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安排
翌日一大早, 顶替了毕大夏地位的毕大勇就前来冠军侯府宣旨了。
得了这意外之喜的他心情极是愉快,全程都是笑吟吟的, 尤其是看着李敛的时候就好像饿狼瞧到白兔似的, 恨不得捧着李敛的脸狠狠地亲上两口。
虽毕大勇和毕大夏同为毕云的干儿子,两人都算是干兄弟,同属一派,对外的时候都是异口同声。但是资源就这么多,毕大夏早毕大勇几年进养心殿, 皇上和毕云都更加倚重他,这样一来,毕大勇的出头之机就少得可怜了。现在毕大夏自己昏了头, 出了昏招, 被远远调离养心殿,剩下来的资源里, 毕大勇不就是独占鳌头了吗!?
没有理会毕大勇的心理过程,接了圣旨走完过场后,冯子芝就继续跟李敛商量要带备什么离京,毕竟一走就要离开好几年,一些惯用的物事都是带走比较好。
以李敛的意思, 其实也就只需要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大把的银钱就成了,大不了就买!买!买!
「对了!不要忘记还要带上奔宵的马草, 外面的马草品质参差, 牠会吃不惯的。」李敛记挂老伙计的口粮起来了。
冯子芝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他十多年前就已经让东厂大规模培植皇竹草和甜象草等上品草料了, 数量之大还可以供应天策府、蓝田大营等,乃至部分边军一共数十万匹马儿食用。以东厂遍布天下的规模,只要走到城镇的地方,就能得到马草的补充,又何必特特带上一堆草料呢!?
尽管心里是这样想,但他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命人准备了一大车草料。
奔宵这机灵鬼从就知道老兄弟是不管事的,全是靠冯子芝勤敛持家才有好日子过,是以就在冯子芝身体滚卖乖,早早就刷爆了冯子芝的好感度。
而且,奔宵又是载着李敛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是以冯子芝虽然嘴上不,但都是十分宠爱牠。
可以,在冠军侯府里,李敛是明面上的老大,冯子芝是暗地里的主人,而奔宵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是当之无愧的二把手,就连李琏这做儿子的也得退后一射之地。
李琏也因此经常大叹人不如马,而每每被李敛听到后就是一顿好揍,就连最是疼爱儿子的冯子芝也不会解救他。当然,这不代表李琏对奔宵有任何不满,相反,作为军二代,他对奔宵这种通人性的绝世好马的狂热程度也非一般人可比的,只不过是纯粹嘴欠而已。
提起李琏,他此时正一脸懵逼脸中。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李琏怔怔地看着他老子李敛一脸兴奋收拾行装,而爹爹冯子芝素来矜持冷淡的脸上也难掩高兴之色。回想到之前老子李敛那三番四次的请辞,还有昨天一早进宫,晚上才回府,这两人明显是早有计划的,只不过没有告诉他而已!!!他不由得郁闷外加不满了。
「爹爹!为什么你们要离京我不知道的?」他拉长尾音,显示自己的不满。
「兔崽子!你这是有意见来着吗?有也得给你老子我憋住!」李敛耳尖,转头就呛了亲儿子一句。芝是最心软不过的人了!(东厂番子、东厂犯人:……)要是芝被这兔崽子多求几下就改变主意决定留在京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而且,皇上已经下了明旨,不论芝走不走,他也是一定要离京巡视地方的,就算他草草的瞄各地一眼,再加快行程也好,少也要三五七个月,这么长时间与芝分隔两地可不成啊!
「皇上命父亲巡察天下,那么父亲自去便是了,爹爹何需跟着一同去呢?不如留下来让儿子好好孝顺你吧!」李琏撇撇嘴,下定决心要跟李敛对着干,卖力地劝冯子芝。
这可把李敛气得跳脚。
这兔崽子就是要跟自己对着干!!!
李敛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当下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亲儿子的脑门儿上,痛得李琏捧着脑袋喊疼。
李琏可不敢用对爹爹的那一套对他老子,只得垂头丧气地捂着脑门儿,显得可怜巴巴的。
李敛可不惯他这套,男子汉大丈夫,做这个嘴脸给谁看!?这兔崽子最会骗芝同情的了。
李琏如往常一样,卖可怜似的看着冯子芝,希望亲爹能出来「主持公道」。
冯子芝这次都不心软,儿子和夫君比起来,自然是夫君比较重要呢!
