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九)
差那么一点,在端午回去看望阮妈妈阮爸爸的计划就泡汤了,就像绳子扎得好好的,氢气球也轻盈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绳结就松了,气球慢慢变,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
所幸,关闻鸠好歹是挤出假期,为了赶上原来的时间,那天是趁着点下班,阮佲早就到了,在隔了一条马路的座椅上等了一会,他什么也不肯直接在医院等,问他为什么,他就别过脸,才声道要心点,别被你同事看到了。
他把唇抿得紧紧的,看了男人一眼,别生气。
关闻鸠看了他一会矮下`身体,握住冰冰的手,“感冒了。”他像冬天那样将人的手捂在大大的手心里哈气,阮佲吸吸鼻子,这么一提醒鼻涕又要留下来了,赶紧仰着脑袋冲着天空:“好点了,我跟你我要是会开车就好了。”
“怎么这么想了?不是不想去考驾照么?”
阮佲仔细想了下,讲了个很简单的理由:“你看你加班那么长时间,很累的,我本来作好准备来着,我爸妈他们也知道,可没想到时间居然赶出来了。”
“对不起。”
“什么呀?”
“要不是我的话就不用这么赶了。”
“是吗?”阮佲很疑惑,捧住关闻鸠的脸,“你干嘛这么愧疚呀?眼睛红血丝比以前多哦。”
关闻鸠听罢揉着鼻梁:“有些酸而已。”
“我带眼药水了。”阮佲像献宝似的,他带了个大背包,一股脑地倒在车上,“你看,我知道要赶路,现在假期出市的也多,路上估计要堵了,我带了些零嘴吃的,哦,对了——”阮佲掏出大大的保温杯,配上蹡蹡的音效,保证:“我弄的,没给你放糖。保证把你苦到精神抖擞。”
阮佲给他开,倒出一杯,自己抿了一口,他至今喝不来,登时湿了两眼睛,一缕一缕的,“不骗你。”
关闻鸠就着他的手喝干了杯的咖啡,又突然靠过来亲在湿湿的睫毛上,阮佲咯咯笑:“你嘴巴温度好高。”
“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算有学车的想法了?”
阮佲抽了张纸巾一边捏鼻子一边瓮声瓮气的:“我就想么,要是我会开车,这次我就能开着你回去了,你还能在后座睡一会,枕在大牙身上,可舒服了。现在么……”他很夸张地叹了口气,“你还要加班加点。”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问题么?因为我的原因才导致出发的时间一挪再挪,怎么责任也在我这吧?”关闻鸠问,阮佲反倒问有吗?
“怎么没有?”
关闻鸠问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阮佲似乎对这些事并不是很在意,可以在有些上头心思一直大得很,但另一方面轴起来又犟起来,关闻鸠并不确定拿今天这件事会不会让反倒让阮佲他大惊怪了。
阮佲稍稍歪了歪脸,抬手拍了拍关闻鸠的脑袋,“怎么了啊,怕我有意见啊?那我生气咯?”
完就故意瞪着眼睛,很生气地装腔,了一串话,尽管是责备的内容,但又因为语气的不在意和逗怪,关闻鸠倒真的认识到关于加班产生的一系列冲突,阮佲是真的没往心里去过。
只是——
关闻鸠没问出口的是一次两次可以,那么在长久之后,阮佲还能这么轻松地这么想吗?
“你是不是心里在怀疑?”阮佲眯起眼睛,捣捣对方的下巴,关闻鸠握住捣乱的手,阮佲没管他,下去:“我和你,这是我自己的定下的规矩,既然是我这么想的,那么日后我反悔了不就是我的问题?是我要负责任的啊。”
“什么鬼想法。”关闻鸠敲了一记他的脑袋,警告道:“下次别这么。”
阮佲揉揉脑门,不用照镜子都觉得红了,不愿意和他讲话,关闻鸠叹口气:“你知道么,这样会把人宠坏的,我会不知天高地厚,将来会把所有的事推到你身上,你上哪里哭?”
阮佲脸往旁边看去,关闻鸠知道人又闹别扭了,只是都以沉默对待,沉默有时候是个好东西,端看暗流之下人的心思怎么从一个枝干处分出的而又繁杂的枝丫,人心交汇的时候则是这些长到了一块,是纠缠住了,还是因为互相争夺远方的阳光和水而杀死对方。
直白点这叫争吵。
阮佲抿着嘴歪在关闻鸠的肩膀上,“那就要你自己自觉了呀……难道你以后真的要伤我心?”
“再了……我喜欢你穿白大褂的时候啊,虽然会有医闹啦,加班啦,会很累,有时候会见不到你,但是隔了几天再见面,我会发现自己特别爱你。”
他的告白特别像攥了的太阳,郑重地交到关闻鸠的手上,的太阳分量十足,芯子是分出了点跳动的心,尽管烫手,在手心上烫出消不掉的烫伤,但关闻鸠却十分受用,他咽下了若是自己不是医生的话,由一句告白翻过了这篇。
他亲了口阮佲的脸颊,又亲在头发上,阮佲诶诶叫起来头没洗。
“你也是真下得去嘴!”阮佲扒拉自己的头发,总觉得有些丢人,拉了几道闻闻手指,关闻鸠耸肩,:“安心,没味道。”
“你要是有味道我就揍你!”
