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穷志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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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很容易,但我想过得活色生香。

    ——景口玉言

    仿佛是要印证自己那句“我是很穷”似的,三轮车在镇中心的大市场门口停下后,阿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旧本子和一支笔,刷刷地翻页,景云偷瞄了一眼,像是个记事本,他翻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上面记着今天要采购的东西,他低声默念道:“猪头、黄酒、烧鸡、苹果”

    念完祭祀要买的东西,他翻了一页,开始念一下他自己要买的东西:“袜子破了,再买两双,唔,还是先买一双吧”

    “”景云懒得和穷鬼打交道,自个跳下三轮车拍拍屁股先走了。

    这市场很大,分区分片,生鲜食品,日用百货,一应俱全。她最近收入不错,不管是用龙家窑碎瓷片打磨的吊坠,还是王嫂家的土特产,都在店销量可观,加上景宝斋在她的远程监控下还算安稳,等景德镇那批餐具交货,年底应该就能把负债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今天可以轻松一点、奢侈一把!

    可一踏进市场,比肩接踵的人流,琳琅满目的货物,一下就把景凿墙骨子里的热血点燃了,这哪里是市场啊,这明明是战场啊!

    轻松?奢侈?不存在的!

    买东西不砍价,不货比三家,不死乞白赖问老板要赠品,购物还有什么乐趣?虽然这个市场看起来和她想象中的集会不太一样,也没什么打折标示,但是真的王者,就是要在不打折的时候,买到打折的东西!

    等阿开慢慢悠悠地整理完清单走进市场,按惯例走向平时常去的店铺,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景云一把拽住,“你是不是要买卤猪头?”

    “对、对啊。”阿开惊诧地看着她,“你不是先走了吗?”

    景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三下五除二把他拽到另一家卤味店,“这家店比你买的那家每斤便宜七毛钱。”

    阿开眨了眨眼,“可那家店是时晨带我去的,每次祭窑的东西都在他家买。”

    “都在他家买,他家给你们折扣吗?”景云反问。

    阿开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不就行了,长期合作的前提是价格优惠,价格不优惠,一次都不买!”不给阿开反驳的会,景云直接对老板,“拿一个卤猪头!”

    还没等老板上称,她立刻追加,“老板,买猪头送点东西呗,送一个猪耳朵行吗?”

    老板不认识景云,但认得阿开,笑呵呵地:“难得阿开来我家买东西,那就送一个呗。”

    “那以后都来你家,送两个好吗?”为了讨好老板,景云不但自己笑得谄媚,还不忘在阿开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阿开嗷呜一声,她顺势,“你看,阿开也想吃。”

    老板被她逗乐,大方地切了两个猪耳朵递给景云。

    出了卤味店,她不客气地先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点评,“这家店的味道真的不错,你以后记得常来啊。”

    阿开乖巧地点头,然后弯下腰,渴望的双眼闪着水灵灵的光,景云耳根一热,抱紧猪耳朵往后躲,“你想干嘛?”

    他张开嘴,示意自己也要吃,毕竟这两个猪耳朵是刷他的脸才换来的,不是吗?

    景凿墙笑了,“你从头到尾话了吗?猪耳朵和你有什么关系,付出劳动的人才可以吃东西!”

    “我叫了一声的。”阿开为自己争辩。

    她歪头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只好拿竹签在袋子里拨来拨去,最后选中一块最的尖尖,递给阿开,“你叫是短促音,所以只能吃这么大。”

    好在阿开这人不挑剔,哪怕只是指甲盖大的一个肉丁,他也嚼得心满意足,反倒弄得景云有点尴尬。

    看看他,一点肉丁都能笑得那么开心,人穷果然志短!

    她一把夺过阿开里的记事本,熟练地给他指路,“现在去左边第四家买烧鸡,他家的烧鸡单只价格和别家一样,但是比较大只,所以祭祀后,鸡腿要留给我,知道吗?”

    “黄酒去最后面那排中间那家买,他家要关门了,在清仓库存,反正祭祀的时候是泼在地上,又不用真的喝,快过期了也没事!”

    “可祭祀的时候是祭窑神,给窑神喝快过期的酒”阿开迟疑了一下。

    景云义正言辞地:“只要一天没到保质期,就不算过期!”

