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鸟羽月(三)
倘若比喻成一个熏笼,那么被子的温度该是温吞的火焰,两指交扣时熏出了香味,外头的花是道引子,引出汗湿模糊的气,悠悠荡荡,慢慢,再慢慢地,最后太阳光像蜻蜓,低低徘徊在脚边,飞上窗帘,飞上脸颊,飞上地上的沙粒,飞到窝里的火炉们。
阮佲醒了。
被扇动的蜻蜓翅膀吹醒了。
他看着睡在他旁边的关先生,像孩子,像高高的弯月,像捣红的胭脂,他记得他醒过来给关闻鸠盖被子,过会被子又被踢掉了,阮佲稍微笑了笑他,拿自己的被子一同盖上,最后成了扭七扭八的样子。
“你睡得不冷啊?”阮佲在他耳边问,想在梦里问他,但是关闻鸠好像有所察觉,睁开了眼睛。
哦,对了还像仙女棒的火树银花。
关闻鸠略皱了皱眉,抬起头才知道自己被子早被踢走了,现在和阮佲挤在一个被窝里。
“还好被子够大,不然以你的体格,你肯定半只屁股露在外面了。就像大牙。”
大牙如今歪着屁股歪在窝外头,形成了一个凹字。
“看得到它的腰了。”
关闻鸠摇头:“太丑了。”谁也不像。
阮佲捂住嘴笑起来,忍得很辛苦,蚊子一样嗡嗡嗡。
“起来么?”
温度熏得人懒洋洋,蜷蜷的,阮佲想和他亲近,便:“不想起,你和我话么。”
关闻鸠又躺回去,面对面的,谁也移不开眼睛,过会他给阮佲拉被子,问:“什么呢?”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么?”
“你问吧。”
“那我想想。”阮佲转转眼珠子,像什么主意,关闻鸠点点他的头,阮佲就咬他的鼻子,轻轻咬的。
香味越来越重。
熏得是体温,相靠的躯体,蹦擦出源源不断的火苗。
“我以前问你,你刚结束一段恋情,那是真的吗?”
“真的。”
“哦。”阮佲玩玩手指,他一直有个问题没问出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丸丸来了?”
“嗯?嗯……是吧,一开始还不确定,可是仔细看就认出来了。”
“兔子长得那么像,你怎么就认出来了?”
阮佲戳戳他,关闻鸠靠过来,几乎要互相贴着了,“我就认出来了呀,还认出了你,尽管你当时围着大围巾,但是眼睛滴溜溜的,就和现在一样——”阮佲闭上眼,温热的手指在他眼皮,眼眶上摩挲,最后贴上唇,比手指的温度还要高,还要烫,阮佲忍住不叫出声来。
“每次你瞪眼睛的时候,就想亲亲这,你还好么?”
阮佲眼睛酸酸的,再睁开时蒙上一层水雾,关闻鸠叹息一声,可爱两字振翅一挥飞到了对方耳朵里。
“你真会话。”
阮佲:“我受不了的,诶,你那么多好话,以后万一了坏话怎么办呢,就像孩子,吃了那么多慷慨的蜂蜜,但突然有一天蜂蜜要钱了,他只能选择吃苦瓜。”
阮佲皱起脸,:“我不想问你了。”
“为什么?”关闻鸠拉紧他的手。
“我要是问了,我听了也不知道是高兴的好还是不高兴的好,那如果这是一段你不想回忆的感情,那我问你也对你不好。”
关闻鸠笑起来,:“也没有不好,只是……”他顿了顿,“我告诉你你也会不开心吧?”
“那你到底不!”阮佲拍被子。
“我和他……应该来他并不怎么喜欢我吧。尽管我们在别人眼里的确是相称的一对,相处间也是恋人,但是有时候我感觉得出来,他在很努力的喜欢我。”
“啊?”
“他有喜欢的人,不过分手了,我就想要不和他告白吧,结果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不过喜欢和爱向来很玄妙,因此没过多久我们就分手了。”
阮佲撇嘴,“我真想不出来还有比你好的男人。”
“不能这么。”关闻鸠道:“就像你店长他们男朋友,难道不好吗?你喜欢么?”
“那不喜欢。”
关闻鸠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我那天其实很伤心,但因为我想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
“那你后面出差?”阮佲挤出脑袋看着他。
“那时候其实整理得差不多了,毕竟不是怨侣,后来就又见到你了,丸丸也肥了。”
“那是我养得好!”阮佲得意道:“丸丸是我的。不还给你了。”
“我知道,它永远是你的,我也是你的。”他加了句。
阮佲皱眉,“你还是别人的朋友,你爸妈的儿子,你堂妹的哥哥,有那么多身份怎么会是我一个人的呢?”
阮佲蒙上被子,不肯出来,不知不觉就有些伤心。
关闻鸠叹息一声,抱住被子里的人:“不招你了。”
被子底下人没回答,关闻鸠正想人会不会是哭了,要拉开被子,两个人互相争了一会,阮佲突然把被子掀开,关闻鸠松了口气,阮佲翻了个白眼:“你真烦……不要拉被子。”
“再睡一会?”
“我是大牙吗?”阮佲指着睡出窝的黑柴,关闻鸠亲他一口,:“你不是。”
阮佲拉住他,唇贴唇的,糊了一口,砸了下嘴特别骄傲:“反正你现在还是我阮佲的男朋友,知道吗?”
