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待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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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牙被罚了站壁角,晚上睡觉也没能享受到地毯的高级待遇,恹恹躺在送来的狗窝里,忧伤的对着墙壁拨弄着窝前的蝴蝶结。无论从哪个视角望过去,只呈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尾巴卷卷,直到第二天阮佲房门开时,对着墙壁一晚上的大牙翻过身,炯炯有神的望着着哈欠出来的阮佲。

    阮佲心里还架着气,大牙乖觉地蹭蹭,低声下气的,两只眼睛里惯是戏,一场苦情戏,一场知错就改的大戏,阮佲起初不为所动,斜眼瞄它,大牙原地转了一圈,拿鼻子拱他,拱到了手下意识舌头一卷,阮佲收回手一边抽纸巾一边嫌弃地给它到狗粮,卷卷的尾巴喜形于色,阮佲气消了大半,但还是板着脸,手腕一抖,饼干们落下去了,最后大牙只得到了一份正常量的狗粮。

    两只宝贝吃饱喝足--大牙恋恋不舍地看着狗粮包装袋上漂亮的狗姐,阮佲脚丫上悬着拖鞋,心踢踢大牙的屁股,嘀咕一道:“没出息。”

    他在准备给大牙和丸丸外出的狗包和笼子,暂时送到店长家去,店长本来双休日要去新店看看,正愁着这天冷,不想出门,却又要作起老板的典范来,而阮佲一通电话正是天降救兵,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窝在家里,而不出门。

    丸丸吃了粮比谁都乖,坐在笼子里比谁都舒服,那边大牙依依不舍包装袋上的狗姐,临走时一步三回头,阮佲好心让它和今早神交的新朋友好好作了告别,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它拎下楼。

    双休日是个好天气,前段时间下的厚雪化得差不多了,没有前仆后继地家族成员们叠在一起,剩下的雪花们只能听天由命,化成了一段段春水,渗入泥下,等着来年开春重新带着骄阳们现世。

    阮佲下楼的时候电梯轮了三趟才到自己,下楼时关闻鸠的车已经在那等着了。

    阿姨们遛狗,前些日子吃冰淇淋没分给的来福一眼就认出了下楼的阮佲,在阮佲和阿姨招呼的时候来福已经跳着胳膊腿旺唔叫个不停,阿姨诶呀一声,呵斥了几句,:“最近这孩子也不晓得做啥了,老是乱叫。”阿姨瞪了来福再叫回家没有东西吃了。

    然而这么威胁来福还是没有停止对阮佲的控诉,阿姨有些尴尬,这谁被狗乱吠都不会高兴啊,这么想阿姨就让阮佲多多包涵,阮佲笑着没事,等阿姨继续往前走偷偷朝来福龇了龇牙。

    来福楞了一下,被阿姨拽了拽,叫得更响了。

    关闻鸠全看见了,第一反应是阮佲牙挺白的,不晓得用了什么牌子牙膏刷牙的。阮佲敲敲车窗,关闻鸠还在发呆,反应过来开车门。

    阮佲:“你什么时候到的?”

    “不算久,几分钟吧。”关闻鸠看向阮佲膝盖上的包,问:“你今天要带它们去?”

    “不是,今天不在家我怕它们两个起来,暂时放店长家去,正好她找到理由不出门了。”

    “是么。”关闻鸠搭着话,视线移向放在狗包上的兔笼子,因为只是暂时装兔子的,所以笼子不算大,丸丸眯起眼睛,耳朵一耸,正要睡过去。

    关闻鸠伸手接过兔笼子,微微拢着,擦到了丸丸微凉的脚,再抬手也不晓得是不是试试丸丸的肉感,关闻鸠伸进一根手指戳了戳,肉乎乎的,就像一个毛团子上长出了脑袋,耳朵,尾巴。