    “”

    “还有水果”

    她眉飞色舞地给阿开介绍整个市场最便宜、最划算的店铺,上扬的眉眼闪出狡黠的光芒,挥舞的双铿锵有力,她两颊绯红,额头汗津津的,看样子是把整个市场都跑了个底朝天,比当地人还当地人。

    阿开认真地听她指挥,一直等她完才微笑着:“谢谢你帮我啊。”

    景云一把抹掉额头的汗,不客气地向他伸出右,“我是告诉你,你去这些店买东西一共可以省二十五块八毛,我只差你六块钱,所以你得还我十九块八。”

    阿开没有掏钱,而是弯下腰,双撑膝,凑近她:“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他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浅浅的呼吸带着独特的气息,像雨后清冽的空气。

    唔

    景云抿嘴想了一下,很明显一顿饭的价格是高于十九块八的,阿开都能因为绝交而收车费,她怎么就不能因为绝交占便宜呢?

    于是,她昂起下巴骄傲地点了一下,“成交。”

    ***

    从市场买完所有东西,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阿开把景云送到一家饭店坐下,又给她拿了菜单,“你先点菜,我去旁边的瓷艺协会交一下回函。”

    景云知道他的回函是关于瓷艺大会的,免不了又想起他没给自己烧梅瓶的事,阿开看出她脸上的不悦,只笑了笑,很大方地:“想吃什么就点,这家饭店味道还不错。”

    景云环视四周,饭店不大但干净亮堂,墙上很接地气地挂着一些招牌菜的图片,看样子是挺诱人,可这并不能抵消她的怒气,毕竟这顿饭也是她自己用劳动换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接过菜单唰唰地翻页,“泡精肉、红烧溪鱼、蛋黄青蟹、鱼头砂锅、敲”

    阿开伸一压,修长的五指几乎把菜单盖住了一半,他压低声音,看似是在哄她却又带着无形的压力,“要乖,别浪费食物。”

    景云看着他修剪干净的指尖,又想起他摸头时的柔软触感,忽地头皮一麻,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我、我饿不行吗?”

    “真的?”阿开的声音又低了一度。

    景云挑起丹凤眼,百分之二百的心口不一,“真的。”

    阿开笑了,“那你能吃得完?”

    “我打包给篱笆啊”她眼珠一转回道,“她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阿开无奈地收了,“好,你点吧。”

    景云得意洋洋地举起菜单,菜名报得格外响亮,“敲肉羹、豆腐泥、虎皮香肉”

    阿开包容地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本账本递给她,“对了,这是龙家窑的账本,你点完菜之后,把咱们买的东西记一下。”

    记账对包揽景宝斋大事务的景云来并不难,但面子上还是得装一下,“行吧,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堂堂总裁也得做会计了。”

    阿开抿嘴笑笑,拿着文件袋走了出去。

    景云打开账本,随翻了几页,失望地直摇头,虽然龙家窑的青瓷卖得出天价,但终究还是私人作坊,账目竟做得如此随意,不过她也懒得管,紧跟其后把今天的账记了上去。

    她刚放下笔,饭店就又进了三位客人,恰好坐在隔壁桌,她余光一瞥,竟然是鹿家“珍瓷阁”的店长和两个店员!

    景云上次见他们还是光鲜亮丽的女总裁,如今穿着阿开的旧衣服,饭店门口还停着三轮车,她赶忙挪了个位置,以免被认出来。

    他们三人只点了四菜一汤,这让景云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贪多,八成篱笆也吃不完,但轻易放过阿开又让她觉得不爽。她正纠结时,隔壁的三人点完菜,开始了惯例的闲聊,最近各家瓷号都在忙瓷艺大会的事,所以茶余饭后的谈资也都是这个话题。

    “我刚看到龙家窑的阿开去交回函了,今年还是他参赛啊。”一个店员一边倒茶水一边。

    因为听到阿开的名字,景云悄咪咪地竖起耳朵,就听那店长回道:“风水轮流转,总不能年年都是他们龙家窑夺魁,总该轮到别家了。”

    “可龙家窑的瓷就是好啊。”另一个店员叹了口气,忽地想起了什么,“哎?鹿大师下午是不是也一起去千峰堂了?”

    “恩。”店长点头,压低声音道,“龙老爷子心气高,他们一起去,没准真的能成!”

    “那秘青瓷的釉方是真的吗?”店员疑惑地问,“要是真有,龙家怎么一直没烧过?”

    店长啧啧嘴,“失传一千多年的东西,又没有口耳相传的技法,哪能那么容易就烧出来?你们以为龙家为什么一直烧柴窑,还不是为了烧出秘青瓷,不能断了柴烧的技法。”

    他们的对话没头没尾,景云听的一知半解,正想继续时,饭店老板就开始上菜了。泡精肉是现成的,两桌各有一大盘,这下就算景云想听,那三人也顾不得,只忙着吃菜了。

    景云想起阿开的吉祥物属性,估计他一会回来还得和这桌人打招呼,索性招叫来老板,把其他菜都退了,只打包了桌上的泡精肉,趁那三人埋头的档口,捂脸溜出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