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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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笙从暗阁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他,盒身古朴雅致,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杏花。里头是白白今早借客栈厨房做的糕点,数量不多,好在顶饱。

    晋宁接过,端在手中,捏了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衣袖随他的动作而滑下来一些,露出皓白的手腕,光洁的宛如一块暖玉,与杏色的糕点两相辉映。

    吃块糕点都吃的如此赏心悦目,怕也只有晋宁这厮了。

    令笙努了努嘴,没有心情过度的欣赏,还犹自为昨天的事难以遣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一种深深的自责感让她无法安心。

    忽然,晋宁将木盒搁下,手朝一旁的角落了伸去。令笙的目光随之望去,却见几张纸散落在暗格旁。

    令笙一惊,忙上前去捡。手将将碰到纸沿边,却瞬间被人抽了去,到底是慢了一步。

    这几页纸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然她有个习惯。便是喜欢将讨厌的东西或者事情写下来,暗骂数声后,心情就是好上不少。

    巧的时,这几页恰恰是写晋宁的。上次她写完后,随手塞进了暗格里。没成想这么倒霉,竟给他瞧见了!

    急急探身去抢,却被晋宁躲了开来。令笙不甘心,又往前去了几分。不料用力过猛,膝盖骨撞在了榻沿上。脚一软,整个人就趴在了晋宁的身上。

    晋宁的气息迎面而来,令笙甚至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深邃的眼眸里,倒影出她的样貌。顺着肩膀徐徐垂下的青丝落在了晋宁的脸庞。好闻的清香,无孔不入,仿若一道绳索将她捆成个粽子。令笙的脸骤然烧了起来,红彤彤的,热的厉害。

    车帘子被人掀开,白白凑进来,极是紧张的问:“公子,您没事......”

    最后头的一个“吧”字卡在嗓子眼里没能出来,白白的眼睛瞪成个铜铃,嘴巴更是能一口吞下个馒头。“你们...你们...继续...继续。”

    完,将车帘放下,动作迅速的像是有什么猛兽在追赶她一般。

    好了,白白这厢是如何也不清了。

    令笙慌忙爬了起来,坐在了车门边,离得他远远的。同时,手足无措的理着凌乱的衣袖。

    晋宁正了正身子,慢条斯理的看起了手中的东西。

    纸张的婆娑声,让令笙撇过头去,不敢看晋宁脸上此时的表情。

    过了好半晌,车内响起了晋宁慢慢悠悠的声音:“你这字......真丑!”

    令笙怒极,那是一种心事被拆穿以及急于掩盖尴尬的恼怒。劈手夺过纸张,嘟着嘴愤愤道:“丑你还看!”

    晋宁不甚在意的端起木盒继续吃了起来,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令笙不大相信晋宁瞧了上头的东西,就这么些反应。心翼翼的轻移脑袋偷瞄他。

    不想,却给他逮了个正着。四目相对,令笙的尴尬已是无以复加。忙坐正,目不斜视,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耳旁蓦地听见晋宁阴恻恻的问道:“宋姑娘,本公子有一事不明,想请姑娘解惑。”

    令笙觉得嗓子有些发痒,咳了声,“何...何事?”

    晋宁似笑非笑,“不知这个骚包...作何解释?”

    虽然晋宁平日里都着白衣,然那次在流觞亭上却穿了件夺目的红衣。且,那日出的那档子事,委实是让令笙记忆深刻。

    一个大男人,穿的如此鲜艳。但又举止风流,除却骚包二字,难道还有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吗?

    令笙深以为然,可晋宁惯是个气的人。自个儿若直白的了,少不得又是一堆“好事“在哪等着。

    忙扯起张讨好的笑脸,凑过去了些曰:“其实这话是夸你好看来着。”

    晋宁“哦”了一声,“略闻其祥。”

    令笙笑的甚是谄媚,“且这骚包的意思就是这招摇二字,陆侯爷功勋卓越,位极人臣。而公子您纵横盛京城,一众的权贵公子哥儿里,何人还能比您更出色?”

    晋宁眯了眯眼,没有话。令笙一看有戏,忙继续道:“您若不招摇,谁还有资格招摇?你若不骚包,谁还能骚包?”

    死的硬给成活的,让这个词俨然成了地位的象征,令笙甚为佩服自己的机智。

    然,高兴了没一会,却见晋宁直直的看着她。眼睛一动不动,令笙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又冒了出来。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竟然还是没懂,像是要给她冻入寒冰当中一样。

    令笙忍不住,磕磕绊绊的问:“怎么...有...有哪里...不对吗?”

