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空荡荡的平面内, 只有张军一人的身影。
见到萧括如约出现,他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讶异,片刻又恢复了正色,含笑道:“也好,既然来了……把钱扔过来吧。”
萧括紧了紧手里的袋子,他可不傻,这个时候把钱扔过去,那么自己和周深深就真的走不了了。
知道张军想要钱,他比了比手里的东西,示意道:“钱我已经带来了, 深深人呢?”
站在十几米外的人笑骂一声,将嘴里的烟拿下, “那就让你瞧瞧。”完, 朝着站在另一头房间里的人轻吁一声,“把人带出来吧。”
萧括只觉得浑身的汗液一时间倾倒出来, 后背冰冷彻骨,他紧了紧喉咙,屏住呼吸望着前方。
不多时, 一个米灰色的人影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周深深身上套着麻袋, 眼睛被黑布裹着, 嘴里塞了抹布,这个时候她看不到也叫不了,只能凭借一双耳朵感受着外头的动静。
两人的谈话被她如数听了进去,刚刚在屋子里, 昏昏沉沉之际她听到楼下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萧括的声音。
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开口喊了一句“深深”,她确定那人就是他没错了!
张军指使徐林把人从里面带出来,见到人后又朝萧括努了努嘴,“怎么样,没问题了吧?”
萧括呼吸急促,手心溢出湿意,他沙哑着声线开口道:“你把麻袋摘掉,还有……身上的绳子也要解开,我得先确定人无恙才行。”
一旁的徐林为难地看了看张军,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张军思考片刻,这地方距离城区数十公里,谅他也耍不了什么把戏。
“行。”他头一摆,徐林便上前动手解开了周深深身上的粗绳。
窗外刺眼的阳光再次映入眼帘,周深深活动了一下筋骨,微眯着眼睛四下探,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萧括笔挺着身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神情严肃。
她顿时便忍不住哭了出来,“萧括——”
“啪——”
张军嫌她吵,直接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别他么哭哭啼啼的,惹得爷爷我心烦了,当心剁了你!”
萧括瞳孔一缩,额头青筋暴起,攥紧了拳头低吼道:“够了!钱我已经带来了,你把人放了。”
“你当我傻啊?我就这么把人放了,你带着钱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张军嗤笑一声,“萧经理,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没长进呐!”
萧括心里一沉,继而道:“让我就这么把钱给你我也不放心,要不这样好了,你让深深自己走过来,钱我放在原地,现在开始我倒退出门……咱们也算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怎么样?”
提议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张军心怀愤恨,他看萧括已经不爽很久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放他就这么离开?
“你想要英雄救美?没问题啊!”张军近乎变态一般地狂笑起来,不多时又恢复寻常神色,上前拍了拍周深深的肩,低声道:“你走,他留下。”
周深深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个时候张军就站在他身后,俯身贴在她的耳畔低语,危险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她一动也不敢动。
萧括一听他这提议,心中便有了数,只道:“没问题……钱我已经带来了,你放深深走……有什么事情咱们再谈。”
周深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张军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
“行了周总,你慢慢走过去。”
他轻声道,松开手让人缓缓提步走去。
萧括捏紧手里的袋子,朝着张军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萧括看到了她眼底的泪意,这个时候却只能开口安慰道:“别怕,顺着楼梯下去,我的车就停在区大门口。”
周深深确实被吓得不轻,过了两天不知白昼和深夜的日子,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两人缓缓走近,走到一臂距离的位置时,他悄悄地向她伸出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像是秋日午后的暖阳照耀在人心尖上,给人莫名的力量。
“别担心我,你自己慢慢向前走,不要回头……走出去就好了。”
她咬着嘴唇,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这个时候如雨水一般倾泻下来,划过脸庞,流进嘴角,咸咸的。
终于等到萧括走到跟前,周深深的人影已经看不到了。
萧括听到她的脚步声急促地奔走在台阶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平静的笑。
“好了,现在咱们来算一笔总账吧。”
张军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来不及在意周深深的去留,开一瞧。
沉甸甸的麻袋里头装着的不是红艳艳的钞票,而是一摞灰沉沉的冥币!
