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世界
宋玉延不能再将唐枝当成丫头看待了,以前她们都还年幼,所以寻常老百姓并没有那么多需要避忌的。可今年,她这身体已经十七岁了,唐枝也十六岁了,即使邻居们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她们时常往来很不妥,可背后也总会嘀咕的。
所以宋玉延想出了给唐枝传信的办法来。
当然,这并非她就不会光明正大地与唐枝往来了。传信有几点好处,一来减少了能让邻居们是非的素材,二是信笺传递自古以来都是很好的交流渠道,而且文字有时候也能为双方往来增添一点趣味。
宋玉延展开明显被裁短了很多的纸条,上面是唐枝的回复:“为了写生?”
宋玉延提笔写道:“写生一年四季皆可,元宵佳节看花灯的会却难得,自是为了看花灯。”
想了想,又写,“今年元宵佳节,二十一叔准备了吃食到灯市卖,我让笋儿跟饼儿去帮忙。”
意思是这次看花灯,就她们二人。唐枝看明白了,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想直接应下,又觉得这样回答不妥当,于是她又问:“你不扎花灯卖了?”
“娘子有何提议?”
“白天卖花灯,卖完花灯再赏花灯。只是笋儿与饼儿都被你叫去帮你二十一叔的忙了,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要不我叫上叶帮你卖花灯?”
“可。”
于是刚跑完腿的唐叶接到了自家姐姐的指令:“叶,元宵节那日你与我去帮宋玉延卖花灯吧,她会给你工钱的。”
唐叶:“”
光是出卖体力跑腿还不够,这是要被自家姐姐卖去当苦工了吗?
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怎么就要提前过上这种被压榨的生活!
宋玉延与唐枝私底下传信的事情慢慢地形成了习惯,宋玉延将信装在诗筒里找饼儿跟笋儿送过去,唐枝则会让自家妹妹帮忙。
虽然俩人当面话的次数少了,可是她们都觉得跟对方的话反而变多了。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用纸量也是变多了,唐枝往往会将纸裁成好几张字条大的纸条,宋玉延则琢磨着等元宵过后,该开始造纸给自家用了。
元宵那天唐浩根没空回来,只让人带了口信给唐枝,让她照顾好自己跟唐叶。
唐枝今年要跟宋玉延去过元宵,对于兄长没回来的事情倒没感到失落。而且兄长不回来也算好事。他在刘绰的底下干活,事务很多,但并不都是杂事,刘绰有许多重要的事宜也会交托他来办。
人人都道是因为他懂得迎合刘绰,才能得到刘绰的重用,对其羡慕又嫉妒。
唐浩根固然会拍上司的马屁,但实际上他是懂得变通,也从不在人前什么埋怨之言,所以上司信赖他、其余务镇官也乐意跟他往来。
这不,今年他便及冠了,很多人都听他还未成婚,便纷纷替他操心起终身大事来。刘绰更是道:“元宵佳节你安置好家里的妹妹,与我等去个地方,我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唐浩根不清楚刘绰的是真的给他物色亲事,还是指去逛窑子。
虽然心里忐忑,可他还是应下了,然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是情况不对,他就想办法开溜。
这事他是不可能让家里的妹妹知道的,所以只跟妹妹自己忙工作。
同样的,唐枝也没跟他,她那日要跟宋玉延去看花灯。
元宵佳节当日,宋玉延一大早起来将笋儿和饼儿给送到了烈婶那儿,让他们接受一下社会的洗礼。等她回到家时,唐枝跟唐叶也牵着牛车到她这儿了。
她们将那些花灯搬上牛车,又带了些水和粮食便去了最热闹的街道摆摊。
宋玉延的花灯去年便以精致、独特的花灯造型赢得了不少女子、孩童的青睐,而今年,唐枝刚到街上,便有些生气:“你去年扎的花灯都被他们仿了去了!”
宋玉延一点儿也不意外,笑道:“没关系,我早便有预料,故而今年又换了别的花样。”
“可明年他们又学了去呢?你还能年年变花样不成?”
“可我明年若是有钱了,那我便再也无需出来摆卖花灯了,又何必在乎他们是否学了去?”
唐枝瞥了她一眼:“你还挺自信明年会发财的。“
宋玉延:“勤劳能创造财富,所以还是要期待一下的。“
唐枝扭头看一眼闷声不话的妹妹,“叶,你在家可不像现在这样安静,是害羞了吗?”