    手感有些好。

    关闻鸠有些不舍得地收回手,面上什么也不显,安顿好了兔子后才接过大牙,大牙实在,黑色的网纱一边是大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眼神,只是包也是暗色的,大牙彻底和包长在了一起。

    安顿好了两个的,阮佲才扶着关闻鸠的手臂坐进去,虽然穿了衣服,阮佲这时突然感受到关闻鸠的手臂似乎很有力,阮佲伸手摸摸自己的,觉得还是不需要勉强了,他传染了店长的躺着不坐着的毛病,已经晚期,没得救了,深入骨髓,他羡慕了一会,完全没有受到激励。

    “关先生双休日也穿西装出门吗?”阮佲进车后就先将厚外套脱了下来,顺在腿上,顺便低头无聊撩了撩丸丸,给大牙个零食尝尝,买窝人家卖家实诚送的几包。

    关闻鸠笑笑:“以为今天上班,等出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要到你这,想了想我穿这么正式你应该不介意,否则就要你在楼下等着了。”

    他着在后视镜看到阮佲趁大牙被放进包里,爪子不能作乱,低头把要喂给大牙的狗狗香肠塞了一点到嘴里,大牙估计看到了,呼哧一口气。

    阮佲转着眼睛对上了后视镜里的关闻鸠。

    “好吃吗?”

    关闻鸠抓着问,大牙已经在质疑阮佲了,阮佲皱眉:“大概……不好吃。”

    嘴巴动动,还有点没嚼完,关闻鸠看着他喉结微动,总算把东西咽下去了。阮佲摇头,给了一半给大牙,剩下的放回了随身给他们带的包里。

    阮佲这才想起正事来,告诉关闻鸠店长家的地址,不算远,店长正是看中这点才闲着没事把自己买的车放到了阮佲的区里,白白枕着车位,给自己的车过上养老的生活,一年的新车最近去看感觉憔悴了许多,大约就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新车比不上男朋友的车香,实用。

    到店长家楼下的时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阮佲嘀咕一声怎么那么像爸妈接女儿呢,关闻鸠看了看大牙,阮佲改口应该是儿子。

    店长接到阮佲的电话,若不是男朋友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或许这会站在寒风里的只有男朋友一个人,阮佲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实际上也是店长困得睁不开眼睛,头也没洗,这会歪歪地赖在男朋友身上,恨不得搓着手伸进男朋友的衣服里暖暖,顺便摸上几把,手感好得就跟上好的麻将。

    关闻鸠没让阮佲下车,麻烦,就从车门那接过大牙和丸丸,男朋友两手接过大牙和丸丸,后边店长在背后肆虐,冰凉凉的爬上来,男朋友定海神针般,还和关闻鸠寒暄了几句。

    过了会店长直起脑袋,懒洋洋地抬手。冷风里的交接仪式完了,关闻鸠掉头出了区。

    心里数过了180秒,阮佲微微有点想它们了,怀念大牙抬爪子推推自己的手,怀念丸丸的毛茸茸,他叹了一口气,佯装身旁空座位上大牙还在,悬空感受了一下狗头,大牙可会顺杆爬了,这会早就顶着鼻子撒娇了舌头一伸,以为阮佲手里有吃的。

    三分钟不见,已经如隔三秋,阮佲像一切操心的主人们,开始担心起家里的孩子的状况,甚至面上爬满了母亲的担忧,望着窗外快速拉着后退的排排梧桐,这就像他的心,骨碌碌熬了一锅沸腾的汤冒了许多气泡。

    关闻鸠不动声色边开车边问他:“今天看了兔子,圆滚滚的。”

    阮佲伤感了会,被话头拉回了注意力,听闻关闻鸠主动提起有些渊源的丸丸,阮佲抿嘴止着笑意:“是啊,丸丸吃得好,刚拿回来的时候一个巴掌就够了,现在要两只手并在一起才待得住。”

