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谦谦君子
“皇兄,你上次给老师的菜谱儿到底是做的什么菜呀?臣弟想……”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的一人一猫。赵佖彻底无语,自从上次赵佶看到自己给老师的信里写了好些没见过的菜谱儿,就一开始软磨硬泡,非要试吃。
吃这种事儿,当然也少不了大黑猫了,那家伙可灵着呢,跟能听懂人话似的。(黑猫语:老子本来就能听懂。)
“随便琢磨的,在宫里你让我找谁给你做去呀?你也不想我被人发现吧。”赵佖无奈回答。
“哼”,“喵~”一人一猫同时扭头,动作整齐划一。两张脸上同时现出不屑、鄙视的表情,要问赵佖是怎么从一只猫脸上看出来这种表情的,赵佖表示他就是看出来了。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皇太后娘娘驾到~”门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传声。
“鸡,赶紧把桌上的字收起来,我收茶几上这几张。”赵佖、赵佶手忙脚乱一阵收拾。
这些字是赵佖临的黄庭坚的草书《诸上座帖》,赵佖其实不是个喜爱书法的人,他一直认为只要能读会写就行了,字迹工整一些,让人能看清就得啦。但是自从一次看到黄庭坚的草书,看到那字里行间充盈着的洒脱与无拘无束,深深让赵佖着迷。
久在深宫,无拘无束正是赵佖这六年多梦寐以求的,午夜梦回,虽然在现代社会的三十年早已变成模糊的片段,但是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却深深印在赵佖的心灵深处。
无奈,只能以这种方式,书写出自己的情感,这也是种悲哀吧。赵佖的草书虽以临摹黄庭坚的书帖为主,但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的洒脱是超越这个时代的,运笔也更为大胆、连贯。
赵佖写给苏轼的信,用的就是这种草书,他可不敢用自己原来的笔体给苏轼写信。那纯属找死,苏轼怎么会不认识九殿下的字?更何况是他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其实赵佖会写这种草书也就赵佶和李林这几个之情人知道,是见字如见人是夸张了些,但字迹确实能反映出一个人的一些特点,还是心为妙。
“皇祖母万安,母后万安。”赵佖、赵佶在门口迎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快起来,快起来,看看今天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太皇太后知道赵佶跟赵佖交好,总是跑来流云轩。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后来看两个孩子确实是玩儿的很好,也就放下心了。
孩子们都是自己的孙子,都好好的在一处玩儿多好。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现在是特别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所以也特别喜欢这不怕人儿的赵佖和赵佶。
赵佖和赵佶也是经常弄些玩儿意,或是讲个笑话逗太皇太后高兴。皇太后也经常会来太皇太后处坐坐,一来二去,也就跟赵佖、赵佶都熟悉多了,相比其他的皇子,在皇太后心中赵佖和赵佶也是很不错的。
“来来,都过来看看,这是今年新贡的和田玉,你们母后做主给你们这些个孩子每人做了一块玉佩,还刻了你们的名字在上边儿呢。今年的玉虽然个头儿了些,但质地却好,个个儿水润,可叫你们这些个家伙儿捡了便宜了。”太皇太后一面指挥文慧、文秀把玉佩拿过来,一面叫赵佖、赵佶都过来看。
“看看,这个是佖儿的、这个是佶儿的,可喜欢吗?”皇太后指点着两块玉佩问着。
“喜欢,太喜欢啦,谢过皇祖母、母后。”赵佖一看玉佩眼都直了,上等羊脂玉呀。这些年在宫里好东西也见过不少,但是赵佖还是改不了财迷的习惯。
赵佶可没赵佖这么没出息,笑着跟太皇太后、皇太后道了谢。仔细端详起手里的玉来,巴掌大的玉佩,正面刻着的是个篆书的“佶”字,古香古色,翻过去,背面却是空白的。走过去看看赵佖的也是一样,只有一面有个“佖”字,另一面也是空白的。
“别看啦,都是这样的,哀家只让匠人们给你们刻上了名字,至于那背面儿的图案,你们自己想刻什么就跟匠人们,省得大家都是一样的,多没趣呢。”皇太后看到赵佶的动作,笑着:“只是要刻的漂亮图案哦,可别刻丑了,要被人笑的。”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宫了,留下一对儿兄弟,正在挖空心思琢磨着要在自己的玉佩上刻些什么。
“鸡,我看你不用想了,直接刻只鸡上去不久行啦,吉星高照啊,哇哈哈哈。”
“皇兄你不要太过分啊,老师给你的回信可还在我这儿呢,哼哼。”
“你怎么不早,信呢?快给我呀。”
“你不再提鸡,我就给你。”
“每次都用这一招儿,算了,还是刻什么吧。你我刻只乌龟怎么样?长寿啊。”
“你这是想骂你自己,还是骂咱们全家?”
“那还是算了吧,刻点儿什么好呢?”