“真没有。”
关闻鸠无辜道。
他们是十一点多到的,经过一处时,一楼院子里响了几声狗叫,唔汪汪的,睡困的大牙被阮佲捂住嘴,就怕它也在车里叫起来。
还低低地警告这家伙别吵醒丸丸,关闻鸠正在找车位,听到了就笑出声:“你还真偏心。”
“谁偏心?哪次不是它闯祸撒个娇就完事的?你要是当爸爸一定把孩子宠得没边了。”他指的是每次大牙的零食都是关闻鸠偷偷给点的,别看这男人训狗的时候比自己还凶,但实际上大牙包括丸丸的肉都是关闻鸠害得这么胖,当然还包括自己——阮佲摸摸肚子,都想咬他一口了。
但他这样,男人肯定眼也不眨就把最好咬的手伸过来了,咬的是骨头,这样才有效果。
阮妈妈一家都不会开车,只有两轮子永久牌,至今还放在宝库里,时不时回忆一下载着阮妈妈那时候的美好光景,阮佲在等关闻鸠停好车位的时候,就把肥肥的大牙放进阮爸爸自行车上,有条杠,正好把狗子挂上头,一捏肚子一褶一褶的。
这会关闻鸠停好了车,见阮佲又玩大牙,拽住手,:“看它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阮佲天太黑了,看不清,就把大牙塞进了关闻鸠的怀里,大牙正好趁此机会撒娇。
趁着关闻鸠揉大牙,阮佲一把拎着兔笼子往头顶上顶,一溜烟跑了,“比比看谁跑得快!”
这一定是丸丸坐过最不稳交通工具,它被一路颠簸,经过好几个路灯,惹了好几家狗叫,有只猫在路灯杆上,也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它大概是爬不下来了。
交通工具吧嗒吧嗒跑着,灯光把阮佲的影子拉得很长,从身前转到身后,看上去是不是一团黑黑的物质长出了一个西瓜呢?
西瓜丸享受着夏天蛙叫,虫叫,大概是这些声音形成了夏夜凉爽的风。
这辆失控的交通工具一路奔到一栋楼前,往后看,才清楚知道关闻鸠慢悠悠跟在后头。
阮佲也不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头顶灯泡围了好多飞虫,台阶上也有只虫。
是只蟋蟀,等关闻鸠走到他身边时,阮佲嘘了一声。
“怎么从草丛里跑出来了?”
“乘凉呢。”阮佲随口一,声音惊动了这只蟋蟀,它很快就跳没了,仅仅一下子,阮佲颇有些失望:“诶……没了。”
关闻鸠拉他起来,“屁股都坐凉了。”
阮佲含着嘴笑,拍了拍裤子,按了密码,大牙第一个冲上去,但是楼道的感应灯坏了,狗子害怕地回头望了望还没上来的两人。
阮佲乐笑了:“瞪着两镭射光束,怕成这幅怂样。”他抱起怂大牙,像和亲密地逛街,的楼道根本挤不下两个人,他们的脚步也是放得很轻,怕是惊扰到,感应灯都没亮。
阮佲歪着脑袋做了个决定,在黑暗的楼道里接了个吻。
什么味道也没有,没有牙膏味,没有西瓜味,也没有吃了很醉的味道,是团黑色的,安静的吻,后来突然鼻息间窜进一根狗毛,关闻鸠了个喷嚏,感应灯哗啦亮了,与此同时门户里的狗叫了,是只吉娃娃的尖利叫声。
两个人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含着嘴唇,渡了次吵吵闹闹的吻。
“会不会有人突然开门看到我们?”阮佲看着窗口,黑黑的时候,楼道里都是月亮,灯亮了,月亮就没了。
“哪能呢。没人这么无聊的。”
“那我们再亲一会。”
他们躲在墙角,亲到嘴红红的,感应灯灭了,阮佲有些迷恋在黑暗中接吻,正是因为看不清对方的脸,所以才可以用更亲密的方式去描绘对方。
这是一种新鲜感,眼睛所见之不同,触感所到之差异,就是这么来的,你能看到眼角的痣,却摸不到这颗痣长在哪里。
再比如眼睛看不到微唇上的起皮,但是同为柔软的嘴唇更加敏感地感觉到了对方略有些干燥的,起了一些皮的样子。
“这次亲完了,等到了我妈他们家可不能了哦。”
“怎么?”
“我爸看到了要揍你的。”
阮佲翘起下巴。
关闻鸠捏住他的下巴,不算大,一只手就能捏住,有眼睛触不到的皮肤的凉意。
“那我就再亲亲吧。”关闻鸠转身将人罩进怀抱之间,阮佲背部靠着贴了广告的墙面,这次是和皮肤一样温度的凉凉的吻,尤其是舌尖,亲了一会才停下来。
阮佲憋着嘴笑,拿着一股狡黠的眼神看着他。
“你知道时候这里广告贴的是什么吗?”
阮佲着手机的亮光,给他看不孕不育的广告,他还扣了扣:“这又是新的贴上去的。我以前还拿笔在上头画过画。”
“画什么?”关闻鸠问,从兜里拿出了一只中性笔。
阮佲接过去在新的广告上画了一个爆炸头的人,头发到是画得很认真,一根一根的,比之四个火柴样的躯体要好多了。
“你也画一个?”阮佲怂恿他。
关闻鸠想了想,接过笔,在人的右手里画了个白白的大萝卜。
(忽略楼上重复的吧……看得贼尴尬……久等啦,终于赶出来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