他太操心。
他走出电话亭,朝着之前查到的位置走。
就是这里吗?
安室透仰头看向眼前这栋公寓的十六层。
秋千上的女孩子似懂非懂地顺着他的目光朝公寓看了一会,在夕光中拉着停止震颤的绳索歪了歪头,“大哥哥是要来玩吗?”
作者有话要: 昨天本来想更新结果最后一时在捏脸,捏了橙酱几个时期的人设然后就
话我听着暂定的琴洛cp曲(?)突然想到一个梗,噫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写我女主和琴酒虐恋情深的桥段(???)
ps:
今天还会有超肥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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