……
后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让这兄弟几个都把自己的玉佩拿出来看看。赵煦的不用,刻的就是五爪金龙,赵俣、赵似他们刻的都是蝙蝠、麒麟之类的。
赵佶则刻的是竹报平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笑他装老成,刻的这么老气横秋的图案。但那一丛修竹挺拔遒劲,惟愿平安,也愿无殇吧……
待看到赵佖的玉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原来赵佖竟然在玉佩上刻了个大桃子,那桃子刻的极为传神,肥大饱满就像一口能咬出水儿来。
“佖儿啊,人家要刻桃子也都是刻福寿双全的图案,你这怎么整个儿一面儿就刻了个硕大桃子啊?难道是想吃了?”太皇太后趣道。
“皇祖母,孙儿是给您和母后求长寿的,您看这寿桃多大个儿呢。您怎么还笑话孙儿呢。”赵佖嘴儿一扁,大眼睛眨眨,红扑扑的脸儿,少年,极为可爱。
“好,好,不笑话你,哈哈,等桃子下来了,多给你分点儿,哈哈哈……”
赵佶站在一旁嘴角抽搐,皇兄刻那桃子他才不相信是什么求长寿呢,哦,你给别人求长寿,却把玉佩挂自己身上?他也问过赵佖为什么要刻桃子,赵佖却笑而不答。
‘桃子,桃子,桃,逃……皇兄,你是要逃吗?可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赵佶看了看继续装乖的赵佖,没有言语。
苏轼这段日子过的是相当逍遥,每天去闻是斋教教学生,回家看看书,养养花儿,再研究一下美食。不过昨日听人提起昔年好友章惇被贬外郡,苏轼不免担心起他的处境。
(章惇,字子厚,宋神宗熙宁二年,王安石秉政,赏识章惇之才,用为编修三司条例官,协助推行新法。其后历任朝廷及州郡官。哲宗赵煦即位,迁章惇知枢密院事。其时宣仁太后临朝,用司马光、吕公著主政,尽罢新法,章惇力争,因而被黜出外郡。——摘自360百科章惇人物履历)
虽然章惇与自己政见不同,也曾发生过争执,但毕竟交情不比寻常,如今他被贬在外,以章惇骄傲的个性,必大受击。想起昔年情谊,苏轼越发觉得应该劝上一劝,已尽朋友之义。
于是苏轼也竟学起赵佖,提笔给章惇写了封信。信中并未提及时事,也未问起章惇近况,只是跟章惇谈论诗词,一如往昔。苏轼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抄了几首友的诗词,请章惇一起品评。
章惇收到第一封苏轼的信,确实很诧异。自己与苏轼虽为旧友,但两人政见不同,又都是恃才傲物之人,当年新旧党一战,两人关系一度走向冰点,又都是不肯低头的倔脾气。以致当年苏轼被贬之时,自己也不曾为他话。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自己被贬,落井下石者有之,形同陌路者有之,主动给自己写信的,却还真是头一份儿。
章惇将信纸心摊开,熟悉的笔记映入眼帘。本想着倔驴苏轼就算不忘昔年情谊,给自己写信,怎么也得挖苦自己几句。再想想如今苏轼早已回京,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怎料苏轼对这些只字未提,甚至没有问自己的近况,只是附上了几首诗词邀自己品评。章惇看了看信中附的几首诗词,可谓风格迥异,有些甚至是白话,也不押韵。“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也是诗?真不知道苏轼是在哪儿认识的这个友儿,古怪精灵,有趣的很呐。
‘不过谁不是呢,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章惇望着窗外正在消融的积雪,紧了紧手中的信纸。
就这样一来二去,冬去春来,两头倔驴(此言出自章惇夫人张雨柔)终于重拾昔年友谊,成了亲密笔友。
章惇也通过苏轼经常接收到苏轼友的新奇立论。
有次苏轼憋不住与友讨论一下变法利弊,到已逝的宰相司马光主张秉承祖宗之法,反对新法。友回信竟然其实你们都不了解司马光,司马宰相骨子里可是很主张破旧立新的。
看到这儿,苏轼楞了,司马相固守祖宗之法那是出了名儿的,怎么还能破旧立新了?可是看到下面一行,苏轼忍不住拍腿大乐。
“妙啊,妙啊!哈哈哈哈!”
苏轼爽朗的笑声把刚进门的苏辙吓了一跳,“何事让大哥如此开心啊?也让弟弟我一起开心开心吧。”着就往苏轼身边凑。
“你看看,你看看这句,可笑坏我了。”苏辙闻言探头过去,只见纸上写着,“司马光砸缸,他把旧缸都砸烂了,还不是破旧立新呐。其实司马相也知道,要是不把缸给破了,他那玩伴不就淹死了,不破不立嘛,这跟新法旧法不都是一回事儿吗?人家司马相可是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呢,老师是也不是?”
“这,这是谁写的,这真是……唔……”苏辙想要乐又觉嘲笑司马相甚为不妥,几番挣扎后弄的肩膀直抽,脸也古怪抽搐。
“你要乐就乐,在家里还要憋屈成这个样子?”苏轼最看不惯苏辙处处谨慎微。苏家两兄弟虽然都颇有才情,但性格确实是南辕北辙。苏轼豪迈不羁,苏辙确是勤谨低调。
作者有话要:
历史上苏轼与章惇年轻时也确实是好友,苏轼章惇一岁,两个人还一起旅行。
宋-曾慥《高斋漫录》记载,苏、章游仙游潭,“下临绝壁万仞,岸甚狭,横木架桥。子厚推子瞻过潭书壁,子瞻不敢过。子厚平步而过,用索系数,蹑之上下,神色不动,以漆墨大书石壁上曰,‘章惇苏轼来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杀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子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