关闻鸠不曾想,愣了一会,好似从未这么笑过,将人抱住拥到被子上,亲眼睛,揉耳垂,揉成凤仙花的红,玛瑙的亮,然后捉住嘴,紧紧贴着,又扣开牙关缠起来,唇被入侵时就像花苞裂开的微响,空气中因为有暧昧的响动,才会吸引蝴蝶采蜜,花蕊颤抖着发出呜咽,即便如此谁也未曾离开。
入侵——随即缠住,绕住。
真软啊——阮佲眯起眼睛,啃咬嘴唇的时候他好像也被人定在一处,他想接吻的时候手臂一定会不由自主地环上对方的脖子,他在那处画圈圈,被轻咬了一口,但他不放手,对方就把他抱起来。
关闻鸠吻够了,就亲阮佲的手腕,阮佲唔了一声,他被阳光拔高,绒绒的,半瞌着眼看他。
最后他们靠在一起,阮佲听他湿润的喘声,最幅度的在脖颈处撩拨。
熏得烫。
“我去洗把脸。中午要吃什么?”
“你要给我做吗?”阮佲翻了个身,趴着问他。
“我试试。”
阮佲跳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他很快跳下床,关闻鸠看着他先去拍了一把大牙的屁股,在大牙秃噜着脑袋迷茫的时候,又跟耗子似的推着关闻鸠跑出去。
这天起,一整个白天都未曾松开手,他们乐衷于在人前做着微的动作,在背后复杂的手势,又或者拉住不放手,让细汗浸在里面。
奶奶们:“你们关系真好。”
阮佲眯起眼,边想着吃哪个好,边回答:“嗯,关系最好了。”
大牙顶着丸丸,它闻到了香味,欢快地犹如尝到了最香的饼干,桌子一勾就勾到了,可惜阮佲唬着脸,大牙好像哼了一声,沿着地嗅来嗅去。
奶奶们笑眯眯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明天吧。最后一天放假。”关闻鸠回答,阮佲不想吃胡萝卜,正暗地里投到他碗里。
结果三奶奶:“不吃胡萝卜不好。少吃点嘛。”
阮佲低着头,闭上眼将胡萝卜吃了。
后来对关闻鸠:“没吃出什么味道。”
奶奶们十分好客,给大孙子夹菜又给阮佲夹了山一样的菜,有肉有鱼,关闻鸠羡慕地看着鱼,但阮佲不给他,但凡是奶奶给的,他都吃了。
最后吃撑了有些胃疼,关闻鸠不得,见他秉着脸,问疼不疼,阮佲摇头,好像这痛忍忍就能过去了。
“不告诉奶奶。”
“好。”关闻鸠摸着他耳垂。
后来阮佲弯着腰,愣愣地不话,他不疼了,但实际上还是疼,倒是脸色正常了些,关闻鸠不放心,阮佲拧眉:“担心什么啊。”
“给你揉揉肚子?”
阮佲摇头,手机突然响了,“谁呀?”
“店长,找你的。要接吗?”
“给我吧。”阮佲伸手。
刚一接通店长就问:“你在哪里?”
“我在乡下呢。”
店长听他有气无力的,“你生病啦?”
“没有,不高兴提高音量。”
“哦,我跟你我要被气疯了!”
“怎么了啊?”阮佲皱眉,店长道:“梁,你知道那天是为什么吵架的么?”
“什么?”
店长气了个牙痒痒,咬牙切齿的:“就他那男朋友,觉得你和关医生关系不对劲,那天就盯着看,结果你们不是没注意么,她男朋友晓得你和关医生谈恋爱,让梁以后离你们远点!”
阮佲刺得一下子坐起来问:“什么玩意?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梁哭着电话过来,好像是分手了,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别让关医生知道,这事太瞎搞了,我还以为这男的就那个性格,没想到是暗地里看不起我们那!”
阮佲看了一眼关闻鸠,店长似乎又急着安慰梁,没多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
阮佲摇摇头,啃着手指甲,关闻鸠握住他的手,看他的指甲。
“我想先回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
阮佲不肯,也有些犹豫,他对上关闻鸠关切的眼神,最终也只是没事。
关闻鸠不相信他的,反而问:“你肚子不疼了?你一个人还要带大牙,丸丸,乘船过江,你带得过来吗?”
“我知道——”阮佲急道,“可我还是想回去。”
关闻鸠沉默一瞬,“你真的不告诉我?”
“没事的。很快就能解决了。”
“行吧。我送你回去。”
“那不行!”阮佲拒绝,“你还要在这陪奶奶们呢,好容易回来一次。”
“那你一个人回去?”
阮佲点头,关闻鸠不放心,“你肚子还疼你要疼一路回去?”
“我已经好了。”阮佲不肯松口,关闻鸠抿着嘴,阮佲看着他互相绷紧着,拉扯着。
“你这真是……”关闻鸠揉着额角。
阮佲已经做好了决定,“到时候大牙和丸丸你带回来吧,我……”
“明天走不行么?”
阮佲摇头,“就今天。”
“那我送你到码头。”
(天热了,心情也down,整理存稿发现数字标错了,猪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