知道自己被耍了,张军恼羞成怒地将麻袋砸在萧括身上,咬牙切齿地冷笑道:“你他么敢戏弄我?”
萧括来不及防备,被这一下砸的险些没站稳,脚步踉跄了两下,“你不是想要钱吗?”话间,从口袋里摸出钞票,“你看看这是什么!”
徐林和张军并排站着,两人本以为今天能够大发一笔,没成想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把钱给我!”
他的话音刚落,徐林猛然上前一跃,夺过他手里的钞票准备往外跑。
张军脸色微变,急道:“徐林,你去哪儿!”
徐林跟着周深深往楼下跑,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绑架的是你,敲诈勒索的也是你,和我没关系!”
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回过神,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萧括。
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映得张军睁不开眼睛。
“你他么!”
他冷笑一声,骂骂咧咧地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萧括的方向奔来。
“你行啊……就你能是不是!”他急红了眼睛,一顿猛扎,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的要害处袭击。
萧括没料到他会拔刀,一个疏忽手臂便挨了一下。
鲜红的血液冒了出来,不多时皮肉翻开一条口子往外渗着血。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张军时,眼底便不止带了仇恨。
张军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见了血更掩饰不住兴奋,舔了舔牙朝着他的大腿扎去。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扭开来,张军手里有刀,起初他还能够抵抗得住,后来紧接着挨了两下,源源不断的鲜血直流,萧括顿感体力不支,捂着出血口开始寻找出路。
不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张军怔愣片刻,意识到不对劲,皱着眉问他:“你居然报警了?!”
萧括背靠着墙壁冷汗涔涔地吸了口气,这个时候还不忘嘲讽他,“你以为我真的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过来是为了什么?”
血流的有些多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脚步虚浮,眼前的景象渐渐混乱。
倒下去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萧括还来不及细想警/察是否已经赶到,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奔来,神情紧张,脸上带着泪痕。
混混沌沌之际,他疲惫的睁开眼睛,有鲜红的血液从头顶流了下来,流到了眼睛里面。
他觉得苦痛难忍,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后,整个人又累又困,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
现场混乱不堪,警鸣声和救护车的笛声此起彼伏。
人来人往之中,周深深披着医护人员借给她的外套,奔走在混乱的事发场地。
有警员发现她的身影,怕她出事拦下她,劝慰道:“姐,这里现在还很乱……你去车上休息,等处理好以后我们带你回警局。”
周深深摸着裸露在外的手臂,脸上带着还未拭去的泪痕,哽咽道:“我、我找人……萧括,萧括在哪里……”
“患者已经被送往医院救助,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他的话还没完,只见周深深一转身已经往救护车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医护人员将重伤中的萧括抬上车子,正欲关车门时发现后面紧跟着上来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
“你好,请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赶紧下车……”
担架上,萧括已经昏迷,脑袋上缠着纱布,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低声地哭着,不敢相信刚刚还站在她眼前安慰她“不要怕”的人,为什么才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见医护人员准备撵她下车,周深深赶忙表示,“我、我是他的女朋友,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
众人一瞧,索性关上车门把她也带回去一并检查。
车子驶入医院正门,周深深根本还来不及去询问萧括的伤势,他已经被先一步推入急诊室抢救。
她不知道他到底伤到了哪儿,伤有多重,刚才一路上只顾着哭哭啼啼,甚至忘了问医生他的伤势要不要紧。
这么一想,周深深觉得自己真是无能,他们俩人,明明他才是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才是啊。
席间有医护人员帮她略略地检查了一番,发现她身上只有几道伤口而已,了瓶葡萄糖补充能量便能够下床了。
她心里担心着萧括的伤势,连家也没回,只在医院的护士台给余海光了个电话,便又匆匆挂断了。
不多时,余海光驱车赶来,在急诊室的等候厅内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周深深,她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了你这是?被抢劫了?”