唐叶:“”
感谢阿姊终于注意到了她,她还以为在这俩人的眼里,自己只是这一车花灯里的一份子。
宋玉延今年扎的花灯造型依旧独特,不过她将重心放在了外面糊的那层纸上。去年她通过观察,发现普通百姓和孩童都喜欢色彩斑斓的灯笼,而文人家庭跟他们在服饰上的喜爱一样,最求朴素又有含义的灯笼。
所以她先针对普通百姓,扎了各种造型独特、色彩艳丽的灯笼;又面向士人阶层扎了“鲤鱼跃龙门”等有较好的寓意的灯笼。
有人询问的话,她还能相应地出一些典籍故事,吸引了不少人围在她的摊子前。有的自然是为了听故事,还有的听着听着,就对她的花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到了下午,这花灯就卖了七成出去。
宋玉延讲故事讲得嗓子都快哑了,而唐枝在边上帮忙收钱也不轻松,倒是唐叶因为不会讲故事,对账目之事又不了解,所以除了帮忙看管灯笼,便是提着刻刀在竹子上练习雕刻。
有人经过,特意停下脚步在她的身边看了会儿,见她居然不用先在竹青上描出图案就能雕刻,感到十分好奇:“娘子,你这是跟谁学的竹雕?”
唐叶吓了一跳,一滑,刻刀便在别的竹青上留下了一道划痕。她懊悔不已,觉得自己修炼还没到家,只是被吓了一下,就毁了一件竹雕。
不过对于忽然出现来打扰她的人,她也没有好脾气,抬头瞪了那年轻男子一眼,没吭声。
年轻男子也知道是自己冒昧打扰使得娘子毁了一件作品,所以连忙道歉。
宋玉延跟唐枝听见动静,也看了过来。唐枝暂时放下里的活来到唐叶的身边:“不知这位官人有什么事呢?”
年轻男子解释了一下,他叫厉思古,是一个靠卖画为生的画家,路过这里,看见一个女孩正在雕刻竹雕,便很是好奇。虽然唐叶的竹雕并没有什么欣赏价值,可是她下刀时并不迟疑,显然是懂绘画,而且还学习过一段时日的。
出于好奇,他想认识唐叶背后那个教她绘画和雕刻的人。
唐枝带着质疑的目光,道:“好奇?”
厉思古:“”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天空,然后老实道:“其实我是觉得她雕刻的技艺似乎跟普通的留青雕不一样,而据我所知,明州最近颇为出名的留青竹刻的艺人只有一人。”
“你以为她是录方?”
厉思古道:“当然不是,我知道录方是一位叫宋玉延的少年,不过一直未曾见过”
他是见过录方的留青竹刻的,而对方在艺术上的造诣,让他这个画家也赞叹不已。虽然他有心找宋玉延,可普通百姓中知道宋玉延的人不多,而他没什么文人朋友,所以也没人能替他引荐。
今日他出来摆摊卖画,不过生意不怎么好,于是就随便走走,散散心,也构思着下一幅画。结果遇到了唐叶,他就天真地想:“万一遇上了呢?”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唐枝问他:“你找录方什么事?”
厉思古一听,欣喜道:“听娘子这话,莫非认识录方?”
宋玉延回过头将唐枝拉走,又对厉思古道:“实在是抱歉,我这儿正忙着呢,有什么事,改日再。”
厉思古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便是宋录方?!”
唐叶默默地避开他,去帮宋玉延和自家姐姐的忙了。厉思古倒想上前去拉着宋玉延谈文学艺术,然而他也知道她很忙,便简单地跟她认识一下,约定改日再登门拜访。
等他离去后,唐枝便道:“那人看起来有所求。”
宋玉延笑道:“既然他有心结识我,不管是否带着功利性的目的,我都不该在还未看清他的为人之前便将之拒之门外,所以到时候再看看他的目的是什么吧!”
唐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完了吗?”
宋玉延点头:“完了。”
唐枝:“那该我了。”
宋玉延:“唐娘子请。”
“你这要牵到什么时候,别人都看着呢!”
宋玉延捏了捏里牵着的,再环顾四周,确实有些百姓拿好奇又八卦的视线看着她们。不过倒是没人她们的行为伤风败俗,毕竟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家子,不然怎么会一起出来摆卖花灯?