他婉言相软的道:「这次我跟你父亲出去可不止一两年的,我们会巡视全大周,有机会的话也可能会出海,归期不定。你想到有什么想要的吃食、玩意,只管写封信去东厂,自然会有番子送来给我们。」
李琏睁大双眼。
什么!?不止一年两年、出海、归期不定!?这不就是去旅行吗!?
虽然原本已经猜到一半,但听到冯子芝这番侧面肯定的话,李琏就更是沮丧了,就像一只颓丧的大型犬似的。
冯子芝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脑袋,轻轻开口,「乖,别闹。」再闹也不会留下来的了。
李琏这副可怜的样子引不起铁石心肠的李敛、冯子芝心疼,可有人心疼坏了。
「侯爷、厂臣,长安才刚嫁进门不久,还未好生孝顺过两位,何以您们就要离京了?可是长安有哪里做得不妥当?长安年纪,行事难免有疏漏之处,希望两位长辈莫要吝惜赐教。」长安公主态度非常的好。
「公主过虑了,公主乃天家贵女,处事规矩都是极好的,行事无一不妥。臣和侯爷只是想要四处走走,亲眼看看我大周的繁华盛世而已。」冯子芝都很满意长安公主这儿媳妇,也乐得给她面子。
李琏见有媳妇儿帮衬,连忙道:「爹爹,你们这就走了,都不管你们的孙子了?」
李敛、冯子芝一愣,齐齐看着长安公主…的肚子。
长安公主也是傻了。
我有了?为什么我不知道的?
李琏见状,亡羊补牢的道:「现在还没有,不定明天就有了!」
李敛暴怒,「我死你这个不着调、嘴上没门的兔崽子!」
冯子芝也不阻止,冷眼的看着亲儿子。这子就该被他爹多揍两顿,什么混账话也得出来的!?万一公主以为他们是在给她压力那该怎么办?不好儿子和公主成婚还未满一月,就是成婚三四年的夫妻没有孩子那也是常有的事。他自认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人,就算儿子没有子嗣都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让儿子继续从他亲哥──贾瑚那儿过继便是了。
长安公主也正羞怯得很,没有出声向李敛讨情。她还是个新媳妇,那种闺房密事…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出来,更何况还是在公爹面前!
一时间,李琏被李敛揍得上下乱窜。
李琏被李敛逮住揍的时候,他偷偷向自己远处的亲兵了个眼色。
亲兵会意,就要悄悄地离开冠军侯府,往荣恩伯府迈进。
然而,李敛的眼光何等锐利,瞧到儿子的亲兵「鬼鬼祟祟」地往大门退去的时候,就知道儿子是在什么主意了。
捉着儿子痛痛快快的揍完一顿后,就跟冯子芝和长安公主了一声招呼,直接往荣恩伯府进发了。
脚程之快甚至较那先出发的亲兵还要早一会到达荣恩伯府。
而这时候,恰好就在府门处碰上贾赦了。
「老三!皇上无缘无故的,怎样会派你当那什么…巡按御史了?」他急急的问。
冠军侯府的一举一动向来都广受大众的注目,而宫里的动静就更不用了。
皇上派内侍毕大勇到冠军侯宣读圣旨一事,短短一刻钟已经往各大权贵的府里传开了。
李敛可是大周军勋之首,突然被皇上授了一个文官体系的从五品官,更是被调派离京,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当中是否另有内情、皇上此举是否大有深意。
贾赦都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急急的出门要找李敛问个明白。
虽然咱家看似蒸蒸日上,但谁知道会不会是如前世贵妃高升后的烈火烹油般!距离前世被抄家流放的日子越近,贾赦就越是敏感。在整座荣恩伯府里,他算是最有警觉心的一个,稍有风吹草动他都会联想前世的下场。
「可是有什么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了!?」贾赦心急如焚,自顾自的道:「是王子腾那卑鄙人?还是史家那两兄弟?不不不,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难道是他们服了西宁郡王出手!?对了!还有那个阴险的贾雨村!靠着我贾家上位还一个劲儿的想踏着我们晋身!?都怪我早几年一时不察,没有阻止老二举荐那人上位!这次一定是他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不行!我这就去找我那些忘年交弄死贾雨村!我那些的忘年交虽然大都已经退了下来,但是个个桃李满天下,子孙身居高位的大有人在!哼!文官不就是要靠清名吧!我就让人使劲地泼他污水,让他连官也不能做!看看他还能怎样踩着我贾家上位!」
之前康禾泰、王子腾、贾雨村联合了一大群人一起上书参奏诬陷李敛不成,眼下不是丢官去职的,就是被远远调离京城,去了一些荒凉之地任县官了。而当中只有贾雨村一人非旦没有被贬职,更是从正四品的顺天府治中平调了去御史台任正四品御史中丞。