周深深无心和她开玩笑,焦虑地搓了搓手,语带哭腔地问她:“萧括还在里面抢救,怎么办啊?”
余海光一听,也不敢耽误,忙道:“别担心,现在医生都还没什么,你别自己吓自己了。”再看她满身的污秽,脸上泪痕斑驳,余海光又:“我先带你去就近的宾馆洗个澡,回头再叫曹秘书派人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来的路上她听了周深深被绑架一事,刚刚见她四肢完好神智清明,便以为没什么大事。
只是没料到出事的居然是萧括,知道周深深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余海光只好:“你两天没好好休息了,先回去睡一觉,这里有我。”
饶是如此,周深深也不肯离开,哽咽道:“我不走……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怎么放心得下……”
余海光无法,皱了皱眉拿着手机出了走廊,悄悄地给冯家的人去了电话。
到了下午,萧括还没有推出来。
这个时候冯家的人都已经赶到,听外孙女被绑一事,就连冯育国也特地赶来。
萧括的情况比想象地要复杂许多,冯育国动用了关系之后,院方派了几位专家上阵
傍晚时分,手术终于结束,一个穿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
众人见了,赶忙围上前去。
“姜医生,情况怎么样了?”冯伟明率先开口道。
“手术做完了,还算顺利。”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受伤比较严重,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一直呆在ICU观察病情。”
周深深在一旁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脱离危险呢?”
医生了然地笑笑,“是这样,患者被砸中了头部,失血过多……我们也是在尽力抢救,只不过……”
“不过什么?”
“别担心,目前一切都好,只要能够脱离危险期就不成问题了。”姜医生解释道:“至于什么时候能脱离危险,还得看时间。”
冯育国轻吐一口气,拍拍外孙女的肩膀,“听到了吗,放心吧孩子,萧一定会没事的。”
周深深呜咽一声点点头,又问:“那我们可以去ICU病房看一下他吗?”
姜医生听罢为难道:“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搅患者休息,现在任何的突发情况都对患者不利,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该干嘛干嘛……患者一有情况,我们会马上通知的。”
周深深刚放下来的一颗心当即又悬了起来,哭哑了嗓子:“姜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是会有危险,你不是他已经没事了吗?”
手术室门口还站了其他病患的家属,这会儿见她撒泼似的叫唤着,大伙儿纷纷侧目围观。
冯伟明吩咐曹秘书将人带走,回过头又将医生轻轻地叫道一旁,问道:“姜医生,你和我老实罢……患者到底还有几成把握能够醒来?”
姜医生叹了口气,道:“患者身上有两处,一是大腿上的刀伤,伤到了动脉,失血过多。目前来血库备货不足,得向其他医院调取。”
“还有一处就是脑袋上的重伤,刚刚我们做手术的时候就发现了,患者的求生意识不强,这就难办了。”姜医生苦笑道:“做完手术以后,患者一直处于昏迷现象,这几天是关键期,如果他能够醒来,那就没有问题皆大欢喜,如果一直醒不过来,情况就十分不容乐观了。”
冯伟明定了定,思绪清晰,沉稳道:“有多不乐观?老姜,你直接就是了……”
“患者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一般定性为脑死亡,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姜医生:“这件事我本没算告诉你,只能还是早点先做准备,万一出现突发情况,尽早通知家属准备后事吧。”
他的话冯伟明听在耳朵里,一颗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他轻咬着牙,额头青筋微凸,谢过姜医生之后,用了半天时间平复情绪,片刻又走出大楼。
门外,周深深被曹仁平架着上了车,冯育国坐在后座,见人出来,朝他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
“我和深深先回去,这里交给你……明天一早等她休息好了,我再带她过来。”
冯伟明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临走之前又对周深深道:“刚才姜医生的话你都听到了,这里有舅舅在……你尽管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看他。”
后座的另一头,周深深仰着头坐在位置上,一双眼睛哭红了,这个时候手里拿着纸巾轻轻擦拭着脸颊,不断地抽噎着。