她松开唐枝的,心底地遗憾了一下。
系统:“曾经有那么多次可以牵她的的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会,我会一直握着那个女孩的,不放开。如果非要在这上面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辈子。”
宋玉延:“”
宋玉延:“还是你戏多。”
唐枝在她松开后,心里还是有些甜丝丝的,不过若非这些人一直看着,她倒是不介意一直让宋玉延这么牵着。
花灯很快便卖完了,宋玉延又大赚了一笔,她带着唐枝姐妹俩去下了一次馆子。而后唐叶很识相地道:“笋儿跟饼儿大抵也忙完了,我去接他们回家。”
临走前,她又看了宋玉延一眼,趁着唐枝不注意,声道:“宋大郎,你可得让阿姊平安归来。”
宋玉延笑了笑,道:“行,我会让她平安又尽兴地归家的。”
唐叶倒是不认为自家姐姐会被占便宜,毕竟宋玉延以前虽然混,可也从未想过占她家姐姐的便宜。如今更是正经得不行,她要是会做出什么有损自家姐姐清誉的事情,那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了。
唐叶走后,宋玉延对唐枝道:“瓦巷那边来了一支从绍兴来的路歧人队伍,我们去看会儿吧!”
瓦巷其实是瓦子聚集的地方,人们常勾栏瓦舍,瓦子就相当于后世的娱乐场所,勾栏则是指瓦子里固定的表演场所。宋玉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传到后世就变成了“淫|秽|色|情场所”的代言词,反正在这会儿,去勾栏瓦舍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至于路歧人,则是指那些没有固定表演场所,四处表演的人。
唐枝也很少到勾栏瓦舍看表演,这会儿宋玉延邀请了,她便欣然同去。
她们在瓦巷广场看了一场法,即魔术表演。看完后天色便慢慢地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道上反而更加热闹。
需要白天进行的艺术表演慢慢地退场,而那些在夜里更具有观感效果的表演才开始展现它们独特的魅力。
“有弄影戏,我们去看一看吧!”唐枝听见旁人的话,也心动了。
她第一回表现出感兴趣的娱乐项目,宋玉延自然要支持。于是两人随着人流回到了广场那儿。不过这会儿台子周围都围了不少人,俩人都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围。
宋玉延发现弄影戏其实也是皮影戏,不过因为条件限制,此时的弄影戏并没有后世的皮影戏那么细腻和美感。
可是对于老百姓而言,弄影戏就与现代的黑白电视一样,幕布上投射出来的纸皮人的形象就是电视里的演员,它们在表演者的支配下,演绎了不少朗朗上口的神话故事,或历史故事。
所以即使唐枝挤不进内圈,也还是没有离去。
“唐娘子,你喜欢看弄影戏?”
唐枝的心情显然很好,脸上的笑容也自然流露,“嗯,以前娘和大哥逢年过节都会带我来看弄影戏,这上面的纸皮人就跟真的似的,演的故事也有趣。”
宋玉延微微一笑,虽然站在外围,感觉腿脚酸痛,可她也没有打搅了唐枝的兴致,倒是担心唐枝看得太入迷而被人流冲散,于是道:“唐娘子,抓着我的,免得走失了。”
唐枝心脏轻快地跳了下,她嫌弃道:“我又不是几岁儿了,走失了也找得到回家的路。”
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宋玉延的。
俩人的都因为干活而有不同程度的茧子,但都觉得对方的异常柔软。
作者有话要: 叶子:吃了半天的狗粮,我本意是拒绝的。
笋儿:被支开去当童工的我们不配拥有姓名?
饼儿:叶子姐姐,你为什么要吃狗粮,家里的狗狗没粮食吃了怎么办?
叶子::-)
——
记忆中还是七八岁的时候,在外婆家那边过节时看过皮影戏,因为那时候那条村子都比较穷,没什么人家有电视,所以有庙会之类的节日,就有摆皮影戏的摊子,一堆人去看。还有搭戏台唱戏的、卖玩具的,可热闹了。然而现在,村子富裕了,可是却没有这些传统艺术的踪迹的(:3ゝ)
——
大半夜的房子都在晃,呆滞了几秒才意识到地震了,吓得我赶紧跑下楼,然后才知道是隔壁省在地震,百公里外的这边都有震感(:3ゝ)
还好电脑木有事,不然大家要等这两人谈恋爱,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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