不好以为从顺天府这个有油水的地方调了去清贫的御史台是一件坏事,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能够从顺天府这个天子脚下,贵人满地跑的府衙离开,贾雨村简直是偷笑得不得了。尽管目睹了一众朋党的下场而不敢再针对李敛,但他自以为简在帝心,积极搜罗各种黑材料,整天上窜下跳,参奏这个、弹劾那个的,倒是真的被他参倒了不少立身不正的官员,一时间倒了混得风生水起,成了新一代官场鬼见愁。
只不过,李敛对他却是不带半点顾忌之意。
早前皇上为免他多虑,也曾隐约透了一丝口风给他。那贾雨村本身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徇私枉法之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皇上也早就记在心里。这次皇上用他,只不过是废物利用,用作除去朝中蛀虫的一把刀,待朝中蛀虫去得差不多,也就是时候清算他的了。
对这种秋后蹦跶不了几天的蚂蚱,李敛还是很宽宏大量的。
不知底细的贾赦越越气愤,立马就要去跟自己的老友们个招呼,好毁了贾雨村的清名。
「慢着慢着!」李敛不慌不忙的扯着他的后领。
「王子腾、史家兄弟、西宁郡王?在皇上面前,他们算得上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你不要看那贾雨村这些日子四处耀武扬威,他也猖狂不了多久的了。而且,这次出京巡视天下是我向皇上求的旨意,与旁人无关。」
听得此话,贾赦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一半下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京呢?差点儿被你吓死老哥哥了!」他抱怨的道。
李敛不欲多言,只管拉着贾赦一起进内院,并命下人去请张氏过来。他要一遍跟贾赦、史氏和张氏一起解释原由,免得又要多一遍。
然而,这时候的史氏房里却是极不得空儿。
「呜呜呜!我要黛玉妹妹!我要黛玉妹妹!老祖宗,你快些派人去接黛玉妹妹回家!」宝玉正在哭闹不止。
史氏被他吵得头疼,不由得揉揉太阳穴后才道:「好了!一大清早的你又在闹什么了?你三叔刚接了圣旨要离京,这件是大事儿!老祖宗得好好跟你三叔商量,可没有时间接黛玉过来。再,黛玉现在已经赐婚了五皇子,她忙着备嫁,可没有时间来跟你玩呢!」
一听到黛玉要赐婚的消息,宝玉不由得哭得更凄惨了三分。
「老祖宗!我不要黛玉妹妹嫁给别人!我要黛玉妹妹当我的妻子,我们俩好好的,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你不要让黛玉妹妹嫁给别人好不好!」在宝玉天真的心灵里,老祖宗的话满府上下都要听,就连最吓人的三叔也要听,只要老祖宗肯出口,黛玉妹妹定能嫁给自己的。
「住嘴!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岂有更改之理!」史氏立即斥道。
皇上的赐婚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阻止,传了出去还要命不要了!更何况皇上赐婚黛玉的对象是他的亲儿子!五皇子日后少都是一位亲王,黛玉嫁过去后就是实实的皇子妃、未来的亲王妃,这可是一门荣耀至极的婚事呢!旁人就是再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呜呜呜!我不管!我不管!我睡里梦里也忘不了黛玉妹妹!黛玉妹妹嫁人了,我就当和尚去!她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宝玉哭闹不止。
史氏被他闹得脑袋发疼。
呵!这还威胁上了吗?李敛怒极反笑,不待一旁的丫环起帘子,随手一拂就大步走进去了。
贾赦见状,双眼一亮,有好戏看。
他也早就看二房这颗凤凰宝贝蛋不顺眼了,很想上手揍他一顿很久了。虽然是就是有几分灵气,但一天到晚就只懂混女人堆,对经济仕途不屑一顾,什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听得自以为不拘节、爱游手好闲的贾赦也犯了尴尬癌了。
「你又在哭闹什么?给你三叔我听听!」李敛进内,大刀阔斧的落坐在宝玉对面,似笑非笑的道。
他真心疼爱双胞胎姐姐留下来的一双女儿,可容不得宝玉这无赖子毁了黛玉的名声。
宝玉一见李敛就像老鼠见了天敌似的,什么哭闹都收起来了,连忙抹干脸颊上的泪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现过似的。
李敛本以为自己是把家里和贾府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好了,才放心向皇上请旨的,这时候倒是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老二房里的老二!