    只见晋宁伸出了他那修长的手指,朝她过来。令笙还以为他要自个儿,忙闭上眼睛。可等了片刻也没感觉到疼痛,睁开只见他的手越过脸,扶正她头上的白玉簪,又为她捋平了杂乱的发丝。

    令笙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起来,倘若仔细瞧,定还能看见顶上犹自冒着的袅袅白烟。

    前世今生,除了她娘也只有沈江沅碰过她的脑袋。这会子,竟又加了个晋宁。

    “你...”

    晋宁轻启薄唇,道:“胡八道,俗不可耐。”

    令笙眨巴眨巴眼,过了好半晌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赶紧他前半句是在她的解释,而后半句是在她的簪子难看?!!

    我......哼!

    令笙撇了脸,实在是不愿同他话。

    马车停在了渡口,江水粼粼,清翠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令笙扶着白白的手下了马车,见这丫头时不时的往车里头看。心中一片怆然,要想同她解释清楚这件事,估摸着是任重而道远啊!

    晋宁的身子仍是虚弱,李绍扶着他往前走去。渡口前停了一艘不大的船,看上去极不起眼。

    一行人弃车登船,各司其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船缓缓的驶入采石江中。

    令笙一如来时,斜依在船舷上。放眼眺望江野天际,一行白鹭自画卷里穿行而过,仿若一个过客,悄然无声。

    一壶浊酒入腹,睡意微酣。前世她从不沾这东西,今生倒是格外偏爱的紧。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船行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往盛京,而另一条却是通往雁鸣湖的水路。

    她撇过眼,抛掉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壶,进了里间。

    船舱内,晋宁坐在桌前,手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玩意。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连她进来了也不曾发觉。

    那东西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散布满地。令笙甫一瞅,还没发现是个什么。可定定看了两眼,蓦然发现这玩意不正是她的梅花袖箭嘛?

    “你拆这东西做什么?”

    晋宁抬头,一见是她,手上的动作顿都没有顿一下,“你这东西倒是做的精巧,竟能射出十二支箭。”

    令笙得意洋洋,“那是自然,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在做出来的。”

    晋宁的眸子一沉,有些诧异,举起一个细的榫卯与她道:“这是你做的?”

    令笙眉毛一挑,“不然呢?”

    晋宁问:“寻常的梅花箭只能架在手中的无妨绑在臂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这声问,问得令笙很是欣慰。指了指他手中那块只有指大的木头,意足志满的道:“就你手上那个,我把它给改了,故而能绑在臂上。”

    晋宁一惊,仔细端磨起这个毫无特点的物件来,“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

    令笙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梅花袖箭其实是上一辈子沈江沅的东西,然后又阴差阳错的到了她手中。因着上辈子的那些个荒唐事儿,连带着让她把这东西研究了个通透。

    可饶是这样,光凭着记忆想要做出来,还是难于登天。毕竟细节之处,记得并不是很清楚,故而哪怕有其他的梅花袖箭做参考,还是花费了她数月的时间。

    你若她有多喜欢并不那么见得,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而至于沈江沅又是从哪得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见令笙许久没有答复,晋宁抬头,眉眼微敛,“怎么?不能?”

    令笙立马点头,“不能,高人总是喜欢带些神秘色彩。”

    晋宁瞧了她一样,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然,他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将袖箭重新装好,还给了令笙。“一个的少卿之女竟隐藏了这么多秘密,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这话,也不知在夸她,还是在贬她。无论是啥,令笙一并认为是在称赞她,她呵呵傻笑道:“多谢公子夸奖,晋宁公子您...也不遑多让。”

    晋宁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船身猛然一震,停了下来。外头传来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两人当即出了舱门。只见江面不知从哪多出来几艘船来。

    船边占满了摇刀拍舷的大汉,不过给人的感觉要比那晚要差上许多。

    令笙有些愕然,“这些人是谁?”

    在这样的情形下,晋宁竟咧开嘴,笑得极为开心。“恭喜宋姑娘,刚脱险境,又如虎口。你这是,遇见水匪了。”

    令笙有一股子踹死他的冲动,然一想到他身后那金光闪闪的世子爷名号就给生生忍住了。动不得手,她动嘴总可以了吧。

    令笙咬着牙,愤然道:“遇到你怎么就这么倒霉?!什么牛鬼蛇神都给碰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