    关闻鸠心里晓得兔子是哪里来的,长屁股边上的黑斑他还认得,当下趁着等红灯的时候问了几句关于兔子的事。

    来当时这事也做得些微不地道,等反应过来时对方早就坐着地铁回去了,哪还有兔子的影子,关闻鸠只好默了几天,希望兔子能有个好归宿,吃好喝好。

    然后有一天,兔子连同兔子的新主人就从天而降。

    阮佲掰着手指头给他讲丸丸最喜欢的别墅,它最喜欢那个阳台,不过再大点估计就挤不上去了,丸丸大了,再过段日子,阳台于它而言就像学毕业生和幼儿园。

    “我上次看到给做秋千的,我给它做个吊床怎么样?”

    “什么颜色的?”关闻鸠问。他有点好奇。

    阮佲托着下巴,:“青草一样的,淡绿的吧?有白色花的,然后花的心是蕊黄的。像蛋黄,摇来摇去的。”

    “可是--”关闻鸠思忖,“这样似乎有些难找?不一定会有这样的花色。”

    关闻鸠想换一种吧,但停下来时见后视镜里映照出来的样子似乎不这么想。

    阮佲想找这样的花色的,有着蛋黄一样花蕊的花,一定要是白色的,软悄悄的。

    “我觉得能找到的。”

    “嗯……或许会有吧。”关闻鸠只能这么。

    “那大牙的呢?”关闻鸠问。

    “大牙呀?”阮佲想了想,比着手指:“天蓝色的,一水的过去,然后上面白色的彩虹,粉色的彩虹,黄压压的彩虹,有云托着,这样就是彩虹被托着上天,大牙呢睡在彩虹身上啦。”

    阮佲比划完问怎么样?

    关闻鸠看着前方,视线里是各色的丝巾,碎花,条纹,纯色,像河流,像溪,最后浮现黑柴的身体睡在天蓝的布上,彩虹,彩虹,彩虹,旁边--白色的花,蛋黄的心,颤巍巍摇动,包着白色,绒绒的糖霜。

    关闻鸠笑出声,减了厚实,增了清亮,阮佲:“看你笑起来,漂亮吧?”

    他把花色可能丑丑的结果撇去了。

    “嗯,如果找不到你要自己画吗?”关闻鸠,他想起钱包里那张简单的会员卡,好像会员卡上丸丸还是胖子,今天看似乎大了一号,他有点想知道到底是虚胖还是实心的,不过兔子能洗澡吗?

    关闻鸠有些走神的想着,后头突然一喇叭,神被吓回来了,阮佲在后面歪头看,关闻鸠当什么事也没,稳稳地过了两条马路。

    拐上一条路,两边是居民楼人行道,树杈上还有些树叶在发光发热,区底下一楼开了好多商铺,多是早餐铺子,有沙县,阮佲家附近也有一家沙县,还有开的饭店,菜饭骨头汤,牛肉拉面,最好的店面是汤包馆,连锁的,焖肉面比较好吃,但再加上一笼汤包可能肚子就有些撑了。

    这会早刚过,外头摆的桌子被店家们收了回去,阮佲眼尖看到了一框篓里有两根瘪瘪的油条。

    “嗳,刚出锅时唐朝美人,过了会就瘦成宋朝美人啦。”

    油条迟暮,被店家拾了回去,大约下下粥,泡得软软的,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关闻鸠到了,这会正在找停车位,这边没有现成的停车场,都是在人行道两边画出了停车道,收费的轮班,两位,夏天可以在郁郁树荫下避点暑热,冬天有大棉袄,板凳一扎,怀里抱着保温杯,见车来了,引到位置上去,一时免费,超过一时收五块钱。

    这会看车的是老阿叔,懒得跺过来,就伸伸手指了个位置,关闻鸠停好车,没超线,给阮佲从后备箱拿了轮椅放好。

    老阿叔看了几眼,阮佲经过时点点头,阮佲也点点头。

    “伙子,不容易。”老阿叔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