宝玉生来有衔玉而诞的异象,如果不是李敛及时下令封口,并立即进宫面圣求得太上皇和皇上的宽宏,恐怕在出生后不久就已经夭折了。再者,宝玉当年抓周抓了些脂粉钗环,虽则贾政大怒,断定此子将来乃酒色之徒,但从另一方面都算是让某些人放心下来。而宝玉这些年生于深宅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不通四书五经,不好经济仕途,某程度来已经是废了的,也是勉强保存了一条性命。
玉者,国之重器。常与印玺相连,最是容易惹人忌讳。
宝玉的衔玉而诞,从另一方面理解,都可以算得上是…授命于天……故此,这些年来李敛尽管明知史氏、贾政和王氏教养不得其法,生生养废了宝玉,但也一直默不作声,视若无睹。他不敢用一大家子的性命来赌在太上皇和皇上心中,他和一个有可能成功推翻、谋夺大周江山的逆贼孰轻孰重。即使李敛有充分的自信──太上皇和皇上最多都就宰了逆贼和逆贼全家,绝对不会动自己分毫,但也不会作死的非逼着太上皇和皇上去选择。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起来,把宝玉养废成一个纨绔都是对贾家最佳的选择,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李敛看着不用特意养废,其实本身天生就已经是废了的宝玉整天追在漂亮的姑娘身后,一脸乐在其中的色胚子模样,他心中就不其然地冒出了一团火,手指骨也有一股痒痒的感觉。
平日追着那些丫环婢女也就罢了,从前想要吃珊儿胭脂,被他狠狠揍了一顿后,以为这色胚子会改好,怎料,如今居然还敢把「魔爪」伸到黛玉的身上,李敛各种新仇旧怨之下是万万容不得这色鬼侄子了。
仿佛感受到来自李敛身上浓浓的恶意,宝玉畏惧的躲在史氏身后,胆颤心惊地低下头。
「怎了?刚才不是很能的吗?怎么不继续下去啊?」李敛少有阴阳怪气的道。
宝玉怯懦地动了动嘴唇,却是半个也不出口。
见到他如此害怕,史氏却是心软了。
她半拥着宝玉,微微责怪老儿子的道:「你话就话,别总是吓他!」
下一刻,转移话题的问:「对了!皇上怎生突然就下旨让你离京了?可是出了些什么变故?」
李敛眼角瞧到张氏都到来了,起身见礼后,才道:「没多大的事,只不过是我在京里厌闷了,就沉思着出去四处走走,便求了皇上下了这道旨意。」
闻言,贾府三大掌权人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惹了皇上厌弃、忌惮就可以了。
宝玉亦是松了一大口气,只要凶神恶杀的三叔离京了,他以后在府里的日子就可以松快一点了。
李敛可没有忘记宝玉刚才的那些混账话,只见他瞪着宝玉道:「宝玉都几岁了?听三天两头不是吵着不爱读书不上学,就是病了,现在还不能通读四书五经,成何体统!既然真的这么不喜欢读书,那么就去镇国公府上学学武艺吧!恰好继宗兄长膝下的那三个调皮子都与宝玉差不多年纪,正好有个伴儿。」
宝玉吓得睁大双眼,张大嘴巴,配合上颇为圆润的脸颊,显得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